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行像登山，大多数人都可以靠努力爬到半山腰。但只有少数人，才能凭借远超于常人的意志力，立足于山巅。
被迫入行的郁不觉不仅不卷高度，反而往山下跳，卷“深度”。
一小时之前，西装男开车带他，无痛上了半山腰，他不乐意。一个猛子扎到了山底。现在可好，新晋师父说拜师要爬到山顶。
他只能吭哧吭哧，跟着他求婚求来的师父，用不跟脚的皮鞋丈量山体的实际高度。
爬山太累，再不说点什么郁不觉怕自己撑不下去，开始没话找话。
“师父啊，我该怎么称呼您啊。”
“姓祝，祝隐之。”
“祝师父啊，咱们都是除妖师了，去山顶的大本营，就没有更体面一点，更奇幻一点的方法吗？”
祝隐之像公共交通设施里的安检机器，冷冰冰地把郁不觉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略微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换上了看不出破绽的微笑。
“徒弟，你当上社畜才两年，爬山就那么费劲？看来平时疏于锻炼啊。”
郁不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才不会被激将。
他上学时期是半个体育生，上了班是健身房常客。此时很想脱了上衣让师父上手捏捏他的努力成果。不过此地人烟稀少，这个行为怕会像个流氓。
“是，师父教训的是。我应该强健体魄，不该喊苦喊累。所以没有是吗？别的上山方法。”
他前方的祝隐之终于停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在身旁的崖壁上摸了摸，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块，轻轻一按。
忽然之间，偌大的山体发出剧烈的震动，面前看似完整的崖壁，突然齐整地向后退，并从中间分开，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两边。整个机器运转得行云流水，郁不觉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这整座山，都是除妖师的高科技现代化基地。
山体停止了震动，面前展现出一条通道，尽头俨然就是一部箱式电梯。郁不觉率先走了进去，其激动的心情不亚于炎炎夏日走在路上，蹭到了路边百货大楼的冷气。
“欢迎来到抑灵山。”祝隐之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
很快，“叮”声响起，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比郁不觉所在公司都要奢华许多的公司装潢，让他不禁用手扶了扶下巴。
通铺的大理石地面被地毯和木地板分割成不同的功能区，来来往往的“除妖师”均挂着工牌，有条不紊地穿行在各个区域，执行、对接着各类任务。
仅看这个场景，还以为是走进了哪家500强企业的办公地点。
但仔细一看也不尽然，“除妖师”们多数都崇尚汉洋折中的穿衣风格，来往间，衣袂飞扬，给此地平添了一丝仙气儿。
郁不觉跟着祝隐之在基地里乱逛，每走几步就会解锁一个眼神里饱含敬佩之情，望着祝隐之的年轻除妖师。以及视线落到郁不觉身上时，无缝衔接转变成的质疑和敌意。
这个发现导致郁不觉的内心，莫名地产生了一股优越感。甚至都想不着痕迹地问问祝隐之，他是不是高岭之花师父的第一任徒弟。
“咳咳……师父啊！咱们整座山都是属于除妖师家族的吗？”
“是啊。”
祝隐之略带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郁不觉，不明白这傻徒弟为什么突然提高声音喊师父。
“那师父啊！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带我上电梯，是因为想立刻锻炼我，让我适应师门吗？”
祝隐之撩着半长不长的头发，微笑着跟路过的同事问好，得空才给了郁不觉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不情愿收你，故意遛你呢，不然呢？”
呵呵，这高岭上长的原来是食人花，嘴里没一句好话。
原本郁不觉心里燃起的一丝儿，对未来师徒关系的期许，瞬间被倾盆大雨浇灭了。
他只能咬紧下唇，提醒自己有些物件儿只能远观，观就好了，免费且养眼。
从郁不觉的角度看过去，祝隐之褪去了异界内妖冶的造型。虽不如异界里白发红瞳时那么酷炫。但他半长不长的棕色发丝被剪成了时下流行的鲻鱼头，或者叫狼尾头。搭配上他秀气的五官和颀长的身段。
确实令郁不觉跑了神，觉得以祝隐之在异界里显示出的武力值，平时可能也是个练家子，说不定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祝隐之走到了一块巨大的屏幕面前，淡淡的蓝光穿透了他的白衬衫，也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他劲瘦的腰部线条。
“怎么样？”
郁不觉听到祝隐之提问，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
