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得知维兰又要出任务,拉利尔很是担忧,“你真要去吗,陛下不久就要回宫了,不如换个时间吧?”

帝王需要他,不一定会对他做什么,可至少要看见他。

而这个时候外出,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王宫中的大多数人都听说过维兰和帝王的桃色传闻,拉利尔也不例外,并且还是少数知道这并非传闻的知情人之一,多年来,他一直为好友的遭遇感到痛心。

维兰却摇摇头,“没事,任务地点不远,我会尽快回来。”

每份任务都是有时间期限的,超时未完成就算是任务失败,而每次失败,帝王都会单独召见他。

这是维兰最想避免的事,所以,他会快去快回。

自从被强行带到萨兰帝国后,连加就被禁锢在王宫北区的这片领域,这里到处都是门禁和数不清的卫兵,他寸步难行。

某段时期,他曾悲观认为自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直到维兰要他去收拾行李。

连加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也要去?你不怕我逃跑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只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帝国,或许就能重获自由。

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维兰对这份不加隐藏感到无奈,他真的是成年人吗?小孩子都比他成熟。

“看来你的奴隶课程学得不是很好,听着,没人能在踏入萨兰帝国后还能逃跑。”

就像他,只要他敢失踪一小时,伊莱就会亲自来抓捕他,他的国家则会在他被折磨致死后立即陪葬。

“别想着逃跑,如果被我发现了,我会切掉你全部的脚趾!”

“什、什么?!我不是你的奴隶!你们抓住了我,夺走我的自由,现在还要这样羞辱——”

话音未落,一记重踢就将他狠狠击飞。

连加重重摔在地毯上,吐出一口鲜血,却仍不屈服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走来的维兰。

“叫我主人。”维兰下着命令,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但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至少在旁人面前,你得这么称呼我。”

连加再次拒绝了,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他踉跄站起身,“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向你低头!”

他不是任何人的奴隶,他是自由的,总有一天他会逃走!

维兰没有纠缠太多,“随便你,没人的时候你怎么叛逆都无所谓,但是人前,我就是你的主人。”

刚来的奴隶总是会难驯些,他和连加都会逐渐适应的,“明早七点,在这里等我。”

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十,当连加背着行李走下楼梯时,维兰已经在大厅坐着等候了。

昨晚的争吵让他们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雪上加霜。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气氛沉默。

最终还是维兰起身带路,他们一前一后朝着王宫北侧门走去。

维兰是这里的熟面孔,出入自由,卫兵几乎没做盘问,立马放行。

但就在即将走出侧门时,他们身后却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请等一下!维兰大人!”

中殿的几位老文官气喘吁吁地赶来,他们拦住维兰,为难地翻着名册。

“大人,您前一位侍从在上次任务中意外身亡,中殿正在为您物色新的侍从,按照惯例……”

维兰冷声打断,“我已经等了你们一天,现在还要我继续等?”

这是帝王的命令:维兰离开帝国时,身边必须带上一位侍从。

但与其说是侍从,更像是监视者,他们需要把维兰在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正疑惑旁观的连加,维兰让他把头发往后捋捋,“别遮住你的左耳,露出你的耳环,他们需要知道你就是我的新仆人。”

这话一出,记录文官们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不能这么做啊大人,没有这种先例,侍从只能从黑骑士团中挑选,从没有奴隶能担任的说法,或者您可以像从前一样自行指定……”

谁都知道维兰的前一位侍从并非意外身亡,所以新的侍从才会那么难选出来,但规矩就是规矩,他们是需要遵守的人。

维兰已经懒得再听,径直拽着连加的后衣领子闯过大门,卫兵们面面相觑,想拦却又不敢拦。

最终,还是没敢阻拦这位帝王最宠信的骑士。

直到走出很远,维兰还能听到中殿文官们焦急的呼喊:“大人!新侍从会在任务地点等您!”

