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盐丧】一分一寸14 定情

刚开始,刘丧以为这种张家祖传的捏脖子技术会让自己直接晕菜。但青年的力道把握得非常巧妙,他浑身瘫软使不上劲,意识却还清醒,眼睁睁看着那人把自己放倒在地。

“你……你要干嘛?”

“检查一下。”青年席地而坐,将他的后脑勺靠在自己腿上。

刘丧嗅到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淡淡的香气。仰面望去,对方注意力却在别处,指尖轻轻地沿着他脸颊滑动,不时按压一下,似乎在找东西。刘丧呆了一呆,突然想起了什么。

“白玉的人还在监视我!!”他大叫一声,就想爬起来,“糟了,她会找到这里的!”

“所以才要检查。”张海侠,或者说疑似张海侠的人,一把按住他的额头,“嗯……果然有东西。”

不知何时青年手中已多了一支细长的剔刀,刘丧还没来得及惊叫,对方手起刀落,他只觉耳根处一热,有什么东西被从皮肤下面扯了出来,仿佛还在扭动。

活物?!

他的心立刻悬起来。张海侠将刀一甩,那东西掉到地上,刘丧偏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他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是一条极小的黑蛇,落地之后还在爬行。张海侠手一挥,直接把它剁成两半。

“蛇蛊。”他说。

见刘丧表情疑惑,青年解释道,“这种蛇能够储存它所见的信息,如果有人读取费洛蒙,就能知道它所附身之人的一切经历。早年在南疆我就见过这东西,越南人把它训练成蛊,子蛇种在人身上,母蛇千里之外也能找得到它们的位置。”

好家伙,这是蛇中GPS啊。

如此说来,白玉的团队当中应该有人能读费洛蒙。哪怕他死了,他们还是能通过蛇找到他的尸体,然后得到一切情报。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刘丧喃喃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瞒着吴邪他们了……”

“不,你谨慎一点是对的,”张海侠说,“蛇蛊一种是很玄的东西,如果你的行动刺激到它,搞不好会被它直接从体内咬死。你仔细感觉一下,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刘丧闭上眼睛。之前一直精神紧张,现在被捏了脖子之后全身肌肉放松,才注意到好像真有些地方麻酥酥的。很快,张海侠又从他另一边耳后和颈窝各找到一条蛇,全部弄死。

“别担心,这种蛊一般都种在表浅处,而且为了监视你的行动,估计也不会放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青年将他扶起来,刘丧动了动手指,发现又能使上劲了。“我有带来一个精通训蛇的人,之后可以让他再帮你彻底检查一下。”

“你……你真是海侠先生吗?”

他对眼前人的身份仍存疑问,可至少从言行来看,这人不像坏人。

青年挑挑眉,似乎对他改变的称呼有些惊奇,但依旧笑而不答,这时他们的脚下一阵震动。刘丧听了一下,附近又有机关打开了,地宫的构造再次变化,接着他们后方的祭坛朝两侧分开,露出后面一条隐秘的水道。

“先离开这儿,”张海侠道,“跟我来。”

刘丧随他走过去,水道很深,下面十分湍急,打着手电也照不到水底。难道要游泳?

正想着,忽听见一阵异动从水中由远及近,哗啦一声,一条庞大的黑色巨蟒应声跃出,刘丧脸色一白:“危险!”

他认出这玩意正是此前出没在洪水中的那种怪物,赶紧后退了几步。张海侠却不慌不忙走上前去。随即,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巨蟒扭动着身体,三角形的头颅竟然伏低下来,仿佛在向岸上的青年鞠躬行礼。

张海侠也不客气,直接纵身跳进水道,跨在巨蟒的后背上,回头跟刘丧招招手:“上来吧!”

刘丧一整个懵怔,只好跟着爬下去,小心地坐到他身后。

巨蟒立刻驮着他们开始游动,速度很快,但脊背倒是挺平稳的。这吃人的怪物此时俯首贴耳,顺从地给他们充当坐骑。张海侠的声音带着回声:

“在越南的古籍里,这儿的渔民曾被蛟龙困扰,后来雄王得知一法,在身上文画龙与水怪相糅之形,能使蛟龙降服。古籍里说的,实际上就是麒麟文身,后来演变成了百越的风俗。”(注1)

刘丧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这种怪物惧怕张家的麒麟血。

等等,他再次感觉不对——这么说,张海侠有麒麟文身?可他不是跟小张哥一样,是外家收养的孤儿吗?

眼前这个人,跟张起灵一样,是本家血统?

“到了。”

刘丧没有机会提出自己的疑问,巨蟒已经停止了游动。他发现他们被带到了地下很深处。空气非常潮湿,洞壁上都闪烁着绿色的荧光,洞顶垂挂着许多石柱。

张家青年从巨蟒背上滑下来,转身拉了刘丧一把。两个人落到岸边,那黑蟒立刻游走了。

“这是我跟人约定的另一个碰面地点。你应当听得出来吧,从这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最核心的地带了。”青年说罢,走向洞穴深处,打起矿灯,在墙壁上寻找记号。这里已经不像是矿洞了,墙壁上布满了更加原始粗犷的浮雕。

“你知道得这么多,为什么还不声不响单独行动?枉费我们探索那么久。”

张海侠摇摇头。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儿的秘密,张家原本是打算让它永远不见天日的——”

话说一半,他们同时抬起头,洞穴另一端的石头墙面于此时打开了一道缝隙,有人从那里钻了出来。

“嗯?”那人也抬起头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怔了一下。

刘丧的心猛地一跳。小张哥!!

