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姨跟我妈年龄差不多,她心脏不好,没有生过孩子。
“好啥,养个儿子至少老十岁。”我妈一脸嫌弃表情。
我心想,我这么听话咋就让她老十岁了?她看起来跟英姨差不多啊。不过我不敢多说,只安静掏出手机乱翻。
菜一道道上。馒头来挨个传递馒头,筷子来挨个传递筷子,烟来,被个胖女人一把捞在手里,嘻嘻哈哈着说:“你们都不抽烟吧?我就收下了哈。”
大家摆手假笑。“不抽不抽,你拿你拿。”
我好多年没做过席了,发现菜还是十几年前的款,肘子,溜肉段,芝麻球,凉菜,大虾。大虾非常寡淡无味,像吃粉面子。但所有这些,吃起来就好像回到童年。忘了在哪看到的一段话,大意是说所谓老字号,重点不是做得绝顶好吃,而是手艺最稳定,每次做都是同一种味道。回头客吃的也往往不是口味,而是回忆。
小时候的零食也都很好吃,比如方便面、辣条、冰棍。
我想起小时候跟李森、李尧、张显武打牌,五十K计分制,第一局谁胜了谁就是甲方,另一队是乙方。每次计分的都是我,因为另外三人不擅长心算,懒得动手。通常都是哪一队先到达500分就是谁胜,打上三轮,三局两胜。输方请赢方吃五毛钱的零食。
有次我和张显武赢了,四人去街里小卖部买零食。
那是一个夏天,不觉得热,视野中的一切都光芒万丈。我们四人结伴而行,嬉笑打闹。那时候没有时间概念,只活在当下,昨日如远空白云,轻飘飘挂在天上;明日属于未来的自己,与当下的自己无关。
夏日与冰棍最搭,李森问我吃七个小矮人还是双棒或者黑皮。这三种都是可以分食的冰棍,七个小矮人里面有七个小冰棍,水果味。双棒则是一个冰棍两根杆,可以从中间掰开。黑皮就是现在的旺旺碎冰冰,冻得结实的情况下,一掰就开。
我说吃黑皮。
李森去冰箱里拿出一根双棒,付款。
他又问,吃黑的还是白的。
我想吃黑的,但我猜他不会如我意,就像我想吃黑皮他却买双棒。所以我对他说我想吃白的。
李森把白的递给了我。
我接在手里,安慰自己白的也行,牛奶味,有营养,而且是免费的,有的吃就行,将冰棍塞进嘴里。
见我吃下,李森忽然哈哈笑起来,一副胜利者姿态。我知道他是故意的,猜中了我真正想要的是黑的,所以故意把白的给我。
论猜人心,我确实比不过他。
张显武曾从他亲戚家小孩那里学到一种新的扑克牌玩法,教给了我们。名称是唬老赶。李森问老赶是什么意思,张显武说就是傻帽,山炮。就是说,玩这个牌,谁输了谁就是傻子。
我对猜心游戏向来不擅长,每次玩这个游戏都很有压力。
游戏的玩法是扣着打牌,比如a扣一张牌,说这是一个七,下家b可以选择相信或不信。如果b不信,并掀开a的牌,假使真的是七,b就得把这张牌拿进自己手里。如果不是七,a就得把牌收回去,轮到b出牌。b随便出哪一张,多张也行,说是什么都行。除了掀牌,还可以跟牌或者过,跟牌也是扣一张牌,说跟一张,或多张,可以跟真的,也可以跟假的。之后轮到下家c来猜b的牌是真是假,可以掀牌,可以跟牌,也可以过。参与者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往外打牌,连懵带骗,牌全出手就是胜利,最后一个手中有牌的人就是老赶。
游戏是张显武教的,然而玩到最后,输得最多的还是他。李森往往是最先打光自己手中牌的人。他还是喜欢做我上家,我不得不说,他真有点表演型人格,故意搞人心态。
有一次,李森表现得一副很夸张的姿态,扣四张牌,说是八,我手里刚好有张八,我不信他会把惠儿打出来。惠儿就是任意牌。我掀了他的牌,他真的打了三张八和惠儿,我只能把四张牌拿进手中。
李森继续出,三张九。
我手里没九,还是没信他会出真牌。我又掀了,还是真的,他的牌又被我收进手中。
李森笑说:“再打下去我就要跑了,谢谢你啊。”然后他打了五张J。
我掀了。
收牌。
他继续打,一张十。
我手中有两张十,我跟了一张。
下家李尧过。
对家张显武跟了一张。
李森伸手一掀,假的,张显武把牌收了回去。
李森继续打牌,还是一张十。
我又跟了一张,跟张假牌。
李尧还是过。
张显武也跟了一张。
李森又掀了,又是假的,张显武灰溜溜收牌,李森继续打。
还是十。
我不信邪地掀了李森的牌,是真的。
我只能收牌。
李森继续打,一张十。
我认为不可能真了吧,我手中两张十了,张显武收走一张,这就是三张。之前张显武敢跟,很可能他手中本就有十,虽然他跟了假的被掀了。
于是我掀了李森的牌。
是张惠儿。
我只能收牌。此时的我已经心浮气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