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回春渐,新元肇始。冬去春来,柳条抽了新芽。独孤枕照例常来看望白蔹,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情谊甚笃已经传地名满京城。春节时,宴帝办了大规模朝会,更是登高临台,与民同乐。
而在元宵,则令公主与驸马登上禁城,让平民百姓一睹这天作之合,更是为皇室宣扬美名。
白蔹在禁城上向下望去,乌泱泱一片的百姓,正对着禁城上的人不停跪拜。独孤枕则站在她的身侧,握紧了她的手,陪同她一起眺望。待到仪式结束,白蔹便听见身后的太监道:“圣上请殿下往兴庆宫一叙。”
“那我……”
还未待独孤枕说完,那太监又道:“请驸马爷也去。”
白蔹点头,两人便上了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兴庆宫。
自从那晚一别,独孤枕虽然行动上一如往常,但态度上似乎冷淡了些,更加守距了。白蔹心下虽然略有怪异,但是仍以阁主指示为重,不以为意。
“父皇。”白蔹请了安,环顾四周,发现李修汶与李修慎也在,她挑了个位置坐下,独孤枕则坐在她的身侧。
“鸢儿来了。”宴帝心情不错,“今日是为了每年的春狩做安排。修汶,你来说罢。”
李修汶点点头,春狩相关事宜复杂,准备、检阅、出行、猎获、宴饮等程序安排复杂,宴帝今年将春狩全然交给他,是信任,更是磨练。
春狩在每年的三月,按照惯例,皇室要组织一场春狩,所有的皇子,皇室宗亲以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嗣皆需要参与。女眷原则上是不允许参与的,然而宴帝仍是通知了李鸢。
待到李修汶讲完安排,看向白蔹与独孤枕:“阿枕是要去的,今年是你身体康健的第一年,父皇想问问你的想法。”
“鸢儿自然是想去见识一番。”
独孤枕自然道:“臣会保护公主安全。”
“哈哈哈哈好。”宴帝听了心情颇为愉快,在明月山庄拒婚后,他与明月山庄庄主订立协议,明月山庄可谓是大出血。而独孤枕顶着驸马爷的名头,这些日子与李鸢看起来恩爱非常,让他动了收为己用的心思,无法正式成婚,或许私下作为女儿的情人养着,也是不错。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李修慎见讨论完了,便道。
“哦?讲来听听。”
“儿臣想带一妾室前往。”
李修慎尚无正妻,但有一妾邓春薇,两人恩爱非常。但是由于邓春薇家世衰弱,只是七品县令之女,便作了妾室。
“允了。”宴帝不以为意,挥了挥手。
“谢父皇恩典。”李修慎勾唇一笑。
※
春狩的准备十分繁琐,李修汶忙了一个月,终于做好了布置。
三月初三,皇宫围猎的车队终于浩浩汤汤地开往木狝围场。帝王驾车千乘,选徒万骑,一路护送,行至木狝围场。
马蹄哒哒,独孤枕骑着马,行于白蔹的马车一侧。独孤枕是第一次参与皇室狩猎,他并不想强出风头,只求平平稳稳就好,只是他隐隐有不安之感,或者说“李鸢"在的地方,定然会发生些难以预料之事。
这次春狩完全由李修汶策划,若是出了事……他叹了口气,只希望自己想多了。
至于这位并不老实的“公主”……独孤枕朝帘子内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在闭目养神,睫毛浓密纤长,随着呼吸声微微起伏,嘴唇红润。他又回忆那双眼睛,眼底坚韧与时不时的茫然无措,在吃到糖葫芦时的惊喜与幸福……他向来拎得清,扪心自问,他对她确有好感,倘若她真是公主殿下,栽了便也栽了,可惜她不是,他甚至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抛去名字,她的立场也定然与皇室天然相对。
尽管独孤枕人心宽厚,但一失了度,那就是优柔寡断,举棋不定。
但她还有救。
“驸马爷怎的,看皇姐看呆了?”李修慎调笑道。
独孤枕“咳”了一声,颇为尴尬。他几乎没有和这位皇子交流过,只知道这位皇子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是个才子。
“不知你们二人何时成婚,我好去喝喜酒。”李修慎道。
“婚期暂未拟定,想必是要挑个好日子。”
李修慎感叹一声:“皇妹的婚日的确要精挑细选。不过料想皇妹成婚了,皇兄也该成家了。我瞧你与皇兄亲近,可知皇兄有什么心仪之人。”
独孤枕摇摇头,说起李修汶,平日里几乎总是在理政,也是多亏了宴帝信任,他才放得开手脚去做,不过李修汶仁慈之名在外,手段太软了些。
至于妻妾,李修汶与他谈倒是谈过,但是谈到最后总是说,生于帝王家,不求情投意合,只求相敬如宾。
李修慎见他不知,叹了口气道:“我这皇兄真是……”话未说完,便骑马走了。
独孤枕再看向车内,就发现白蔹已经醒了,正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她朱唇微启:“若是骑马骑累了,上车歇息会儿。”
独孤枕思索了一阵,便将马给了随行禁军,上了白蔹的马车。
公主的马车是李修汶特意命人布置的,轻纱曼垂,内里放了熏香和暖炉,桐木制的桌上放了细细切了当季水果的果盘。独孤枕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在白蔹身旁坐下。他略微偏头就能看见白蔹那张俏脸,却发现白蔹不闪不避,转眄流金,只是看着他。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看向对方,独孤枕忍不住笑了:“殿下先说。”
“……抱歉。”
独孤枕叹了口气:“怎么又是这句话,就没什么别的想对我说?”
