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啊!”
“我的父王啊!”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
有了相师的护体,秀萼一时间杀遍了出现在附近的所有难民军。那些妄图偷袭的家伙,则被结界震开,摔得远远的。
难民军以为是个女人,便掉以轻心。有人被抹了脖子,死前瞪着秀萼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秀萼凛然落下致命一击,道:“本公主南荣秀萼,你给我记好了!”
一番厮杀之后,留在城里的难民军四处逃窜,不少人连夜退出了宫城。
虽然一路上势如破竹,杀掉了不少滞留的难民军,秀萼返回宫城的时候,却一点都不高兴。可她是卑囚国最后的希望了,相师见到她,有些担忧道:“你不累吗?”
秀萼摇头道:“不累。”
相师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应该是在棺椁中被困了好些天,还没有饿,没有渴吗?”
秀萼摇头道:“不饿也不渴。”
只有眼睫扇动的她,平静得让人心疼。想到或许是神力的护持,相师没再多问。
远处号角吹响,难民军发现情况有变,正在集结人手。
秀萼侧目望去,泪流满面:“他们杀完卑囚国所有人,我就杀完他们。”
相师没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也没有立场去说教这个身份高贵的少女、故人的女儿。
“你累了就休息会儿吧!他们明天恐怕会继续来的,我会守着你的!”
到了殿前,那个被衣袍盖住的士兵尸体突然消失了。
相师:“公主,你方才看到这里有具士兵的尸体了吗?”
秀萼垂眸,只顾着摇头,拖着三尺长剑,疲惫地走回到御座前,为国主正了正衣冠,然后坐在一旁的地上,蜷着身子,抱着腿,就像一个普通的孝顺孩子在承欢膝下,然而她的父母都抛下她去了。她恹恹地同相师对视,缓缓地垂眸,相师望着这幕心里痛极,心里哪里还放的下别的事情。
而且相师越发觉得那张脸和沅捷相似,寻不到一点国主的影子。他一点点拼凑起那些关于沅捷的记忆。
“沅捷曾经是宫女,似乎也经历过国破家亡。不只是自愿还是被迫,那个时候的她好像和真公主互换过身份,在王城陷落后死在了宫城的大火之中,玉京感动于其为主牺牲的事迹,决定让沅捷尸解飞升。”
“沅捷过去经常感叹公主好命,现在仔细想想,大概只是因为身形相近,她其实并不是自愿为公主而死的。”
日光朦胧,宫城外响起了唱咒的声音。相师听到唱咒,心中反应不妙,飞到宫城上,四处眺望到底又是谁在兴风作浪!
又有新的难民军来到卑囚国。
“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绝对是有鬼了!”
“是公主的魂魄出来杀人了!死了好多人,有人逃出来报信我们才知道!”
“那快把鬼魂超度走,不然我们也进不了宫城。”
“就你,你还想进宫城呢,那些都是咱们老大的!”
公主绝对不是魂魄!是活生生的人!这些士兵既贪得无厌,又喜欢捕风捉影。
奇怪的唱咒声漂浮其间,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相师时不时就会把袖中的鬼魂放出来给他们透透气,如果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话,双方一神一鬼,弱者会受到损伤。
国主、大臣和卑囚国城民的鬼魂时常怨怒,暴戾恣睢,是活脱脱的修罗厉鬼,在宫城中间横冲直撞,有些时候又宛若三四岁的孩童,忘却了残酷的世事,独保留一副天真。大概是啃了他的心的缘故,有的甚至喜欢捉弄相师,譬如把他的头簪拔下来又歪歪扭扭地插上去,或者扯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他不忍心喝止,只能任其纠缠玩闹。
渐渐地不知怎么回事,鬼魂们的身影越来越矮小,有些甚至于越来越趋近透明。
说不定是与那唱咒声有关,难道是那逃走的头陀又一次靠近卑囚国?
鬼魂们逐渐围在相师的身边,哪里也不去。相师施了一个结界将他们护在里面。
秀萼醒来之后发现相师神情迥异,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相师:“你看不见的鬼魂,他们在我的身边,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的。”
秀萼:“我父王也在?”
相师:“嗯。”
秀萼:“你不是神仙吗?不能让他起死回生吗?”
相师:“就算你父亲起死回生了,那也只是走尸而已,他又没有修炼过,不仅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样子,还会逐渐被这天地之间的浊气所侵染,最后神魂和身体都会被腐蚀,保不住的。”
秀萼:“连你也做不到?那我父王的魂魄现在还安好吗?”
相师:“如今无恙,可是他们却越来越小了。”
秀萼:“越来越小?!最后会彻底没有吗?”
