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霍连山电话的时候赵小云刚在嘴里塞了一块面包，他赶紧在电脑上搜索谢泽身上的定位，一时顾不上喝水，噎的直翻白眼。
尤方以为他喜欢吃，又给他递了一块：“慢慢吃，慢慢吃，我这还有呢。”
赵小云的脸憋成一颗番茄，仿佛胸口碎大石一样猛命捶打自己的胸口，尤方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去倒水，哪知道喝了水卡在喉咙里的面包涨的更大，要不是从楼上赶过来的霍连山见状从背后给了赵小云一巴掌，他真的差一点就一口气上不来噎死当场。
霍连山睨了尤方一眼： “你们两个带上东西跟我走。”
赵小云：“咳咳咳……好的……”
尤方跟着追出去，不明所以：“这么突然要去哪儿？”
霍连山头也不回地说道：“捉妖。”
捉一只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幺蛾子。
尤方摸摸头：“捉啥妖？我们又不是道士？”
赵小云坐在副驾驶上盯着电脑屏幕上飞速移动的坐标，怀疑谢泽不是骑着摩托车就是把自己的定位器绑在了无人机上面，因为他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已经大大超出了正常人的水准范畴。
霍连山根据赵小云的导航开车，离开主干道渐渐驶离市区越来越远，“他现在在哪里？”
“谢组长太快了……唔，他停了下来……右边……那个巷口右拐……之后直走。”
他稳当地打了一把方向盘，技术高超地贴着墙穿过一条堆着杂物乌糟糟的小巷子，一路直行，最后在城郊一栋十分偏远的烂尾楼前停下。
近年来房地产大热，稍微有点钱的大小老板都一头热地扎了进来，这本来是市里带头牵动的一个项目，本意为减负市中心过于密集的人口负担均衡发展，一开始工期倒是十分顺利，直到有一天突然挖穿了一个大型古坟场。
什么棺材、坟场大概是建筑工程的标配了，开发商先是烧香祭拜的说打扰先人亡灵过意不去您们吃好喝好早日投胎上路云云。但不知是不是供奉的猪头不够肥，躺在大通铺里的一堆先人不乐意了，工地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状况。开发商一看要凉，赶紧又找来了一群术业有专攻的专业人士，牛鼻子老道和秃头和尚轮番上阵，先人们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一对小情侣不知因何原因携手从楼顶跳了下去，原本平息下来的先人们又集体炸了锅。
工地事故一个比一个严重，诸如一脚踩空掉下去断胳膊断腿的，绳索断裂被钢筋水泥板砸成一摊浆糊的，其惨烈程度不亚于恐怖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且愈演愈烈，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工期只能被迫叫停，这栋民用建筑楼因此就烂了尾。
尤方听着赵小云在网上查到的新闻八卦，吓的赶紧给自己塞了一口吃的，“由此可见，在家自杀，利国利民。”
赵小云哆哆嗦嗦地关掉网页，“听、听说，有人要是……要是晚上不小心经过这里……还能听到……大楼里面传来的……尖叫声和哭声……”
尤方小声嘀咕：“这个地方太适合闹鬼了。”
这话被赵小云听到，他连声线都颤了起来：“霍、霍霍霍队……”
霍连山解开安全带下车，看着对面那栋即使大白天都鬼气森森的大楼，不知谢泽他到底要做什么，恶蛟真的会藏在这里？
他装上特制的符文弹夹和子弹，回头对车里二人说道：“尤方你拿上武器和我一起进去，赵小云留在车里，如果下午三点之前我们没有出来，就联系分局派人手过来支援。”
尤方扒着车门：“啥？我也要进去？”
“有什么问题？”
“我我我怕鬼…… ”
霍连山挑起一边眉毛：“你一个修炼成人形的犬妖，怕鬼？”
“什么？尤尤尤组长……也是妖怪？”赵小云差点一蹦三尺高，他一直以为尤方也是人类，所以才会靠着对方，没想到——
“那、那谢组长……不会也是……”
“他是人。”
至少现在暂时看起来还是个人。
霍连山浓黑修长的眉毛不耐烦地压下来，看着胆比嗓子眼还小的尤方和畏手畏脚的赵小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副德行，但一想到有谢泽这个麻烦精在，他身边的人难免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时间已经不早了，距离谢泽从六楼跳下来消失不见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把填满子弹的符枪别在后腰： “这地方不对劲，要是不想给谢泽收尸就动作利索点！”
尤方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含糊说道：“来了来了，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
霍连山在前直接进了烂尾楼，迎面一股阴风吹过来，混着那种长期空气滞涩不流通的霉味，让有轻微洁癖的他忍不住呼吸一屏。他寻着粗糙搭起的楼梯向上走去，虽然知道这里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信号不稳定，他还是试着拨打了谢泽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意外的很快被接通，谢泽那一贯的带着三分调笑、尾音略微上扬的嗓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哟，霍大队长，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这是想我了吗？”
霍连山眉心忍不住一跳，沉声道：“别装糊涂，我已经到烂尾楼了，你现在在哪里？”
“呵，要不说咱俩心有灵犀呢。”谢泽低声一笑，然后赶在霍大队长炸毛发火之前说道：“上顶楼，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尤方亦步亦趋地跟在霍连山后面，要知道他虽然是个犬妖，但他也是族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妖怪。虽然芳龄四百九十九，但无奈胸无大痣一颗，修为也稀疏平常，生平最大的执念和毅力都用在了“吃”这一方面，乐趣除了吃就是换个菜谱吃，所以族里长老才把他送出来历练一番，尽管目前看起来没有丝毫进展。