白蔹轻声道:“我只是不太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我看到你,我的心好像跳得快了,不明白为什么那晚我在杀人上有所犹疑,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你和秋云待久了会有奇怪的感觉。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仍然想不明白。于是她呆呆地看向独孤枕。
“那就不要想了。”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独孤枕道。
他伸出手,将白蔹揽在怀里,低声在她耳侧道:“我想见见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白蔹喃喃道,她沉默了一会儿,“是个只会杀人的杀手。”
独孤枕凝视着她的双眸,安抚似的:“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你要记着,这都是你。”
白蔹不说话了,只是下意识的蹭了蹭独孤枕的肩膀。
他的怀抱好温暖,白蔹心想,如果他们不是在这里相遇,他们不会有这么静谧的相处时间,她好想多做一段时间李鸢,可惜……白蔹眯了眯眼。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车夫道:“驸马爷、殿下,到达木狝围场了。”
白蔹下了车,就瞧见广袤的草原与碧空如洗的天空,草原深处则有一片丛林。她踩在布满干草,刚长了草芽的皲裂土地上。再环顾四周,侍卫已经牵来了马,开始准备狩猎。
这次狩猎来的王公贵族不少,休整完毕,待到宴帝一声令下,便骑了马奔涌而出,竞相展现自己的勇武,喊声震天,场面十分震撼。他们手持弓箭或者长枪,将一只又一只斩获的猎物献给宴帝。
白蔹见独孤枕走远了,便指着马对宴帝道:“父皇,鸢儿也想一试。”
宴帝道:“不行,你一个女儿家,又不曾骑射,太过危险。”白蔹只得对着他一阵撒娇,宴帝拗不过,便指着正在旁喝酒的镇北将军之子江随野道:“小江,你陪鸢儿学骑马去。”
江随野单膝下跪,领了令,带着白蔹去了马场。
江随野身高八尺,身材健硕,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棕红色的头发茂密,随意扎了马尾高高竖起,目光炯炯有神。
来了马场,江随野环视一周,牵了一匹通身白色的矮马来:“殿下,这匹马是母马,性格温顺亲人,最适合新手。”
“你可是看不起女子,我要骑同你们一样的马。”白蔹轻哼一声道。
江随野“哈哈”一笑,朗声道:“我怎会看不起女子,殿下知道我的姐姐的江从燕,正替家父镇守北关。只是殿下初次骑马,还是小心些好。”说完他又走去挑了一匹黑白相间的高大马匹来。
“这匹马名唤逍踪,是我年少时惯骑的,殿下可看得上眼。”他爱护的摸了摸逍踪的头。
见白蔹点了头,江随野便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马,接着他牵着马匹走了几步,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感觉不错。”白蔹牵起缰绳,骑着来回走动,马身的起伏像小浪打在她的身上。
她会骑马,只是还要装作第一次骑的样子。江随野见她拿着绳子有些不知所措,就道了一声“得罪”,踩着马镫跨上马鞍,坐在白蔹身后,双手环住白蔹的身子,拉着缰绳仔仔细细的讲了用法。
两人骑着马用中速走了小圈,江随野见白蔹已经初步掌握了骑马技能便下了马,另外骑了一匹陪在她身侧。
“殿下真是聪慧,这么一会儿就掌握骑马。”江随野有些意外,公主殿下的娇弱他耳闻已久,本以为骑马是她心血来潮,骑不好就走,却没想到她轻而易举的掌握了骑马技术,除了天赋,别无它因,他心下暗叹一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