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原,所有人类的时间都停止了前进,他们朝生暮死周而复始,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场诡异而盛大的死亡轮回。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往复循环,但若一个人跨过了“老”和“病”,直接从生到死,由死到生,那么这中间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夜色降临,谢泽和霍连山猫在墙角盯梢,那几个商贩收了摊子三三两两各自回家,他和霍连山互相看了一眼,远远缀在那只鼠妖的后面。
鼠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一路频频往后看,谢泽以为它是发现了自己,但看样子又不是。他们跟着鼠妖一路来到一处出租房,看着鼠妖进了房间。
里面灯光亮起,谢泽打算等一会儿再悄悄摸过去,耳朵忽然敏锐的捕捉到一声极轻的惨叫,霍连山率先冲过去,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打斗声。
谢泽慢了一步,等到他跑过去时,里面那人似乎有意避着他,一招将霍连山逼退后弯腰捞起鼠妖尸体破窗而出,仓促间谢泽只看清他身怀盗械、满脸缠着绷带。
依霍连山的身手,能从他手下轻松逃脱的人不会很多,这不是自负,而是对自己能力的准确估判。
霍连山收起冰刃,看向神情晦涩的谢泽,“有什么发现?”
谢泽眼神闪了闪,点头,“鸷鸟已经追上去了,我们跟上。”
他们跟着鸷鸟的踪迹一直追寻着那个神秘人,但是那个人始终躲躲藏藏不愿正面交手,他们越追越远,直到来到一大片荒莽冰原。
“连山,不能再追了,再往前下面就都是海水了!”
谢泽喊住一直追在前面的霍连山,可是风雪太大,他的声音都被风声掩盖。眼看霍连山越追越远,他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天边盘旋的鸷鸟鸣叫一声,俯身猛然冲向神秘人。
神秘人被扑倒在地,下一秒无数冰刃平地而起将他层层包围,霍连山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冰面,眼神锋利,额间龙印白光闪烁似要冲向云霄。
“哗啦啦!”
神秘人挥舞着锁链破冰而出,霍连山再次上前手持冰刃与他缠斗在一起,二人见招拆招势均力敌,你来我往间动作快的已经看不清,突然两人互相踹了对方胸口一脚飞了出去!
谢泽喘着气终于追上来,他操控符咒卷起一条飞天雪龙将神秘人牢牢捆住,神秘人挣扎着破不开束缚,嘴里发出“嗬嗬”的粗气。
“罪奴伯奢!”
谢泽上前换成古语大喝一声,神秘人忽然就不动了,他缠满绷带的脸无声望向谢泽,挣扎着跪下以头触地行了一个古旧大礼。
谢泽冷笑:“你既然记得我为何一直逃而避之?你什么时候从陵寝里跑出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北冰原?”
伯奢仍是跪在冰面上,一声不吭。
谢泽怒了,这人曾是自己的得力手下患难知己,在第二次妖族暴乱中与自己并肩作战斩杀万妖,后身故被自己安葬在龙族陵寝。他从圣池被恶狼叼出来后游荡人世数千年,本以为二人再无相见可能,谁知今日伯奢却一身死气人不人鬼不鬼的跪在自己面前。
谢泽冷声问道:“是你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还是怎么回事?北冰原每日死去又消失不见的尸体与你有何关系?”
伯奢依旧不言不语,他给谢泽又磕了三下头,接着身上锁链忽然暴起砸向冰面。脚下迅速裂开的冰层把谢泽逼退,伯奢却一动不动就这样随着碎冰沉入海底。
谢泽一惊,想拉住他已来不及,“伯奢!”
伯奢身体快速下沉,他望向沉沉夜空,说出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嗓音嘶哑可怖:“殿下,吾,终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他曾是我的知己、战友。”过了很久,谢泽对着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霍连山说道:“他是苍龙打败魔族之后存活下来的神魔混血,生来原罪,一直被苍龙一族当做罪奴。后来第二次妖族暴乱,一次战斗中他为了保护我死了,我把他葬下后没多久自己也死了。现在这家伙一身死气,看样子是被人强行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他转过身,看见霍连山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走上前把手覆上去用灵力为他疗伤。
过了一会儿霍连山感觉好些了,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谢泽摇摇头,故作凶悍道:“伯奢这家伙对你下手这么重,敢打我的人,下次遇见了我一定替你讨回来。”
知他眼下似乎心情不好不愿多言,霍连山无声笑了笑,没有追问其他。
北冰原城内,尤方和赵小云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小心翼翼的走在灯光昏暗的巷子里。
十分钟前,他们正窝在酒店里等霍连山他们,可是左等右等眼看他越来越黑这两个人都没有回来,最主要的是,尤方他饿了。
于是不顾谢泽临走前的叮嘱和赵小云的百般不愿意,尤方拉着赵小云出了酒店去附近的店铺找吃的。可是这些店铺该关门的都关门了,尤方饥肠辘辘,寻思这里的人怎么睡得都这么早?他抬头在空中嗅了嗅,最后终于在距离酒店好几条街的地方买到了吃的。
尤方是饿鬼上身饿了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而赵小云是胆子比他的嗓子眼还小,两个人没头没脑的往前走,直接结果就是谁也不认识怎么回去的路,最后两个人左拐右拐越走越远的迷了路。
尤方在呼啸的寒风里直打哆嗦,打电话给霍队或者谢神棍可是一个都联系不上,他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馋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尤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他吓得一激灵,再仔细一听原来是赵小云这个小结巴在叫他:“怎么了?咱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人吓狗吓死狗你知道吗?”