***

那一秒,时间好像静止了。

张海盐的肩膀还在起伏,气喘吁吁,明显是以最快速度匆忙赶过来的。他的视线从刘丧身上扫过,然后移到张海侠脸上。

接着,他一言不发地抬脚,径直走向张海侠的方向。

青年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小张哥来到他面前,忽然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去撕他的脸。

这一下非常突然,但那青年的反应更快,一侧头便躲开了。小张哥没有停止,刷刷几招继续逼向对方面门,两人瞬间打作一团。

以张海盐的实力,一般人都会很快露出破绽,可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几回合下来游刃有余,反倒是小张哥的攻击越发急促。终于,在他一个飞踢之下,对方借势凌空翻出去,拉开距离站定。

青年摸了摸脸颊,那里的皮肤被张海盐擦破了一道口子,却并没有血流出来。“许久没见,有长进啊……虽然不多。”他笑盈盈地说。

小张哥也不再进攻,无可奈何地皱起眉。

“我联络你来是为了善后,您老人家倒好,在这搅什么乱啊?”

“因为逗小孩子很有趣嘛。”

“哪里有趣了……”张海盐扭头,却惊慌地发现后面空空如也。刘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越往前走,高频的声音就越大。捂住耳朵也完全没有用。

音波无孔不入,就像有人在拿电钻锯他的脑子。

手电在刘丧手里快要被捏碎了。他实在忍不住,冲到墙边,扶着墙呕吐起来,可也只是吐出一些酸水。

他擦了擦嘴角,机械性地继续迈开脚步。

前面还有多远?

我这是在干什么?

在看到张海盐走向张海侠的那一瞬,他几乎什么都无法思考,下意识地就转身逃开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吗?可真的亲眼看到,还是像五脏六腑都破碎了一样难受。

他应该离开的吧,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海侠,他应该给那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而且,他非常不希望小张哥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头发剪得参差不齐,凌乱散在肩上,身上也磕磕碰碰,狼狈不堪。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张海盐。

二十多年,刘丧在这个世界上,早就不希冀能得到什么善果。他和张海盐,两个犹如浮萍般的人,漂在命运的大海,只是那样偶然地相撞在一起。

人的**无尽,总会得陇望蜀。得到过的温暖,感受过的心动,哪怕知道不该拥有,却还贪恋停留。

后面有脚步声匆匆追来,刘丧一时无措,冲到旁边一根石柱后面躲起来。他听见小张哥喊着他的名字,正在四处找他。

高频的噪声折磨得他头痛欲裂,刘丧蹲下身,咬牙不发出声音。小张哥的声音焦急,忽近忽远,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刘丧,”张海盐说:“你不想见我可以,但这个地方并不安全,我之前把一件护身的东西放在你背包里了,你看看还在不在?”

什么东西?刘丧完全没印象。取下背包低头刚打开,眼前已多出一个人。

“找到你了。”

张海盐的声音里含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刘丧吓了一跳,背包啪地掉在地上,他这才意识到中计,愕然抬头,昏暗的光线里,小张哥正俯身朝他伸出手。

突然间,之前所有的担心、委屈、孤独和疼痛席卷而来,在他胸腔里像烟花一样爆炸。他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视线无法控制地模糊了。

好丢人啊。

他只隐隐约约闪过这个念头。眼泪来势太凶,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张海盐怀里了。

“你……你又骗我……”

刘丧把脸死死埋在对方肩膀上,将泪水拼命憋回去,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绪。小张哥的手抚摸着他的脊背,然后收紧,力气大得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我没骗你啊,我说过会回来的。”

还是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刘丧勾了一下嘴角,又听张海盐说道:

“之前背着你从妈祖娘娘庙那座山下来时,我就对自己发了个誓。要是把你弄丢了,我会遭雷劈的。”

“你不是瘟神么,还怕天谴?”刘丧小声说。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从小张哥怀里直起身,两个人近距离地对视着,近到刘丧能看到张海盐眼睛里的自己。“你的头发……”

小张哥心疼似的伸手去摸他缭乱的发梢,刘丧局促起来,想向后躲,张海盐手指却先一步穿过发丝拢上他的侧颈。

“没关系,再留起来吧。”

他不需要回答了。张海盐的嘴唇吻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

***

两人温存了许久才分开,刘丧脸上发烫,张海盐却是心满意足的样子,扶着他站起来。“还难受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山体深处有高频的音波。没关系,我还能坚持……”刘丧忽然推开他,“对了!那个人——”

他想说张海侠,但到底还是没勇气说出口,小张哥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虾仔早就不在了,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刘丧惊异于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自己讲起这件事,不禁心里一酸。小张哥继续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就知道你肯定要被她捉弄,剩下的事,还是让她自己跟你解释吧。”

她?

刘丧茫然,这时,在他们后面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人活得久了,也就这点乐趣了。”

他惊讶转身,却见此前那个青年缓步走来,边走边从喉间拔出金针。紧接着,抬手从脸颊上被划破的裂缝处一撕,人/皮/面具掀开,来人甩了甩秀发,露出略带俏皮的笑容。

“初次见面,”女子说道,“我是张海楼的干娘,张海琪。”

TBC

注1:故事中的狐狸怪物和黑蛟怪物,皆出自越南古籍《岭南摭怪列传》。张家人以文身退治蛟龙的传说,改编自其中《鸿庞氏传》记载:“时林麓之民渔于水,往往为蛟龙所害……令人以墨刺画其身,为龙君之形、水怪之状,自是民免蛟害之伤,而百越文身之俗,实始于此。”

注2:黑蛇和费洛蒙的说法,出自三叔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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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盐丧】一分一寸14 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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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丧的奇妙冒险
连载中松风如在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