此时的一楼餐厅,主食刚上桌。
女仆们将香煎肉排和冒着热气的奶油蘑菇肉汤依次放在连加面前,温声让他慢用。
连加道了谢,拿起银勺刚准备尝一口蘑菇汤,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维兰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当看到连加真的傻乎乎坐着吃饭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走过来,一掌打翻了他的汤,“别吃这种东西!”
又来了!
这个家伙就那么喜欢刁难他吗?!
连加望着掉在地上的瓷盘,很生气,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你又想做什么?”
他本想和维兰大吵一架,可刚站起,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晕了过去。
维兰接住了他,然后,冰冷的目光扫向了长桌对面旁观看戏的始作俑者。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做。”
贝瑟尔无辜摊手,“也许只是我的仆人性格迷糊,不小心在前菜的沙拉里放了点助眠的东西吧。”
说话间,装作不经意,目光若有似无地在维兰身上游走着,在某些部位移动得尤其缓慢。
“你想吃掉他?”维兰质问。
“他看上去很美味不是吗,这么完美的肉质比例,谁看了都会心动,你把一块珍馐送到我的地盘,就该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维兰眯起眼睛,“小子,注意你的语气,你是在向我宣战?”
贝瑟尔的长尾正在身后轻轻摆动,兽人的寿命并不长,幼兽会很快跨过成长期来到青年期,他们的八岁就是人类的二十五岁左右。
所以,贝瑟尔从不认为自己比维兰小。
八年前的他得仰视维兰,但现在,维兰才及他的肩膀高。
他夸张叹气,“怎么会呢,我深知不是你的对手,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只是不理解你紧张的理由,他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奴隶而已。”
他继续扫视着那具身体,黑甲的存在并不影响他的胃口。
“还是说,其实他是你用来发泄的特殊奴隶?哈哈,这并不是没有可能,他是你的同族,你对同族更有**?”
刚说完,一把银刀就迎面飞来,如果不是贝瑟尔及时抓住,左眼就会当场汁水爆裂。
维兰手上还把玩着另一把叉子,“好好珍惜你的眼睛,瞎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并非不知道贝瑟尔的想法,这让他恶心。
终于撕去表面的贵族伪装,贝瑟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抬眸,一抹野心家的精光在竖瞳中闪过,“你还是这么自大狂妄。”
“是不是狂妄,你可以试试。”维兰冷笑着把叉子往桌子一插,“五年前我能斩断你的左臂,现在我也能斩断你的脑袋!”
叉子并不锋利,他却用它穿透了桌子,只留下一个颤动的银柄尾部。
对贝瑟尔,他有愧疚存在,但他不会表现出来,这只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刀。
不想过多纠缠,他只想带着连加离开,拖着人就准备走。
贝瑟尔没有阻止,只是幽幽开口:“你真的打算继续留着这个仆人?据我所知,他可是因为逃跑才会被我的士兵抓到的。”
他提醒着自己的灭门仇人,“维兰,别忘了黑骑士团的规矩,逃跑的奴隶必须受到惩罚,主人胆敢隐瞒也会跟着受罚的。”
“我还没沦落到被你提醒,还有你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谁说他逃跑了?”
维兰不悦,“我还没追究你敢下令绑走我的仆人,你就先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贝瑟尔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我只是在陈述我手下的所见所闻。”
话音刚落,面前的十米长桌就被人单手掀翻,安静的餐厅内,瓷器破碎声、金属落地声一时间齐齐奏响。
造成这一切的人冷冷望来,“你敢给我定罪就先拿出证据来!我警告你别招惹我,这不值得,否则我发誓会撕下你的头皮做靴子!”
他不是在放大话,他眼睛紧盯着贝瑟尔的脑袋,只要他想,他现在就能把这头野兽的头拧下来当球踢,这对他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维兰对这座恐怖城池嗤之以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的小动作,用食人吓退旁人,暗中招兵买马?”
