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山根据定位来到一间酒吧,他稍微平复了下呼吸,一进门,就被震天响的音乐声冲的一皱眉。
定位显示就在这里,但因距离太近,已经无法显示更加精确的位置。为了不惹人注目,他端了一瓶啤酒慢下脚步往里走。
这里的人很多,头顶的灯光迷离昏暗,烟与酒的味道混合后充斥在鼻间,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到处都是一片纸醉金迷。
霍连山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谢泽的身影,手机上的定位红点这时忽然又消失了,他心里忍不住焦灼的同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按耐下心底的情绪,解开外套扣子站在舞池边看了一会儿里面的男女热舞,趁着抬手喝酒的间隙视线扫了一圈周围,虽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他知道那人一定还在这里。
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霍连山想。
他拉住从身边经过的一个服务员卫生间在哪里,然后拿着喝的还剩一半的酒去往卫生间,没走两步,就敏锐的感觉到那人又跟了上来。
霍连山的手从腰侧配枪上移开,转而去拿另一边的匕首,经过一个拐角时突然伸出一只手把自己拉了过去。
那人揽着他的脖子,满含酒气的凑了上来,霍连山的匕首将要拔出来又被那人用手推了回去,那人靠在他耳边,低语道:“是我,不要回头,伸手抱着我。”
听清楚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霍连山身体一僵,下一秒刻依着他的话略微垂下头抱住怀中的人。路过的人见怪不怪,以为又是哪对小情侣在这里亲热。
两人靠的如此之近,谢泽嗅了嗅霍连山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耳边听见一直跟着自己的人暂时走远了,霍连山才点点头,“喝了一点。”
说完就开始兴师问罪:“你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这次事出有因,晚点我再和你解释。”谢泽借着头顶晃花眼的灯光看过去,“你一进来就被人盯上了,有住的地方吗?先回去,暂时哪里都不要去,这个地方有古怪。”
霍连山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谢泽再次靠过来,与他额头相抵,“乖,听话,我一会儿去找你。”
他拿出一张符纸,想了想又塞了回去,转而咬破食指在霍连山耳后抹了一下,血迹金光一闪,变成一个颜色极淡的标记,然后什么都没交代又转身走了。
霍连山攥紧手中的酒瓶,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这一次他选择相信谢泽,转身走向与谢泽相反的方向离开了酒吧。
回到暂住的酒店,霍连山先去隔壁看了一下,见尤方和赵小云已经睡着没有乱走,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他关上灯,搬了一张椅子靠坐着窗边,伸手挑开窗帘一点向楼下观察一番——在停车位等着搭载乘客的出租车,酒店大堂立着的随时准备迎接宾客的服务员,路边偶尔经过的行人、车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电影拍摄的布景现场,按部就位。
霍连山靠在窗边,用自己最大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觉得自己的耐心也如这时间一样一点点消散,内心的不安如烈火炙烤着他,他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担忧却止不住的从眼底冒出。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他放在膝上的手攥的骨节发白,如果谢泽这次再欺骗他,他就要、就要——
“叩叩。”
寂静凌晨,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霍连山手掌猛地收紧,听到门外那个人没什么正形的问道:“先生,需要客房服务吗?”
他终于不再忍耐,大步流星跨过去,打开门猛地把那人拽了进来!
谢泽被用力抵在门上,身后的门把手咯的他腰疼,在来时的路上他都想好了一套说辞,先把霍连山情绪稳住,呃,然后好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之后两个人再交换一下信息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他刚刚张开嘴便说不出话了——
有什么柔软湿热的东西覆在他的嘴唇上,似乎是嫌这样不够发泄内心的郁愤,又狠狠咬了一口。谢泽吃痛想往后退,但一只手滑过后颈向上用力扣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身前那人终于松开唇齿,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黑暗里,那人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泽觉得自己有点懵,他舔了舔嘴唇,想从一滩浆糊的脑子里理出一条思绪,不小心舔到嘴上的伤口,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连山,我……”察觉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有渐渐收紧的趋势,谢泽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胡宴!我与你从庙会那夜分开后,收到了胡宴的的求救狐火,我一时心急就直接来了这里。”
霍连山视线从他泛着水光的唇上挪开,“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个地方确实有古怪,一面对谢泽,霍连山就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谢泽:“我到了这里后才发现不对劲,这里就像是一个不明磁场,可以屏蔽掉所有发出的信号。我这几天四处走动,寻找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方式,但毫无结果。对了,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提及此,霍连山脸色沉重:“我们是收到负责此地的外勤发出的案件协助申请,连夜坐飞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圈套,为的就是引诱他们尽快来到北冰原这里。
“那个……”谢泽觑着霍连山的脸色,小声说道:“能不能先把我放开……门把手抵的我腰疼……”
霍连山斜了他一眼,向后退开一步。
谢泽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后腰,一时敢怒不敢言,又继续说道:“这里的交通工具只能进不能出,我下飞机后也被人盯上了,费了点事把人抓到后,却发现只是一个‘普通人’。于是暗地里观察了两天,发现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顿了一下, “如飞虫蜉蝣,朝生暮死。”
霍连山垂首思考着什么,“我就是为你说的类似情况才来的这里。”
谢泽:“什么情况?”
