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行鸯回去,陆昭见到她的手臂,震惊。
向他说明完原因,老爷子气呼呼的,嚷嚷着这些小事要你操什么心?
“派去传话的人告诉你了吧?陈守初……就上次山匪闹事被打的那公子?今日到府拜访,说有意迎娶……”陆昭半躺在床上,偏头看陆行鸯,“我问问你的意见。”
陆昭不知道女儿与陈守初此后还有甚来往。
若是相处的不错,那也可以试一试。老爷子在心中如是想到。
画绣听到,惊讶之余在旁嚷道:
“老爷!主子跟他不熟!!”
老爷子是不是近日爱看因缘结识的戏曲了?!
陆行鸯开口表明态度:“阿爹,我对他无意。”语气平淡,几近冷寂。
见她如此,陆昭眯着眼睛笑了笑。
“那好,姻亲大事,还是要阿鸯自己看,不过——”
陆昭前句刚落,下一句紧接着说下去,“阿爹觉得,不如再与这陈公子交谈几次?人嘛,也不能只凭表面就轻易断定性情……”
陆行鸯默声不言。
画绣在一边听着,反应过来:感情老爷子还没有对求娶之事豁达放下!
“不了,”画绣听到主子冷声再次回绝,“表面看,他是个疯子,内观性情,依旧是个疯子。”
陆昭唉了声,此事便作罢不再问。
出门后,陆行鸯让画绣偷偷去找伺候陆昭的小厮楚游——是个伶俐的少年,很得陆昭心意。
画绣去了,用陆行鸯给她的借口,说主子为老爷子置办了些东西,要他去拿。
等到楚游进了后园,发现陆行鸯在亭里闲闲喝茶,瞥眼四周也没有什么物件,便隐隐觉得找他是为了别的事。
小厮很守礼,作揖向陆行鸯问好。
“我看中你的聪明,才让你在阿爹身边伺候。”
陆行鸯淡淡开口,直奔主题,“他近日身体怎样,我要你说实话。”
她近日没顾上问陆昭的身体,今日看她阿爹那么殷切问她婚事,思及缘故,无非是老爷子想为她早做打算。
想到这里,陆行鸯的眸色愈深,隐约升酿起微波。
楚游看着陆行鸯,明白了她的用意,他踌躇片刻,终于看向陆家家主。
“回主子话,老爷最近身体并不好……”
他见陆行鸯停了手中玩转的杯盏,坐正看他,解释道,“您既问,小的不该瞒您,只是老爷以前在府中严禁过,不让我们告诉您这些事……”
陆行鸯心道果然。
“我不明说,只要心里清楚。”她让小厮安心。
楚游果然如释重负,将缘由都说了。
“老爷腿脚一直不好,主子您前些日子去了趟牢中,在那之前,他的药就已经不太见效了。后来他没理我们劝阻,又在宫门跪了好些时辰,回来便疼痛难忍,又怕主子回来因他分心费神,更不许我们说……当时针灸还是有用的,这几日这法子失效了……”
她听着,手忍不住颤抖。
这都是什么事,阿爹怎能这样嘴硬?临到这般境地,还不告诉她?!
过了许久,她平缓了心情,告诫楚游今日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他走了。
寂静庭院里,只有画绣陪着她,小丫头知她心意,并没有说话。
最后,陆行鸯抬起眼看画绣。后者见她望过来,话终于憋不住。
“主子,原来老爷子病已经这样重了啊!”
陆行鸯心里的话被画绣说了出来,她跟着重复一句:“原来已经这样重了啊——”
她根本不知晓,或者说,她并未留意。
前阵为陆昭办了寿宴,她觉得待陆昭虽有亏欠,但好在可以偿还,如今才明白,怎么还的清?
真是痴念。
陆行鸯招手让画绣过来,小丫头准备蹲在她的身前,她拉住了画绣,“让我抱会儿。”
画绣点头。
轻轻拥住画绣,心口剧烈跳动,泛痛,她不怕小丫头知道。
“主子,怎么办?”画绣回抱住,须臾后问她。
她压着鼻头酸意,在画绣肩上靠了靠,“……我以前有奇怪过,他那样粗枝大叶的人,为何一心盯着我的芨礼和姻缘?”
“对于阿娘,我几乎没有印象,这些年他照顾我……终归没有寻常人家阿娘事无巨细,我就在想:他的执着,真是奇怪。”
像是他对这个女儿无比放心,唯有这一件事情,最令他放不下?
陆行鸯嗓音哑了些,“原来如此,他的身体早就每况愈下,是这样吗?”
她虽然用询问的语气,可又何尝不明白。况且,如今再去纠结这些已逝的过往,实在没有任何用处。
画绣没有应答,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在这间歇分明的安慰中,陆行鸯平静下来,她吩咐画绣,让前去寻找医圣柯先生的人手增多,并且若是找着了人,还愿意来的话,先带回京城。
——她总是自私。
画绣应了声,带着她的印章去了,陆行鸯就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慢慢想着什么。
莫清与画绣一起回来时,两人便看到陆行鸯枕着左臂,偏头睡了过去。
虽是初春,天气也凉,况且这人右胳膊的绷带还露了一丝迎风飘摇。
画绣大惊,快步走到陆行鸯那里,轻轻拍她唤她起来,莫清也踱着步慢慢走近。
然后两人便听到陆行鸯梦呓一般,轻轻喊了声“顾寻安”。
是小公子的名字。
画绣猛地停手,转头去看莫清。
两人往日,谁也不让谁,见面总要拌几句嘴,此刻却莫名达成一致,都从彼此眼中看出心疼来。
“主子总不说,但我知道她对顾公子是不同的。”
“她奇怪我偏袒顾公子,总做故意促成的事,我也奇怪主子为什么对此缄口,仿佛喜欢他不能示众,什么陈守初,我不认的!”