他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块牛轧糖，稀里哗啦地拆开包装纸，见霍连山听见动静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他立即全塞进了嘴里：“我一紧张就想吃东西……”
像周围这种时不时从哪个方向吹来一阵小风，某个角落里突然窸窸窣窣地窜过一道黑影的环境，尤方全身紧绷的就像上了根发条，天知道谢泽那神棍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跑到这个鬼地方。
他拐过好几个楼梯转角，走着走着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斜对面冒出来一个人，禁不住叫了一声：“妈呀！”
斜对面那人双手环抱斜靠在水泥柱上，漫不经心地笑着：“你们怎么那么慢？”
看清楚来人，尤方虚弱的双手捧胸：“麻蛋老八你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人吓妖吓死妖你知不知道？！”
想到在天池那晚被他坑的到处跑的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尤方手中捏了一团风刃丢过去，谢泽偏头闪开，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变。
尽管现在还是白天，但深冬阴沉沉的天气日光稀薄，身处这栋大楼中，更加让人觉得光线暗沉心口发闷。
鼻尖是挥之不去的霉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气息，那气息十分熟悉，霍连山敢保证他最近一定接触过这方面的某些事物，但他一时半会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碰见过。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问对面那个身形懒散靠着水泥墙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泽眯着眼看向霍连山，“这栋楼里面有古怪，到处都是徘徊不去的亡魂，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留在这……栋楼里。”
尤方神经质地环视四周：“可是我们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遇到啊，是吧霍队？”
霍连山点头。
“那是因为楼下几层都被我、呃……处理掉了。”谢泽语气隐有得意，他对他们招手示意：“我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们就到了，不过来的正巧，我们顺着楼梯上去。”
霍连山似是随口问道：“你从楼下上到这里之后就停下来等我们的？”
谢泽点头：“是啊，我特意在这等着的。”
闻言霍连山刚刚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这里并不安全，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准备周全择日再来。”
尤方也跟着附和：“是啊，我和霍队就是来找你的，现在既然找到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不行。”谢泽站直身体，神色竟有些急躁：“这里有一样东西，那些枉死之人的魂魄就是被它困在这里的，我得找到那个东西。”
“那你知道它在哪里？”霍连山很给面子地问。
“不能确定，”谢泽抬头看向天花板，眼底闪过一瞬的阴郁，“但我能感觉到，它就在上面。”
“好。”出乎意料的，霍连山听从了他的说法，并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就上去看看吧。”
尤方吃惊地看向霍连山，显然被他的话惊到，心想：不是吧，还要继续往上？
但是霍队都发话了他也没办法抗议，要知道得罪鬼见愁的下场是很惨的，他可不想像谢泽那样被霍连山给盯住，而且一盯就是好几年，那个画面想想就恐怖，比现在还要恐怖……
他抽出一把符枪拿在手里，随时准备提防有什么不明物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好在谢泽在前，霍连山在后，这两位大佬呈夹心饼干一样把他护在中间，这样一来他的恐惧感也减轻不少。
只是——
他向前看了一眼，稳定如虎，又向后看了一眼，镇定冷漠，难怪从刚刚开始自己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现在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今天这两个冤家一见面竟然没有互相呛声抬杠，这种现象简直比他买彩票中奖还要稀奇。
来的路上赵小云查过这栋大楼一共有36层，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走到第几层了，尤方跟在谢泽后面又上了一个楼梯转台，还没站稳，就看见这层大厅中央飘着的几只亡灵忽地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恶灵所带起的阴冷的风还没吹到他身上，就见走在前面的谢泽右手五指一张，几只恶灵就被他吸进手心的一团黑雾里。
尤方赞道：“老八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了，深藏不露啊！”
谢泽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没办法，江湖险恶，没点手艺怎么混饭吃？”
尤方：“这个吸星**改天有空教教我。”
谢泽上下扫了他一眼，笑的十分欠扁：“我看你这小妖在人类中间混久了妖气都快没了，估计回去再修炼个百八十年才能学得会。”
尤方立即不让了：“谁说的，让他出来——”
“你们两个别吵了，”霍连山视线在谢泽脸上一扫而过，“继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