赵小云欲哭无泪:“我我我我也不不不想啊……你你你你有没有感觉、感觉有、有再跟着……我们……”
闻言尤方脚下一顿,瞬间背脊发凉,好像……真的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们……
“妈呀救命啊!”
尤方拉着赵小云一路狂奔,也不知哪里是哪里,只管没命的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尤方背靠着墙吐着舌头拼命喘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朝他们走来,以为是刚刚跟着他们身后的人追上来了,惊恐的尾巴都露了出来。
没想到那个人影走着走着忽然自己跌倒了,趴在雪堆里一动不动。尤方大着胆小走过去几步,仔细一看,叫道:“妈呀公狐狸精!小结巴快来搭把手!”
赵小云跑过去,发现原来是经常跟在谢组长身后的胡宴,他帮忙把人抬起来,“他怎怎怎么了?”
胡宴浑身是伤,衣服上也都是血,血污把头发糊在脸上,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谁?他现在整个人昏迷不醒,尤方弯腰把他背了起来。
他问赵小云,“现在怎么办?”
赵小云一脸茫然,“我我我我……”
“算了小结巴你别说话了。”
尤方再一次想念霍队还有谢神棍在的时候,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只要他们在,自己只管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操心。现在可好,自己带着个小结巴,身上背着个快死的狐狸精,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两个人毫无目标的朝着一个方向走着,走了大概半小时,尤方实在走不动了,把胡宴放下来自己坐着休息会。旁边院子里不知道谁家的狗听到动静朝他们“汪汪叫”,尤方听了,立即也“汪汪汪”的骂回去。
赵小云看着一只犬妖和一只狗在这周边危机四伏的漆黑深夜里隔着一堵墙互相吵架,不禁一脸错愕。
谁能告诉他,他明明是个后勤程序员,为什么每次都要被迫掺和进这种生死之间徘徊不定的事情里来?
这时头顶忽然飞来一只小小的白鸟,在尤方脑门上面一啄,然后恶狠狠的说道:“不想死的赶紧跟着灵鸟走。”
尤方捂着脑袋,感觉此时此刻这声音动听悦耳极了,即使他在话尾的骂了一句“傻X”。
两人再次背起胡宴,跟着灵鸟穿过歪七扭八的巷子,终于回到了酒店。
一回到酒店房间,谢泽先是恶狠狠地瞅了尤方好几眼,在发现尤方背上受伤不醒的胡宴后紧接着脸色一变,“谁把我儿砸伤成了这样?”
霍连山把他推开,“先把人放下。”
胡宴被放在床上,谢泽撕开他的衣服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疼不已。他养了这小狐狸那么多年,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霍连山先用热水把胡宴身上清理干净,然后接过谢泽递过来的伤药给他包扎起来,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他拍拍谢泽的肩膀,“别太担心,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根本。”
谢泽坐在床边,叹气,“他那天说要去什么九尾狐表姐那里和喜酒我就该拦着他,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偏学着别人去见什么网友,还连表姐都叫上了。”
霍连山听着他在那里碎碎念,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护犊情深,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情景吧。
夜深了,尤方被谢泽训了一顿后心安理得的在墙角打地铺靠着赵小云睡下了。霍连山坐在窗边,昨晚他就没怎么睡,今日白天又跑了一天,没一会儿手撑着头闭上眼睡着了。
谢泽坐在床边守着胡宴,伸手摸了摸他清理过后还没干的头发,他一闭上眼,脑袋里就是飞速乱转的思绪,搅的他不能安宁。
先是胡宴自己跑过来奔现,然后以胡宴为饵将自己引到这里,再接着是霍连山。
是谁这么费尽心思的设下圈套把他们引诱过来?
这里的人如蜉蝣般朝生暮死,第二日又重新“复活”,可是复活的人真的是原来那个人吗?他们于昨日死去之后消失的尸体去哪里了?还有意外出现的伯奢,他杀死那鼠妖并把尸体带走是为了什么,和那些消失的尸体之间有没有关联?
谢泽捏捏眉心,头痛的快要炸开。
快天亮的时候,胡宴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守在旁边的谢泽一下子惊醒了。
他俯身靠过去,“儿砸,你醒了?”
胡宴像是陷入梦境意识混沌,声音断断续续的,“快……快去……”
谢泽又凑近了一点,“去哪里?”
“海……岛……”
说完又一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