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学子与秦德生回屋之后,就把门窗都关上了。
出于谨慎考虑,他们甚至躲在门窗后面,等了一会儿,接着乍然打开门窗,将头伸到门窗外面,环视良久,确保无人窥伺后,才又关上了门窗,并且上了栓。
然而,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一举一动,却被伏在屋脊上的慎徽尽收眼底。
“怎么样?”秦德生背靠床头半躺着,双唇苍白,声音有气无力道,“可以拿出来了吗?”
“可以,”其中个子最矮小的学子眼里投出贪婪的欲念,边搓手边道,“拿出来吧!”
“扶我起来。”秦德生对一方脸学子伸出手。
方脸学子殷勤地握住秦德生的手,挎着他的肩膀,扶着他站起身来。
秦德生颤巍巍地走出半步,颤巍巍地转过身子,颤巍巍俯下身,颤巍巍掀开床褥,颤巍巍扣下床板上的一块木楔,颤巍巍掏出藏在木楔下的棕色药包......每个动作都慢慢吞吞,就好像在上演一出用慢动作呈现的戏目。
秦德生的手抖个不停,以至于老半天都没能打开棕色药包。
鼻头上长了颗黑痣的学子急了,大步走到秦德生跟前,道:“我来帮你。”
秦德生顿住了,缩了缩手,一脸狐疑地看着黑痣学子,道:“你想干什么?”
“不能再拖了,”黑痣学子道,“等会儿要是教习们来了,药瘾一发作,我们谁都别想好过。”他揪住身侧另一长得贼眉鼠眼的学子,“你要是信不过我,就让耗子来分。耗子人如其名,胆小如鼠,你盯着他,谅他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招,你总该放心了吧?”
“你过来。”秦德生对耗子道,“坐到我身边来。你们——”他指着房门,对另外三人道,“站到门边上去。虽然我们都是兄弟,不过我们每个人比谁都清楚,一旦五石散药瘾发作,什么兄弟义气都是狗屁话,发起疯来,对兄弟下手才狠——”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别怪我防着你们。”
另外三个学子交换了眼色,意识到时间实在紧迫,便依照秦德生的吩咐,走向了房门。
耗子坐在秦德生旁边,接过秦德生递来的棕色药包,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慢慢打开药包。
慎徽定睛看去,紫眸骤然一缩,药包里赫然是一层紫色粉末。在她愣神的间隙,秦德生和耗子各自捏了一指盖紫色粉末递到鼻前,猛地一吸气,就将指盖上的紫色粉末统统吸进鼻子,继而就势后仰,躺了下去。
另外三个学子争先恐后地朝耗子手上的紫色粉末扑了过去,如饿狼扑食般,每个人的眼球都布满血丝。
慎徽缓过神来,脚跟一跺,“轰隆”一声巨响,屋顶穿开一个大洞,慎徽从天而降。瓦砾如碎雨般落下,而慎徽周身就像拢了一层透明的结界,没有沾染丝毫粉尘。
“看,快看。”秦德生拍拍耗子,指着屋顶的洞口,口齿模糊道,“这次药劲可真大,我都看到慎教习从天而降了。”
“对啊!我也看到了。”耗子笑道,“屋顶有个洞,耗子洞——”
“呸!”秦德生一脚踹在耗子腰上,“耗子洞才没有这么大,明明就是——”他打了个嗝,也没说是什么。
慎徽率先夺过耗子手里的紫色粉末,而三个还没来及得吸食的学子意识仍旧清醒,转身夺门而去。
三个学子打开门,却见楚休言手持长刀堵在门口。三人皆手无缚鸡之力,被楚休言气势汹汹地堵住去路,吓得连忙退回屋里。
楚休言进到屋里,关上了房门。
“慎教习,楚助教,”方脸学子颤声道,“这是何意?”
慎徽晃晃手上的棕色药包,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学生不知慎教习在说什么,”方脸学子狡辩道,“慎教习手里的东西非学生所有,与学生全无半点干系,还请慎教习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我们。”
楚休言轻挑眉梢,道:“慎教习深明大义,自然不会冤枉任何无辜之人。”
“既然如此,”方脸学子朝矮个子和黑痣学子使了个眼色,道,“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三位不着急走。”楚休言拦住三人去路,道,“秦儒生眼下身子不适,三位作为同窗好友,难道不应该留下来照看他吗?就这么放任不管,未免有些无情了罢。若是他清醒过来,误以为是三位出卖了他,三位觉得他会作何感想?”
“你——”方脸学子咬牙道,“威胁我们。”
“药包里装的是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慎徽道,“你们也不是傻子,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们既然能将你们逮个正着,就说明我们对你们暗地里做的事情了如指掌。你们现在抵死不认,可时间不等人,药瘾一旦发作,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辩解?不如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方脸学子犹豫之际,矮个子和黑痣学子抢先坐了下来。见状,方脸学子不甘示弱,也坐了下来。
矮个子道:“聊什么?”
“我们想让你们帮个小小的忙。”慎徽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们,就可以来一口。”她把药包放在桌上,“解解馋。”
黑痣学子面露警惕之色,目中却藏不住对药包的渴求,道:“什么忙?”
慎徽道:“卖药之人是谁?”
黑痣学子道:“我们不知道。”他看向矮个子,寻求矮个子的帮助。
矮个子会意,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有谁知道?”慎徽指着秦德生道,“他知道吗?”
“他也不知道。”方脸学子道,“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慎徽道:“你们都说不知道卖家是谁,那药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们就是卖家?”
“冤枉啊,教习!”黑痣学子叫屈道,“我们若是有本事调制五石散,哪里还用得着看那东西——”他瞥了眼秦德生,“的眼色。”
“废话少说,”慎徽道,“药是怎么来的?”
“只有秦德生知道。”矮个子道,“卖家很谨慎,从来不直接出面交易,而是找秦德生当中间人,把药物交给秦德生,再由秦德生转交给我们。”
楚休言抓起桌上的水壶,朝秦德生走去,将一大壶茶水兜头兜脸浇到他头上。
秦德生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高高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