相师:“按理来说是不会的,不过我已经用结界把他们给圈起来了。”
又是一阵唱咒的声音,引得身边的鬼魂一通没头没脑的乱窜。
相师:“可能是这个唱咒声的问题。咒语会有各种各样的作用,我之前听过这个唱咒声还被它压制住了一些法力,但是咒文的内容好像改变了。”
秀萼转身:“我懂了,我马上去把那人抓过来。”
秀萼本就有功夫傍身,如今受到了法力护持,愈加轻捷,纵身一跃上了城墙,循着唱咒声而去。
相师在宫城里等着她回来,因为已经将一半的法力渡给了秀萼,他能感知到秀萼周遭发生的一切。
秀萼气势汹汹地杀出来正遇上城中驻守的难民军,有人不知情,一见是个女人,警戒心小了一大半,一副看我怎么教训你的表情,结果被秀萼当即枭首。
有士兵从后方偷袭,没看到秀萼手中还有一条芙蓉九节鞭,被铁鞭一抽,纷纷倒地不起。
秀萼没有客气,她眼中的杀意早已盖过了惊闻快要亡国时的恐惧。
“谁在唱咒!滚出来!打算做什么!直接同同我说!躲在暗地里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地上还没死透的士兵发出了嘲笑,“自然是我们萧昌王的大祭司,你一个孤魂野鬼,是留不久了!等这咒文唱足七天,你就魂飞魄散了!”
他们都以为秀萼是张牙舞爪的厉鬼。
秀萼一剑穿喉:“混蛋!去下面再做你的美梦吧!”
方才这人提到什么大祭司,又说大祭司所唱的咒文能让消灭鬼魂,秀萼心中惊惶,想要找相师商量,只听得一阵微风拂过,相师踏着扑簌的声音而来。
秀萼急切道:“怎么办?我把他宰了,这个人之前说了什么大祭司在唱咒,难道说难民军打算灭杀宫城中所有的魂魄!我父王也在里面,那可怎么办!”
相师道:“那所谓的大祭司估计就是那个逃跑的头陀。之前你父亲为了祈求国运,悄悄造了一尊月神金身,请来了一些唱咒的头陀,当时他们唱咒的声音就压制了我的法力。”
秀萼道:“那该怎么办?我去找?”
相师道:“我和你一起去,我已经把包括你父王在内的鬼魂全部收进了袖子,一共三千余个。”
秀萼恍惚:“几万人卑囚国如今只剩下三千个鬼魂了。”
相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可能安慰她没事吧?也不可能和她一起难过,再抱头痛哭,那根本于事无补。天空中盘旋着的唱咒声忽近忽远,低沉压抑,完全不是喉咙间能发出的声音。
他们循声来到卑囚国之外,唱咒声果然是从难民军营帐中发出来的。
秀萼杀到中央,驻守的难民军从四面八方用了过去,不敢上前去的举起长矛,一副畏缩模样,然而就是一群单个看起来毫不勇武的士兵,靠着贪婪杀光了卑囚国人。
想想就觉得讽刺。
唱咒声从一个军帐里面传了出来,大概就是此地了!
一阵天崩地裂后,营帐不出意外地倒塌了。里面只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兵,他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茫然失措地落荒而逃。很明显,不是他们在唱咒。
接着,声音的方位居然奇迹般的发生了移动。那个声音来自地下!
相师喝道:“谁在唱咒!”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一声的咒语,宛如鼓点,又好似雨滴,匝匝密密,响个不停。时而在右又在左,看来这家伙不敢直接现身。
相师索性催动地裂,掘地三尺,将此处土地都翻了过来,没来得及逃跑的难民军直接被埋了进去。若是之前,他只会留这些人自生自灭,绝对不会像这一次把他们都拉出,甩到一边去。
将这些碍眼的家伙全数扔走之后,此地下方的土层中露出了一道道纵横贯穿的细道!那个而且,那个直径绝对不是常人可以穿过的。
相师飞落此地,踩在已经完全酥松的土层上面,没来由的惶恐冒了出来,这里到处都是此般细道,绝对不是朝夕之间可以挖成的,到底是谁花了如此心思,又要做什么?!
秀萼正与数十个士兵对峙着,他们有人拉住了芙蓉九节鞭不肯松手,秀萼略施巧劲,将他们抽翻在地!营帐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发现士兵招架不住后又转瞬即逝,到一个更远的营帐之中。
“在哪里!他没有出帐篷就凭空出现在了别处!”
相师驱策长藤,直取那影子的命门。然而,就在刺入帐篷的瞬间,长藤也被抑制了。熟悉的唱咒声响起,是那日在金身中听见的。
相师怒道:“躲躲藏藏的家伙,找你的时候你跑了,现在你倒自己出来了!这一次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秀萼撂倒驻守的难民军之后也跟了上来。
眼看着那个影子似乎又要逃走,相师喝道:“起!”
转瞬间,从地底钻出了无数的藤根,将那影子所在的帐篷团团围了起来。
帐篷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慢慢地膨胀起来。
“嘭!”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满天飞雪洋溢。那影子的主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相师道:“秀萼!你可记得那日劫走你的人!”
秀萼道:“是我父王身边的一个近侍,我很熟悉此人。他说我母亲没有死,他可以带我见我的母亲。于是我就跟上去进了一个山洞,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相师叹道:“难怪你轻易会跟他走。他恐怕是用了假面,诱骗于你。”
实际上他还是不敢把国主主动献祭她的事情告诉秀萼,怕她更加难过。如果得知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出卖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那侍从大概就是一个普通侍从,只是听从了国主的命令罢了。
秀萼想起被骗一事,怒火中烧,不到一刻,便将驻守在此地的士兵一一解决掉。有了相师的结界护持,她几乎势不可挡。
相师拾起飘到脚边的白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