小丫头嘀咕一声,寻找莫清的应和,“上次老爷子寿宴,你带他逛,感觉这人怎么样?”
莫清很配合她,翻了一个白眼。
“不喜欢。”
画绣的嘴角便扬起来,似乎找到战友,她俯身又去唤陆行鸯。
这次后者醒了。
她醒时睡眼惺忪,忘了身在何处,于是画绣开始念念叨叨,说这么冷的天,怎么就能在外面睡?!染了风寒怎么办?还有这胳膊不要啦?!
陆行鸯在小丫头的责备中弄清楚境况。天色暗沉,她瞧见面前还有个人,发现是莫清,于是笑着向这两人解释:这几日太累了,一时不察,睡过去。
她告诉莫清,小厨房还温着饭菜,要这两人一起去吃饭。她态度坚持,莫清和画绣奔波一天也饿了,很听话。
翌日。
陆行鸯吩咐画绣去铺里帮忙,她晚些再过去。
等到小丫头出门,她择另一条路,去府尹府邸。
上次那个小厮认得她,惊得看了眼陆掌柜胳臂上的绷带,最终没好奇多问,客气道陆掌柜稍等片刻,他这就去通传老爷。
陆行鸯拦住他,笑眯眯。
“我不是来拜访府尹大人,而是找你家公子,”陆行鸯挑眉,很自然问,“大清早的,张公子应该在府上吧?”
小厮没有防备,只说:"在的在的,容我去请示公子。”
没等太久,那个小厮又跑出来,请她去正厅等着,他家公子要梳洗一番。
等到张吕文慌张穿戴好衣物服饰,一路快步走到正厅时,便见到传闻中温雅从容的陆掌柜,坐在侧边的椅上,浅饮清茶,听到动静,转眸看过来。
眸色微凉。
无端的,张吕文有种胡闹被罚的错感。
.
等陆行鸯回到铺子,画绣兴冲冲去迎她。
陆行鸯软眸瞅画绣,下意识揉了揉她的脑袋。
“画绣——”陆掌柜坦言相告,“我去见了张吕文。”
画绣的笑容僵住了,紧张席卷而上,片刻后她缓过惊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惊呼:“主子,你找他干嘛?!”
小丫头除了震惊,好像没别的情绪。陆行鸯松了口气。
她看画绣的眼神意味深长,捉弄:“紧张?”
画绣的脸腾的便红了,羞于在这件事上缠着陆行鸯,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她,带了些撒娇,“主子,你就说嘛——”
“与府尹家公子谈成生意,以后张家的米粮……由你负责。”
陆行鸯声音浅淡,却在画绣心里炸出一声惊雷,她仿佛不可置信,看着陆行鸯的眼神有些呆,后者同时也在看她,除了从容淡定,还带着一些忐忑——若不是画绣熟悉自家主子,大约不会发现。
画绣突然明白:主子因替她擅做决定,所以忐忑。
可是——主子能替她做这件事,她无比开心呀!
如此她便可以在明面上与张吕文谈事情了!
画绣欢喜地抱住陆行鸯,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口,很开心地嚷嚷:“谢谢主子好意!”
陆家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米铺,但却鲜少主动与达官显贵谈拢生意,一来人在京城,天子脚下,不敢放肆,二来陆掌柜也有为商的底线——权贵里的腌臜事多了去,她不想插手太多。
是以她和府尹谈成生意,不仅是为给自家丫头制造机会,有缘成全,也是权衡利弊的决定。
但小丫头只顾着开心了,陆行鸯便没再说什么,“嗯”了声。
两人一起踏进铺子,陆行鸯吩咐小厮把张家的账册都拿过来交给画绣,由画绣在旁认真翻看,她处理着铺子里米油的采购,偶尔余光瞥见画绣停下来看她,便回望过去,问画绣哪里不懂,耐心解释。
铺中时光悠闲流过。
又过几日,铺中布局改造的差不多了,也购置了杂货摆卖起来。
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忙完陆掌柜便可以休息一阵,她正与莫清谈笑,突然铺门外却涌进队官兵,将铺中的人全都呵令集中在一起。
“陆掌柜,别来无恙!”为首的大人勾着嘴角踏进来,先与陆行鸯打招呼,说明来意,“有人到官府告状,说你们陆家私自贩盐,府尹大人让我来查一查!”
来人名叫公孙易,是张嘉亭手里的一名少尹,博学多才,很得张府尹重用。
瑞国一直严控盐的生产采买,寻常商人连碰都不能碰。
若是有不长眼的人妄图钻空子,一旦被查出来,就是去牢里做客的下场。
陆行鸯自然懂其间厉害。
冷眸看着公孙易的手下在油粮的杂货中翻找出了五斤盐,众目睽睽下,米铺中的空气骤然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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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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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