“挺细的。”
“什么挺细的？我问你这个屏幕怎么样？”
郁不觉如梦初醒，红晕从两颊瞬间渲染到了脖颈。赶紧望向前方的屏幕。
这块电子屏幕打通了两层楼，展示着绿洲世界的平面地图。只是地图上遍布着绿、蓝、红、黑，四种颜色的圆形标识。
郁不觉清了清嗓子，指着标识问。
“这些不同颜色的标识，代表着什么？”
“从绿到黑，代表着该地区活动人物的异界波动值，红色是临界点，黑色代表已有异界产生，总部工作的除妖师会对红色标识的人物进行标记和观察，而我们外勤除妖师，在黑色标识出现的时候，需要第一时间进到他所在的异界，驱除妖兽。”
郁不觉半天没有回应，祝隐之只得再次开口。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异界和妖兽的形成，竟然是可以观测的。”
“我不理解。”郁不觉摇了摇头。
“我本来以为异界和妖兽的形成都是不可控且深不可测的。但既然这么先进和精确的技术实时监控，也就代表你们掌握了相关技术，进而应该研究出异界妖兽的触发原因了吧。那么这些情报完全不用跟民众公开吗？”
郁不觉的问题堆成了一座山，而站在山顶的祝隐之笑而不语，好整以暇地摊了摊手。
“别问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郁不觉看着他新晋师父故作高深的模样，自觉讨不着什么好处，干脆地放弃了。
毕竟比起宇宙的起源这种深奥的议题，郁不觉更关心下一顿饭吃什么，自己未完成的工作怎么办，这个月干了一大半，工资能按足月算吗？
想到这里，郁不觉再次开口。
“等等师父，别的先不说，我如果被你们除妖师家族企业招安了，我原本的工作怎么办。”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除妖师的工作虽然隐秘，但在绿洲世界拥有最优先权，只要你跟我出一次任务，我就可以开具证明。拿给你的公司……”
祝隐之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屏幕上原本闪烁着红色亮光的标识，突然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后变为黑色。
整个大厅响起了警报声，大屏幕旁边值班的工作人员迅速冲到祝隐之旁边。
“祝师，您正好在公司，帮大忙了，刚刚这个黑色标识的评级很高，您看能不能……”
祝隐之摆了摆手，示意职员不用再说。
他往前迈了一步仔细观察，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略带着些惊讶的表情，回过头，看着郁不觉。
“怎么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你现在就要跟我去出任务了。”
“哦…是挺巧。”
“而且任务地点，在你的公司。”
“啊？”
郁不觉顺着祝隐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屏幕上黑色标识的下方，确实标注了四个大字。
“海宁大厦，是一栋商业综合体办公大楼，有不少于十家本地的知名企业在里面办公，我所在的公司租下了21-23层。听说楼下做金融的，和楼上开律所的都压力山大，刚开始几年公司顶楼还做了空中花园供人上去游玩呢。因为去年差点有人跳楼，直接关闭了。”
郁不觉亦步亦趋地跟着祝隐之，原地化身为导游。
“不知道是第几层的可怜牛马发疯了。也可能是矮层做教育的那批人，他们每天精神状态也岌岌可危。不过师父，这里距离海宁大楼少说也得有40分钟车程，怎么过去啊？一键传送吗？”
祝隐之被他的徒儿“孙悟空”反向念咒，头都大了。实在是想让他嘚下个不停的小嘴巴闭上。
他朝着郁不觉伸出了一根手指。
本意是想作凶狠状伸手指着警告他，没想到郁不觉跟得太紧。
祝隐之的手指就这么，竖着贴上了郁不觉的双唇。
一瞬间仿佛这栋山里的宏伟建筑被抽成了真空，两人之间的声音和空气流动都停滞了0.1秒。
过了这一瞬，年龄稍大，阅历不足，但能强撑的祝隐之豁出去了。
干脆将错就错，将原本若有似无碰着的手指贴了上去。
郁不觉眼前，祝隐之的俊美眉眼突然放大，魅惑的声音从他一侧耳朵钻进了大脑。
“你期待的，不就是这个吗？”
郁不觉内心万兽奔腾，兽流量不亚于非洲腹地的马拉河动物迁徙。
“我……期待什么？”
双唇被祝隐之碰到的部分，正在无端地发烫，是不是祝隐之本身的体温偏高？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郁不觉的视线才会被那根手指牢牢吸引。
眼看着对方修长的指节、圆润的指甲撤开了一点距离。
指向了旁边的……一个长得像传送门的装置。
“你不是期待这个吗？体面的、奇幻的传送方式。”
原来一个人说话语调的轻微改变，竟能在转瞬之间，将人从旖旎的氛围里一把拽出来，转而丢入万丈深渊。
此时要是真有万丈深渊也挺好，郁不觉愿意一跳了之，省得围观群众看出他的害臊。
偏偏祝隐之还要火上浇油，只见他扒拉开传送门的门，指着里面再次询问郁不觉。
“你期待的不是这个吗？”
郁不觉的嘴角抽了抽。
“是啊，师父，太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