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吃两个小时,结果一个小时我们就离开了。
李森说要去比优特超市采购。于是我们逛了好久超市,就见李森疯狂买速食。我说他这样吃太不健康了,李森反问我那咋办?村里又没外卖,家里除了土豆就是大白菜。我回答不了咋办,所以我只能跟他一人一手两大兜子,拎着去医院。
我们在车里坐了段时间,李森又把他的歌曲放了出来。我说在医院放这么大声不好吧?李森说有什么?又没进屋里放。他还想坟场蹦迪呢。我说坟场没人跳出来说你,医院未必。
李森说:“活人就是比死人事儿多。”
等时间差不多了,李森要去取报告。我想留在车里等,李森不准,跑到副驾开门来拉我。我不想跟他拉扯,只能随他下车。
李森拿到报告,却看都没看,直接给了我。
我说:“你的报告,给我做什么?”
李森“哈”一声,说:“因为是你想看啊。”
我拿着报告,边走边看。然后我一下子停下来,眉头紧皱。
李森大概没听到我跟上去的脚步声,停下来回头看我。
我扫一眼他,又看报告。欲言又止,面露难看之色。
李森沉默站在原地,静止大概五六秒,他一下子笑起来。“你唬我。”
我没憋住,笑出来了。
李森却收了笑容,转身继续往车子的方向走去。他虽然识破了我的演技,但我猜他还是被我吓住了片刻。那一刹那他怕不是要怀疑人生了,想到此我就忍不住咧嘴笑。
上车,返程。
李森切了歌单,一路DJ,土嗨土嗨的。
车子直接开进李森家,我下了车,说:“我就不进屋了吧。”
李森正在从后车座往外掏他的超市采购用品,闻言甩了一句“为啥”出来。
我站在车前看着他撅着屁股,像黄鼠狼在掏小鸡,很有冲动走过去,看看他长没长尾巴。
李森将两大袋子放在地面上,吩咐我:“拿屋里去。”
我就拎起袋子,走到门口一拉门,发现门没锁。将袋子放客厅地上,李森从我身后过来,手里也拎着袋子。他催促我:“怎么不进屋?”
我站在门口,伸出两条手臂,来个马步蹲,死死挡住门口。
此举未经思考,做完才暗嘲自己幼稚。这种用身体拦门行为,只有小时候才干得出。这么一想,似乎有一次在李森家,听到我妈喊我吃饭,我跳起来就往家跑。谁想到同样跳起来的还有李森。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他嗖的窜到我身前,直接大字型堵住了门。我叫他让开,他说吃什么吃,饿着。我推他,他扒住门框不肯动。我要从他胳膊下钻出去,他就用胳膊夹住我脖子,整个人受击的虫子一样蜷曲起来,用全身力量锁住我。那时候电视上常放周星驰的电影,李森就低吼——无敌风火轮!
无敌风火轮什么的,我实在喊不出。像李森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挡门我甚至都办不到。他在我腋下一咯吱,我一下子就跳开了。
“小样儿,跟我斗。”李森挪进客厅,将东西略微整理,进柜子的进柜子,进厨房的进厨房,进冰箱的进冰箱。还有些堆在厨房门旁,有的上桌,有的撂地上,都是些水果零食之类。
我在想小时候的我为什么想不起咯吱李森。然后我想起来了,因为李森无情冷酷,不怕咯吱。别说是腋下,脚心他也不怕。挠痒痒这种事,哪个孩子没做过?小时候李森追着我挠我脚,能把我追出三条街。因为我是个极其怕痒的人,我身上的痒痒肉,我自己都碰不得。李森发现了我这条死穴,就往死里欺负我。李森说,怕痒的男人怕老婆,说我将来肯定是妻管严,没出息,窝囊废。对此我没什么好辩驳的,因为家风如此,我想我跟我爸一样很难摆脱。
尽管小时候的我已经认命,但我大概不会想到我会没老婆。
李森开了投影,音响中传来“哈喽,酷狗”的声音。李森放起第三个歌单,英文抒情慢摇。
他来到无聊站在客厅的我身边,抓我的手。“会跳舞吗?”他嗓音低且柔,好像在同情人讲话。
我说不会跳舞。
“我教你。”李森说,“我来跳女步。”
窗帘被拉上了,橙色的窗帘拦住明皇之光,只放昏晦的弱光进来。李森的脸部轮廓变得很深,睫毛有睫毛的影子,鼻梁有鼻梁的影子。我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我扶住他的腰,感受到强硬的弧度。
我们跟随音乐,摆动,摇晃。我不知是音乐有魔力,还是舞步有魔力。我像被施了魔咒,沉浸在一种奇妙的、迷幻的情绪中。
我们不说话,身体若有似无地贴近。我感到他的呼吸轻飘飘拂在我的脖子处,我的面颊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皮肤上的汗毛像是感知到危机,伺机而动。
李森又一次试图吻我,却不是主动送上来,而是将下巴抬起一点弧度,目光凝视着我的嘴唇。我意识到他在索吻。我在他后腰上轻轻一带,与他相贴。
接吻,很容易将人的情绪带动起来。让人忘乎所以,忘记自己。
只有嘴唇存在的世界,四肢与躯体全都蒸发成气雾。
碾压,追逐,勾缠。
情难自抑,情难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