也是这时,连加挣脱开了维兰的手,肉眼可见的不想两人有肢体接触,“别碰我。”

维兰皱眉,“说得好像我很乐意碰你一样。”

“所以刚才主动抓我的人是幽灵吗?”

“那是因为你像个白痴一样呆在原地不动,我不抓你,你是不是就准备在那养老?”

争吵间两人无意对视上了,下一秒,都同时露出厌恶眼神,别过了头。

他们都有预感,这次外出肯定很糟糕,因为现在就已经糟糕透顶了。

这是连加第一次被带出来做任务,即使只是附属,也很少有他这么特殊的奴隶。

在萨兰帝国,大多数奴隶终生都被禁锢在主人的宅邸中,没有任何自由,更别说参与主人的工作了。

维兰却破例带上了他,尽管态度依旧冷淡。

维兰没有解释任务具体,只是让他跟上别掉队,“你大概率派不上用场,目前我只需要你尽量活下去就行。”

联想到和维兰的初见是在屠城的废墟上,连加的脚步迟疑了,“你不会又要做屠城这种事吧?”

闻言,维兰疑惑回过头,“我又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这次任务只是去拜访并警告一些人而已。”

连加对这话的前半部分持有深深的怀疑。

为了加快行程,维兰要来了两匹骏马,他们在王都的大门前得到了它们。

唯一的欣慰:当了两年马童,连加至少会骑马。

行路第四天,他们踏上了通往萨兰帝国西国境线的官道,连加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着路线,盘算着逃跑的可能性。

维兰偶尔会投来警告的眼神,但更多时候只是失望地移开视线。

他确实很失望,可连加认为他应该在提出合作前就清楚这点,而不是在合作之后总是贬低鄙视自己,就好像自己的弱小是这世界上最不能原谅的错误。

说实话,这很伤人,也让连加对他的抵触心理更加严重。

四天来他们很少说话,安静是一种美德,两人都不排斥它,他们宁愿这份“很少”再度减少,最好为零。

可惜,意外总是不请自来。

在路过宽大的边境河流时,他们停在路边的简陋驿站短暂休息,刚坐下没多久,就忽然听到一阵叫骂与驱赶声传来。

循声看去,原来是一群从邻国逃来的难民正在试图渡河,却被巡逻的边境卫兵发现了。

萨兰帝国地处北方大陆,这份四季如春的温暖其实是神力造就的。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国境线外是正常的季节变化,一周前就已经大雪封路,国境线内则仍是温暖舒适,所以难民们才会冒险偷渡。

十多名萨兰士兵策马赶来支援,却在瞄到驿站亭内的维兰后齐齐一愣。

待看清那黑甲盔甲上的纹章后,他们惊慌失措,连忙下马行礼。

维兰对此视若无睹,刚想挥手赶走他们,却被一旁的连加抓住手臂。

维兰面色不悦地立即抽回手臂,刚想斥责时,却发现连加正面露疑惑,然后指着难民偷渡的方向问他:“你视力好,能看看那个地方吗,那里是不是有人溺水了?”

话音刚落,就应景地传来凄厉的呼救声,一个十岁出头的瘦小少年被湍流卷进了深水区。

连加看到的疑似木棍的东西,正是他拼命挣扎时伸出水面的手臂。

维兰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当他侧过头,正好看到连加扔下行囊,在一众萨兰士兵的惊呼声中跳进边境河。

这个鲁莽的白痴!

意外的是,连加的水性非常好,在河水中像鱼一样游得飞快,转眼间就抓住那个孩子朝着岸边游去。

只是他刚将受惊的男孩推上岸,右臂就不慎被岸边锋利的岩石划开一道狰狞口子,鲜血立时染红了一片河水。

而他看着那血水,却突然怔住了,仿佛失了魂。

缓缓抬起受伤的手臂,随着肢体从河水中逐渐脱出,连加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维兰已经察觉到他的异常,正疑惑怎么回事时,他的身体就晃了几晃,下一秒居然晕了过去,整个人沉入河水之中。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连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干净陌生的房间里,浑身都有点酸痛,右臂则缠着白色的绷带。

屋内的另一张单人床上,维兰正坐着擦拭佩剑。

他知道连加在看自己,因此头也不抬地冷嘲热讽:“做英雄的感觉很上瘾吗?所以这就是你一次次犯傻的原因?”