霍连山把高建国一案的详细情况给他简单说了一遍,谢泽听完摸着下巴,“‘人死之后时间处于静止状态,不再流动。’看来,这座城市的人类,陷入了一场死亡轮回。”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忽然,谢泽想起了什么,低声道:“那个……你那日给我的花灯,我已经好好收起来了。”
霍连山眼神微动,“嗯。”
嗯?一个嗯就没了?谢泽还想再说些什么,霍连山又开口道:“天快亮了,你先去睡一会儿。”
谢泽被强硬的推到床上躺下休息,他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霍连山,“那你呢?”
霍连山靠坐在窗边一角,“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谢泽:“……”
谢泽把被子拉上来只留出一双眼在外面,他摸摸自己还肿着的嘴唇,忽然在被窝里低低笑了起来。
霍连山听到动静,抬眼望过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泽忍不住又是一阵笑,笑完翻了个身面对窗边的方向,语气唏嘘,“唉,实在相瞒,在下觊觎霍大队长已久,今日忽然得偿所愿,竟好似梦中,生怕这一觉睡醒了,犹如黄粱一梦空欢喜一场。”
这一番内心剖白听起来竟隐隐有些酸楚,霍连山心里一软,走过来弯腰给谢泽掖了掖被角,抬手覆在他的双眼,声音低沉,“睡吧,有我在。”
暖意从掌心一点点透过来,谢泽点点头,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这会儿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很快便被拉入沉沉梦乡。
霍连山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逐渐褪去的夜色,脸上是一片沉静。
春光易散,美梦易碎,害怕梦醒的人其实并不止你一个人……
谢泽是被风声惊醒的,这个地方的北风风势大的惊人,一只麻雀被拍在窗户上,晕了一会儿才又扑着翅膀飞走了。
“醒了?”
霍连山递过来一杯温水,谢泽接过喝了一口,“我好像听见了尤方的声音。”
“我在这里。”
墙角处传来尤方幽怨的声音,谢泽坐起身,瞧见老实窝在墙角假装蘑菇的尤方和赵小云,乐了一下,“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尤方朝霍连山的方向看了看,又迅速缩回头:“我们正睡着霍队把我们叫醒了,到了这个房间他又不给我们说话吵醒你。”
“他让你们过来是对的。”谢泽眼睛盯着墙壁,似乎在透过眼前看向隔壁房间,皱了下眉头,“趁着天亮了,你们去把隔壁房间自己的东西拿过来,今晚都在这里睡。”
说完拿眼神在他们身上上下巡视,赵小云被盯的一哆嗦,“怎、怎怎么了?”
谢泽摇摇头,“无事。”
吃完酒店供应的早饭,谢泽对着尤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我和霍队等下要出去。记住,千万不要出去哦,不听话的人会被抓走的。”
待他们走了,尤方缩缩脖子,拍掉身上的鸡皮疙瘩:“这老八笑的这么阴森森的干什么……”
出了酒店,谢泽带着霍连山去了一家服装店,等到再出来时,两人的穿着打扮已经和当地人没什么两样。
谢泽不舒服的动了动头顶的帽子,在路边买了一份当地的特色烤土豆和霍连山一起边走边吃,“我们先随意走走,这里白天暂时不会有什么状况,那些东西一般都在晚上出动,这是我这几天发现的规律。”
霍连山帮他把帽子戴正,接过递过来的烤土豆放在手里没有吃。
烤土豆味道一般,但是谢泽在这里一天找不到胡宴心里就发慌,只能吃点东西把肚子填满。一个没注意,土豆忽然烫到嘴上的伤口,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霍连山看过来:“怎么了?”
谢泽眉眼弯起,故意露出一抹怪笑:“昨晚不知被哪个妖精啃了一口,有点破皮了。”
霍连山:“……”
他脸色不变的转过头,悄悄变红的耳垂却出卖了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样子。
谢泽觉得好玩,但怕咱们的霍大队长恼羞成怒,适可而止的收了笑。
走了一会儿,霍连山心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连山,看你的九点钟方向。”
他回头,但没看见谢泽在说话。
谢泽也看着他,指了下自己的耳朵,嘴巴不动,“悄悄话,也叫做心有灵犀。”
霍连山了然,装作在看风景的样子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有几个正在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不,是鼠族。
普通人和妖族所散发的能量是不一样的,大概是不是现在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改变,以前在霍连山眼里妖族只是一团比较模糊的能量,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出妖族的原身是什么,只是这只鼠妖身上缠满寻常人看不见的黑气。
谢泽在心里说道:“当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老鼠,那么说明它们已经占据了你家里所有阴暗角落。”
霍连山试着在心里回他,“鼠族频繁出现,和这里的古怪事件有什么关联?”
谢泽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先回去吧,我们晚上再来,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