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入神,见他吃完一口鸭血,还在砸吧嘴,就是不往下讲。我抬手去够他脸,将他脸掰过来。我说:“脸完好无损,你老婆准头不太行啊。”
李森噗嗤一笑。“我老婆说她初中运动会撇标枪,能撇五十米远。”
“反方向啊?”我说。
李森一下子笑崩了,跟个大鹅似的,引颈悬在小锅上方。要是脖子也跟大鹅一样长,脸就进锅了。
我听他动静都是从气管里发出来的了,怕他笑过去,连忙拉他一把。“别笑了,再笑亲你。”
李森笑声戛然而止。他看了我一会儿,蹦出一句,“他妈的,怎么现在想笑还笑不出来了?”
我没说话。
李森说:“不笑就不能亲了?”
“你继续讲故事吧,别讲半截撂那。”
“哦。”李森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鸭血,赞了一声“真嫩”,这才接着说,“我老婆越过我肩膀,把菜刀甩到门外。菜刀在楼梯间乒乓一顿响,那猴像女人一样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我惊了。“他被砍死了?”
“没有,他早跑没影了,他是听动静吓的。”
“哦。”
“我跟我老婆说,你怎么找了个女人?我老婆说,他挺大的。”
我噗嗤笑出声。“那你怎么说?”
“我说,其实我也挺大的。我老婆就扒开我裤子,拿手一比,说,还没她中指长。我抢回裤子,问她,那爽吗?她说都没用过,爽什么?我说不是我,那猴,爽吗?她说不爽,挺疼的。”
他们这个对话走向,我有点看不懂了。我说:“怎么你俩还心平气和的?刚刚不是都动刀了?家都砸了。”
“我又不是真要打我老婆,我就想看看那猴敢不敢保护我老婆。哪知道他不仅不敢,还趴门口听热闹啊?那我老婆肯定生气啊,这不拿刀出来砍他了。”
“……我还以为她拿刀砍你。”
“砍我干啥啊?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舍得?”
“不是,你们不会是商量好的吧?自由婚姻?”
“没有。就是不小心被我抓到了。我说我老婆,‘下次找个像点样的’。我老婆说,不行,这么办她心里不舒服。我问‘那怎么办舒服?我帮你找?’她说帮她找行,但是先离婚。”
李森讲到这里,忽然扭头看我。“你觉得我老婆咋样?”
所以他这就开始帮他老婆找上了?
我说:“你有没有个准头?你到底是想替自己找还是替前妻找?”
“那得看你,你喜欢男的,就我来。不喜欢,就把前妻介绍给你。”
“你啥意思?你让前妻做了同妻?”
“什么同妻?”
“就是,你是gay的意思。”
“什么gay?”
我不确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想到他一个初中都混着毕业的人,不知道gay也不是不可能,于是我继续解释道:“gay就是同性恋的意思。”
“哦,你说我是玻璃。”李森喝酒,不知在想什么。
我也开始吃肉卷。
吃了一会儿,听见李森说:“我那不是前面不行吗?我就想看看后面行不行。”
我望向李森,李森也望我。“别的男的有点恶心,但是你还行。”
我该荣幸吗?
我说:“这种事不好找熟人作案吧?你看我的时候,不该跟看亲兄弟似的,不更恶心?”
“谁跟你亲兄弟?谁家亲兄弟十几年不见面?我看你,就是又熟悉又陌生。我就想,要是跟你做个爱怎么样,然后就觉得还挺带感的。要不是我不行,昨天我就把你办了。”
“你这是违法乱纪。”
李森冲我龇牙。“那你告我去啊。”
我想了想,说:“也不用非得人类,你可以借助工具。”
“借助过了,没意思。”
我无言。
过了片刻,我又说:“你怎么知道换成我就有意思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光想象一下,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李森理所当然地说。
我问他:“你听说过第四爱吗?”
“啥玩意?”
我解释了意思。
李森听后愣了愣,想了片刻,说:“我不能接受,那让我觉得自己太废物了。”
我没有再搭话,这个话题也就断了。
李森后来讲了他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说他害老婆失去了头婚身份,为了赔偿精神损失费,宝城的房子就给她了。当然,后续的贷款李森却不管。车则分给了李森,他光杆司令开着车回了老家,工作也辞了。因为懒得租房,也干得没劲,没奔头了,干脆回老家混吃等死。
我说在老家岂不是坐吃山空,早晚还是要出去赚钱。
李森说他有车,村里不存在叫出租打车一说,他就可以当个跑车的,尤其是谁家紧急需要去县里或城里医院的,都可以找他。这条路当然也不是他走出来的,是村里别的有车人家就这么干。李森还说,过阵子他玩够了,就开个发廊。剪头十块钱一位,洗头另加五块。烫染就算了,化学试剂对人伤害太高,他已经腱鞘炎了,不想内脏也出事。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毕竟本家雀会飞。”李森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