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阿姐!!”“掌柜!!” 惊呼声此起彼伏。

剧烈的疼痛从手肘处飞快地攀覆散开,骨头的疼痛已经超乎皮肉,仿佛在跳跃嘶吼,叫嚣着伤痛。

陆行鸯一时什么都思考不了,只反复轻声:“……疼!疼、疼!!”

莫清赶上来,扶着陆行鸯,她刚才被冲力砸倒在地,现在显然爬不起来。

“阿姐阿姐!”莫清急切的叫着,问她,“你怎么样?”

没来由的,他想到那次马车摔倒,她被甩到车里,也是这样忍痛的模样。

这次不是因为自己,所以他有了发火的底气。

装门匾的有左右两个伙计,原来当时陆行鸯说“好了”的时候,左边的小伙计调整完毕,拿着锤子“咚咚”敲钉。

右边的小伙计不知道陆行鸯说的是整体还是只是左边的,等了一会儿。

他心中犹疑要不要也跟着敲锤固定,又听底下陆行鸯与古鲁谈话,小伙计年纪还小,也爱八卦,时间太长门匾又重,一时没留神就让它脱了手。

好在左侧已经快要结束,门匾右边甩下去时只崩了上面的钉子,是以陆行鸯拿手挡完,门匾靠着左下边的钉子还悬悬垂着,没有砸地。

古鲁吓坏了,也问着陆行鸯有没有事。

莫清已经怒气冲冲地训斥伙计干事不利了!

本就是在西市,陆铺还在位置显眼的地方,人来人往,很快就有许多人注意到这边。

陆行鸯看着百姓三三两两往这里来,大有包围铺子看戏的趋势,有那么瞬间,手肘不疼了!

笑话!她不能当街哭着喊痛!

陆行鸯用另一只手摆了摆——这只左手只是跌地时擦破了皮,别无大恙。

她由着莫清扶起,浅道了句“没事”,看几眼门匾,庆幸地想:还好没有落到地上。

——新匾没装好就落地,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多么不吉利!

她担心那悬悬欲坠的门匾由一根钉子撑不了多久,催促伙计抓紧装上。

莫清不可思议,小声念着:“阿姐,你的伤……” 陆行鸯哪管伤不伤的,看着门匾安好后,这才安心。

到了这时,她想抬右手,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来。

右手好像不受控制,怎么也抬不起来,陆掌柜对此生平仅见,出现一丝慌乱。

她以前纵使再怎么折腾自己,身体总是能带给她最真实的反应,譬如彻夜不眠之后必会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三餐不定胃就一定会翻江倒海痛得死去活来。

但是这次,想举起手臂却举不起来,好像这个手臂不是她的,这还是头一次。

好像,她从来没有这个手臂一样。

莫清一直瞧着她,看着她脸上神情不对劲,忙问她怎么了?

陆行鸯想举手向他展示,试了几次终于作罢。

她有些沮丧,疑迟了一会儿,这才说:

“我的右手……动不了。”

少年愣了片刻,脸上神情出现了一丝破裂。

.

换自家门匾却被砸到手臂脱臼,陆掌柜认为丢脸。

彼时她右手被缠满绷带,又扯了条长带,围着手臂挂到肩上——将手臂吊着以此借力。

画绣小丫头在一边,气得没给陆行鸯一点好脸色,气呼呼地看着大夫给她处理完毕,也不待陆行鸯招呼,给银子将人家送出门。

陆掌柜很无奈,看着莫清道:“看看她……还不理人了。”

莫清……也不是很想理陆行鸯。

除了少年自己,没人知道彼时他在旁看大夫给陆行鸯正骨,后者冷汗浸浸却未喊“痛”时,心中是怎样的莫名滋味。

如今陆行鸯唇色苍白,却尽心尽力展示“我没事我很好”。

莫清心想,真是逞强。

陆行鸯见莫清也不搭理,敛眸叹了声气。

于是陆掌柜呼痛了。

“啊——”“胳膊好痛!”

这一招果然见效,余光中少年本能地上前一步,关怀意图十分明显。

得逞了。

“你也知道痛!”画绣送完大夫回来,刚巧听见这句,忍不住数落起来:“主子,那么大的一块门匾,寻常人见了早就躲得比兔子还快,你可倒好!不躲就算了,还伸手去挡?啊?!真当手好用呗?!”

陆行鸯乖乖听,到后面忍着痛笑了几声,回道:“这不是……来不及细想嘛,小丫头生气起来好可怕。”

画绣:“……”画绣要被气死了。

莫清望着陆行鸯,自责而心疼,但片刻后,他偏过头去,对画绣说阿姐还没吃饭。

嘟嚷的画绣果然闭嘴,关照陆行鸯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小步跑去米铺后厨。

——他们还在米铺,且这人为了避开回陆府后陆昭的关切,准备这几日就住在铺子里了。

陆行鸯笑眯眯感谢莫清:“多谢!”支走了画绣小话唠。

莫清“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

时近正午,铺子里人不多,外间有妇人在挑米说闲话。

初春将临,溢进铺子的风虽不温暖,但丝丝凉意却让人有片刻清明,好叫陆行鸯不在暖炉烧得极旺的屋子里睡去。

其实也睡不着,有些吵。

“哎呀,你是不知道!帝师家那位千金不是及笈嘛?前来说亲的人家多的踏坏了门槛!”

“但是他家表公子却把人一个个的赶了出来!说什么……哦,对!说不要什么人都来瞎凑热闹!可把咱们帝师气得,发了好大一通火,说陈公子忒不懂规矩礼法!”