冷汗从贝瑟尔的珍珠色毛发中缓缓渗出,他丝毫不怀疑维兰对自己起了杀心,这个人一直是黑骑士团最无情狠毒的存在,而他确实没证据。
可另一方面,面对这样的威胁,他竟感到一阵诡异的兴奋。
八年前,当维兰踩着他父母的鲜血来到他面前,那双冷漠的眼睛,那双永远充满轻蔑的眼睛,就让还是幼兽的他深深着迷。
八年来,他一直渴望征服这双眼睛的主人,将这个高高在上的“奢侈品”据为己有。
只可惜,维兰永远属于那位神明帝王,是旁人无法染指的禁脔。
贝瑟尔不再继续招惹了,能和维兰说上话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低咳一声,给了台阶,“城门已经打开,你可以带他走了。”
目送灭门仇人摔门而去后,贝瑟尔这才缓缓起身,来到维兰刚刚站着的位置,迷恋地伸手轻抚着对方曾碰过的每一寸地方,贪婪感受着几乎不存在的余温。
王都不是谁都能去的,同为黑骑士,但兽人身份太低,他只能驻守这处边境地带,上一次见到维兰还是两年前。
也只是在庆典上远远一瞥,而维兰身后,永远有那位神明帝王。
良久,他叹息出声:“这太值得了,花了八年,我终于找到你的弱点了。”
随着维兰的离去,这一夜,扎尔加和巴罗夫的所有亲人也被集中绞死。
即使那是前左右副手的亲人。
在贝瑟尔的野心完成那天,他不需要冲动愚蠢的不安分因素,有时候他也不理解,自己的同族们怎么会那么愚不可及,难怪会被称为无脑的蛮族。
还好,他还有理解者。
都是沦为奴隶的王族,只有维兰才能做到和他感同身受。
所以,待他登上王位的那一天,他会得到他,也会让他好好品尝一下自己曾掉落过的地狱。
……
离开的路并不顺利,倒不是有兽人拦路,他们有贝瑟尔的吩咐,不敢这么做。
不顺利的主要原因是走到一半,连加就开始呕吐。
酸臭味在走廊弥漫开来,维兰嫌脏,随手把他扔到了地上,他磕到了脑袋,再加上原本也没吃多少沙拉,很快就迷迷糊糊睁开眼。
但是从地上坐起身后,连加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维兰的剑鞘上有一丝血迹。
这也许是白天在斗兽场拼死决斗时溅上的,可连加还记得莫名晕倒前正和贝瑟尔一起吃饭,现在却没看到除维兰以外的人……
一阵眩晕伴着剧烈的耳鸣突然传来,维兰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倚靠着墙壁站着才控制好身体平衡。
他也快到极限了,这一路上其实都是在强撑,身体并没完全恢复。
他吸了太多的迷灯花粉,得抓紧带着那个白痴离开。
然而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低头一看,便发现连加正用一种看杀人犯的惊恐眼神注视着他。
“你杀了他……?”
维兰一直是个劣迹斑斑的人,连加吓得不轻,真的以为贝瑟尔被杀,不顾维兰的威胁就急忙返回。
只是他都没来过这里,果不其然,没转几个弯就迷了路。
他跑得太快,身体虚弱着的维兰根本抓不住他,等终于抓住他的肩膀时,却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跑进了厨房。
几个兔子女仆正害怕地挤在角落,因维兰身上的黑甲而不敢靠近。
连加停住的原因并不是找到了贝瑟尔,而是他看到了一锅正在炖煮的奶油蘑菇肉汤,汤底正是他们不久前的对手,一些标志性绿色肉块就浸泡在水槽中。
维兰还是没能阻止连加看到那些东西,想了想,他把连加拽走了。
“什么都别问,闭嘴,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次,连加很听话,虽然一路上都脸色惨白,但是直到他们回到荒野都没有再惹事发疯了。
一到了安全地方,连加就忍不住趴在地上哇哇开吐。
他痛苦不已,“他说那不是人肉的……”
“他说什么你就信吗?”
连加沉默了。
肚子清空了,脑子被冷风一吹也清醒了,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维兰帮了自己。
他都不敢想象,假如自己喝下那碗蘑菇汤会有多恶心。
可比起感激,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个国家都很扭曲。
维兰是杀人狂,贝瑟尔是吃人魔,他落入了魔窟。
还没缓过来,他就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低头一看,是维兰严肃的脸,“回去之后闭好你的嘴,除了我以外,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逃跑的事。”
他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连加的胸口,警告道:“你也没有逃跑过知道吗?”
连加慢慢地点了点脑袋。
见他仍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维兰难得的没有出言讥讽,只是等他平复好心情后才冷声命令:“把眼泪擦了,战士是不会把弱点到处展览的。”
休息够了,就该回去了。
连加几乎失去了灵魂,行尸走肉般被拽着前行。
又要回到那个国家,他对自己的未来不抱希望。
地狱。
他活在地狱里。
握紧颈间的项链,那是他在地狱中唯一的救赎。
不行,还不能放弃,他必须活下去,他答应过要去找那个人的!
……
一回到王宫,维兰就带着连加直奔拉利尔的小木屋。
迷灯的花粉是种慢性毒药,不致命,可折磨人,并且只能依靠人体自然代谢慢慢排出,而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也许他能从拉利尔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但他们才在木屋坐下不久,拉利尔正提着小灯查看连加的眼皮伤口时,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神台派来的仆人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请求维兰随他们一起离开。
“大人,陛下想见您。”
提前维兰两天时间,伊莱狩猎归来了,两天来,他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的小宠物回家。
因此,一得知维兰回宫的消息,就立即派人来传唤了。
该来的迟早会来,尽管内心抗拒,维兰还是冷着脸站起身。
临走前他看了拉利尔一眼,拉利尔立即了然,待他走后将门窗紧锁,不让连加出门,也不会让其他人来伤害连加。
但是想着维兰离开前的表情,不知为何,拉利尔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