被打捞上岸时,连加已经沉到了河底的淤泥中,再晚半分钟,真的会被淹死。

溺水的感觉还残存在肺叶中,火辣辣的,很难适应,连加坐起身后就开始剧烈咳嗽,待好受了点后,他认出了这是旅馆的房间。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维兰救了他?

不对……以维兰现在对他的厌恶,应该巴不得他淹死才对。

然而确实是维兰救了他,只是碍于盔甲笨重不便下水,维兰是让路过的萨兰士兵们动手,把他捞了上来。

没有他的命令,士兵们也不会下水去救一个低贱的奴隶,“生病了还敢下水,你脑子里装的是水草吗?”

连加不懂,“我没病啊。”

他身体素质好得惊人,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生过病。

“那你怎么解释晕倒的事?”

“对哦,我怎么突然就晕了?”连加陷入困惑之中,“这太奇怪了。”

维兰终于抬头看向他,但眼神很是嫌弃,“算了,短期内不要和我说话,你会拉低我的智——”

话没说完,他眼神一寒,剑已经出鞘,猛地朝窗边掷去,“谁!”

他们的房间在一楼,窗外就是一处平台,所以很快,一个被吓得发抖的少年就从窗台冒出头来。

他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像个乞丐,“别、别杀我,我不是坏人……”

连加认了出来,这是他白天时救下的那个孩子。

维兰也认了出来,不过不是根据长相,而是对方的难民打扮很有辨识度。

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下,他从窗框中拔回了自己的剑,坐回原位后对着连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的客人,赶紧处理掉,别惹麻烦。”

连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惊讶于他的大度,再想到确实是他救了自己,心情一时间很复杂。

连加来到窗边,少年一看到他就激动地凑近。

原来,少年名为吉姆,原本是想来感谢连加的出手相救,却正好撞见连加被一个凶巴巴的黑甲骑士带走,一路拖着进入这间边境外的小旅馆,久久不见出来。

吉姆生性善良,一直担忧救命恩人会不会出事。

毕竟,维兰看着真的不像一个好人。

而现在,看到连加和维兰的相处方式并不像陌生人,虽然也不像朋友,但足以让他的担心散去了。

他还有事要办,“恩人,我会努力赚钱报答你的!今晚就会有人来接我,我要去西文斗兽场赚很多很多的钱!”

连加笑着让他别在意,刚想婉拒时,身后的维兰却忽然开口:“你是说西文斗兽场?”

连加听出他话语中的疑惑,回头时刚好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不过很快就恢复成往日的面无表情。

维兰扫视着吉姆孱弱的身躯,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刺耳:“就你这样,去了也是找死。”

连加忍不住皱眉,“你没必要这么刻薄。”

维兰冷冷回敬,“我还轮不到你教训。”

两人再次厌恶别过头去。

送走吉姆后,连加也大概猜出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了,他想着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严肃看向若有所思的维兰,“我好像晕血。”

维兰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那你之前看到自己的血怎么没晕?”

“那些时候我都闭着眼的。”他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总是恰到好处,闭眼的时机都刚刚好。

所以自己都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之前看到血就恶心其实是晕血的前兆。

而这多半是目睹兽人屠城食人后留下的心理创伤,随着在萨兰帝国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如今这样。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信邪,毕竟也是第一次晕血,没什么经验,居然扒开了包扎好的绷带,凑近伤口猛盯,“也许只是单纯的意……”

话没说完,又直挺挺倒回了床上,不省人事。

维兰的眼神一言难尽。

已经够弱了,现在还晕血,他还有什么惊喜要给自己?

正暗自叹气间,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其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很是耳熟,似乎不久前刚刚听到过。

当认出这个声音后,维兰怔了一秒,起身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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