陈守初吗?

帝师广招闲婿无错,未免被世人说趋炎附势,可惜他家表公子不知其用心。

“不过我看陈公子做的对!谁不知道顾少卿和陈小姐天生一对,干嘛要赶着拆散这一对璧人嘛?!”这一句说完,那妇人又接上,“帝师总归就这么一个女儿,再不按照她的心意,还图什么别的嘞?”

其他妇人直说“有理有理”,她们选好了米,上秤付清了银钱,便一起出门了。

这一段本是这些日子里来,陆行鸯听过许多闲话中的又一次重复,不知怎么,在这静谧的午后,在刚正完骨的余痛中,许多从前的“这般”“如是”都被想起。

陆掌柜便低声念了一句:干嘛要……

她还没有想完,前堂突然闹腾起来,人声嘈嘈,似乎还有画绣丫头的声音。

陆行鸯本坐在塌上发愣,此刻要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撑着坐起。

忽然——

那声音渐趋大了,似乎到了门前。

陆行鸯甚至能听到画绣喊了一句:“就在里面!”

陆掌柜:“……” 宛如捉贼的语气是为哪般?

即使心思霎那间分了神,陆行鸯却敏锐感觉到门外之人急促的气势蓦然收敛,在门外默了一瞬。

而后房门推开,陆行鸯抬头去望,看到顾寻安。

房门乍开,天关四泄,几乎转瞬便笼住了陆掌柜。

她半撑着身子,宽袖垂下,弯出褶皱,眯眸看向在她背光视线里的顾小公子。

明明是浅暗的身影,但她却无端觉得这人眼神很亮。

来的人竟然会是顾寻安。

心跳忽然落了拍,继而更快的跳动起来,无措感在久别重逢的这一面中快速攀升。

天光明明,看不清他的神色。陆掌柜默默想。

顾寻安反应过来,向里走了好几步,回头与画绣对视一眼。

小丫头似有所悟,在外面关上门。

这下屋中只剩下陆掌柜和顾小公子了。

画绣如此反应,陆行鸯看在眼里,几乎想叹息了。

怎么一个跟着一个……

莫清便罢了,画绣伴她多年,竟也一声不吭倒戈。陆掌柜心塞了。

心思收敛,她抬眸看向顾寻安。

“小公子来这里,是知道我被砸伤了胳膊?”她率先询问,语气一如往常。

先前这人对平城消息灵通之迅疾令人咋舌,没道理在京城反而闭塞了。

果然顾寻安看着她,轻声应:“是。”

他听到她伤着了,心惊之下什么也顾不上,撇下侍从就来了陆氏米铺。

正午虽然没有什么人,前堂仍有不少伙计,顾不上维持他的贵公子模样,顾寻安见到一个伙计就问陆行鸯身在铺子何处。

想见她。

大抵是他这势头惊了小伙计,后者吓得支吾一言不发,还以为自家主子摊上了什么倒霉事,反倒是因为顾寻安心焦而被其忽略未能注意到的画绣,在不远处见到笑了一声。

他回头去看笑声起源处,眸中未曾掩藏,显而易见的急切与慌张。

画绣拧眉看了几眼,而后软下心,打消取笑顾寻安的念头,带着他到自家主子那。

等到房门关上,顾寻安才觉得他这举动太莽撞冒失。

面前的陆掌柜果然客气守礼,似乎即使知道他的关心,也会客气的道谢,说一句他并不想听的“多谢挂念”。

顾寻安忽然悲伤地想:明明前阵子他们就把话说开了的,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

但——

他看着榻上手臂缠满绷带的陆行鸯,轻声问道:“疼不疼?”

陆掌柜在“疼”与“不疼”之间纠结。

在这时明知故问,不太好啊,小公子。

小公子的眸一下子又红了,他低着头,仿佛犯错乖乖认罚的小孩子。

“我听说你伤着了,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他几乎无措,再次解释来此的原因,像一只蔫了毛的小狐狸,耳朵耷拉着。

陆行鸯敛了眸,很客气,说多谢小公子关心。

……果然。顾小公子心口泛酸的更加厉害了。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如此,继续待在榻上便有些失礼,陆行鸯于是半撑的那只胳膊使了力,准备站起来。

也不知外面具体传言成了什么样子,还是这人担忧过甚,将伤势想的太过严重,总之,顾寻安见她要起身,本能上前两步来扶她。

陆行鸯:“……” 她未料到他有此动作,身形一顿,而扶着她的那个人随之也反应过来。

但是他却没有松手。

——像久迷途中,走过了许多曲折的泥泞小路,难得发现一点柳暗花明的迹象,便再也舍不得错过。

陆行鸯看着顾小公子,良久,轻声道:“我伤得不重,不必扶。”

这一次,顾寻安没有依言松手。

“我听底下报的消息,知道你很忙,怕打扰你,所以……”

他没有说完,被陆掌柜发出的低叹打断了。

顿住后,见她凝眸看他,温和眸中有无奈与探究。

“所以,小公子真在我这安了人?”

她想起对方对平城行程的灵通,蹙眉又道,“是在铺中?”

若陆家被插了人在铺子里,她有必要考虑肃清内部,防范各家同样举动。

“不是,”顾寻安窘迫,“是手下探查京都坊间传闻的官吏,这是种专职,负责京都各个区域,我、我不是……”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

陆行鸯笑意浅浅,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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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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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谋
连载中逐光设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