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昭弦鸢对着宿舍铁皮柜的镜面练习了七次笑容。指腹反复摩挲嘴角僵硬的弧度，直到镜中人终于弯出恰到好处的月牙：“又是一个新的星期，你可以的。”喉间溢出的打气声，像被按扁的易拉罐，发出喑哑的震颤。
早读铃撕裂潮湿的晨雾，尖锐的声响惊得窗外梧桐叶微微发颤。昭弦鸢踩着最后一声冲进教室，帆布书包带甩出的啪嗒声像急促的心跳，惊飞了窗台啄食的麻雀。
“早啊大家！”尾音拖得像拉长的橡皮筋，惊飞了窗台啄食的麻雀。同桌揉着睡眼抬头，正撞见她从口袋掏出包着卡通贴纸的薄荷糖：“尝尝这个，草莓味会让人满血复活！”
整个早读课，昭弦鸢像枚永不疲倦的陀螺。她给同桌讲冷笑话，帮课代表收作业，和楚欢聊着周末发生的趣事。
当沐熙颜和夏念柠的身影在后排交叠，昭弦鸢举着物理课本的手微微发颤。“谁知道牛顿第三定律的趣味应用？”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裹着糖霜的玻璃，
“我昨天刷到个超绝的科普视频！”教室后墙的挂钟滴答作响，将她破碎的尾音敲成细小的回声。
课间操音乐响起，她第一个冲下楼，在操场中央跟着节奏大幅度摆动手臂。白色运动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沾湿裤脚，她却毫不在意地笑着。
直到转身时，看见沐熙颜和夏念柠站在树荫下讨论公式，她的笑容僵了半秒，又迅速切换成更灿烂的模样。
午餐时间，昭弦鸢端着餐盘在人群里穿梭。“给你们留了糖醋排骨！”她不由分说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沐熙颜和夏念柠，笑得眉眼弯弯。
瓷勺与碗沿相撞的脆响突然刺破空气，沐熙颜握着筷子的手本能地一颤。她抬眼望去，正对上昭弦鸢夸张的笑容——对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连眼尾都弯成月牙，可不知为何，那笑意却像浮在水面的油膜，始终融不进眼底。
“客气什么，我们可是铁三角！”昭弦鸢的声音清脆得过分，刻意用肩膀撞了撞她的手臂。动作带着熟悉的亲昵，却让沐熙颜想起月考后某个黄昏，她在空教室里撞见昭弦鸢对着窗户发呆的模样。
夏念柠递纸巾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沐熙颜瞥见昭弦鸢垂落的发丝下，指节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沐熙颜鬼使神差地盯着那双攥紧的手，直到一丝暗红从指缝渗出来，在瓷碗边缘晕开细小的痕迹。那抹血色刺得她眼眶发烫，喉咙突然哽住……
“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啦。”昭弦鸢的催促声传来，带着轻快的尾音。沐熙颜望着碗里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却尝到满口铁锈味。
“这个傻子。”沐熙颜在心里低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抓起筷子，将碗里最大块排骨夹进昭弦鸢碗里，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当昭弦鸢惊愕抬头时，她别开眼，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再不吃，真凉了。’”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她看见昭弦鸢睫毛上的阴影，像一对折翼的蝴蝶。
晚自习下课铃惊飞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昭弦鸢几乎是撞开教室门冲出去的。保温杯在书包侧袋里晃荡，撞出细碎的声响，像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她故意把步子迈得又大又响，经过走廊时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露出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宿舍楼的铁架床在深夜总会发出细微的呻吟。昭弦鸢推开307寝室门时，薄荷味的沐浴露香气扑面而来。
"救命！谁把空调开到20度？想冻死企鹅吗？"她夸张地裹紧校服外套，逗得正在敷面膜的白柚笑出了声。
熄灯后的黑暗像张柔软的网。昭弦鸢躺在上铺数天花板的裂纹，第三道裂纹分叉的地方，刚好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下铺的小琳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清醒得可怕。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家长群里99 的未读消息刺得眼睛生疼。
"又在吵。"她盯着父亲和母亲互相指责的语音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隔壁床传来翻身的响动。
昭弦鸢猛地把手机倒扣在床单上，用欢快的语气小声问："有人没睡着吗？我新学了个超恐怖的鬼故事！"她压低声音模仿着电影里的音效，故意把女鬼的笑声拖得又长又颤，吓得上铺的钻苏璃月进了被子。
黑暗中，昭弦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进枕头，咸涩的味道漫上舌尖。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痕迹，眼泪无声地滑进枕头，她咬住被角，强迫自己吞下所有呜咽，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