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仙灵迷踪8

一股浓烈的八卦气息扑面而来。

霍无疆歪头盯着容楼,嘴角一咧,坏声道:“看来你知道点什么。”

容楼没看他,满面愁容地抹了把脸。

霍无疆一脚杵到他面前:“磨磨蹭蹭,还不说?”

容楼没什么耐心地拂开他脸,朝白玉休道:“山岚君除了推测,可有确凿的证据?比如……你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

白玉休摇头。

须臾,补了一句:“身形相近。”

这人风评在外,素来行事稳重,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容楼断信他不会冒险将人放跑。换句话说,这句“身形相近”只是不想把话说死,结果应当是差不离了。

容楼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突然昂首,骂了一句:“那个孽畜!”

霍无疆直接侧目。

他还从没见过容楼这样毫不遮掩地骂出一口粗语。

容楼不大痛快的瞥瞥他。

霍无疆被瞥得莫名其妙:“你瞪我干什么?”

微默,容楼长臂一伸,搭着肩膀将人捞过来,道:“拣日不如撞日,你既好奇心重,就先给你讲讲我们异界的‘三不饶’吧。”

三不饶,顾名思义,异界三族同仇敌忾、坚决不恕的三大宿仇死敌。白玉休是外人,不方便给他听去太多。容楼省掉其中那两不饶,只把当前的这个给霍无疆说道说道。

“这本是一桩家丑,”容楼脸上挤着假笑,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白玉休:“但事涉神族,这点‘家丑’也不算我异界一家的丑。”

霍无疆听出一丝不同寻常,别过脸看了看白玉休,应道:“什么意思?你细说说。”

容楼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面朝着茫茫大海,道:“三百多年前,魔族出了个叛徒,就在岩夙身边,把他害得好惨。”

那人叫袁止,本是个浪迹街头的魔灵,被岩夙捡到时正挨完好一顿饱打,两条腿差点废掉,奄奄一息昏死在路边。后来据袁止自己说,他无父无母也无亲人,从小在世上浪迹,因无人指点迷津,修炼之路异常艰辛,眼看已经一千八百多岁,还是只能白天变人晚上变兽,没修得一副完整的皮囊,更不谈有什么护身的法力。

岩夙生性慈悲,见不得御下子民受苦,便将这只魔灵带回王宫,自此留在身边,不但悉心医好了袁止的伤,还亲身加以传授,费去三年光阴,终于让袁止脱胎换骨,有了完整的人形模样。

岩夙因常年修习奇谲功法,时常走火入魔。相传魔族有一圣物《辟利经》,是洪荒时代传下的一本无上心经,习之不但能将入魔之人拉回正途,且对修行本身也大有裨益,是历代魔尊手耳相传的圣宝,从不对外示人。

岩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捡回来的崽子竟是头豺狼。

那日,袁止趁岩夙不备,利用魔尊近侍的身份偷偷潜入密室,盗走了《辟利经》,并将一本可以假乱真的假经藏于原处,神不知鬼不觉,偷天换日一举成功。

刚开始袁止的确得逞了,他不但瞒过了岩夙,顺利习得经书上所著的各部心法,还融会贯通,自创了一套修真法门。也正因如此,短短五年后,本是个无名小卒的他一举得道羽化功成,成了百万年来由魔灵飞升成仙的第一人。

容楼清楚地记得袁止飞升那日,他脱掉终日披覆于身的那件落拓压抑、毫不起眼的乌色长袍,换上仙使递来的仙服,笑容靥靥,如沐春风。

他上挑的丹凤眼上沾画着一笔饱满的蔑笑,容貌不算绝美,唯独那双凤眼让人过目难忘,尤其笑的时候,格外勾人心魄。袁止一步一步走上前,对一言不发的岩夙几乎是缠绵的轻声道:“我是魔尊的弟子,如今飞升成仙,您脸上也有光,该笑一笑送我才是。”

岩夙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袁止笑着,扯了扯身上的华服,将脖颈又遮住两分。

这魔都太冷了,一年到头见不到太阳,阴冷,无光,到处都灰蒙一片,像个死气沉沉的冰窖。

不,是见不得光的阿鼻地狱才对。

他呆够了。

他从来的那天起就是为了离开。

彻底离开,永远不必再回来。

“魔尊不念旧情,我却是个念旧的人。”袁止视线向下,轻轻翻转着自己的右手,那上面斑驳地覆着一片片因练功而烙上的茧子。他在想,以后成了仙,就再也不用这样勤学苦练修行了吧。

这茧子早晚也会蜕掉。

袁止双手接过仙使递上的册宝,小心揣在怀间,嘴角微勾,道:“《辟利经》是魔族圣物,这道理小袁明白。不过早在将它带出时,上面的经文我已都记下,所以复刻的赝品算不得假货,一字一句货真价实,不然您也练不下去。”

“猖狂小人!你当自己是个什么绝世神童,复刻赝品?呵,你还真——”刚把人骂了两句还没解恨的非阳被岩夙一把扣住,岩夙摇摇头,示意不必再言。

“鬼王要耍威风,烦请先看看场合。”袁止莞尔一笑,一脸嘲讽地觑着非阳:“全天下都知道您目中无人惯了,可对不住,眼下小袁已不再是那个您来了给您端茶倒水、您走了给您掌灯送行的侍童。敝人再不济也是个神仙,您不给天界留几分薄面?”

“我留你妈——!”非阳怒发冲冠,后半句还没骂完就被容楼拖到了后头。容楼正了正衣冠,上前道:“今天是袁公子的好日子,没必要在异界多耽搁,回头误了吉时。这样,既然袁公子沾了《辟利经》的光,已修得这般功业,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把经书还回来了?”

袁止掏出手帕,擦了擦面颊上被非阳喷到的唾沫,边擦边笑道:“我不是已经留了一本?”

“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是留了一本堪称真品的赝品。”容楼脸上挂笑,道:“但那毕竟是魔族的传家宝,袁公子自认出身魔族,也该为本家尽点忠心。只要你把原经还来,那本赝品你可以带走。不过以袁公子的本事,既然已将心经一字不差都记下,要我说,有没有经书也不那么重要了。”

袁止原本就没打算占着《辟利经》,要真论起来,赝品对他的作用还更大些。

他微微一笑,道:“放眼整个异界,也只有妖尊能说几句讨人欢心的话了。好,经书我留下,就当给魔尊留个念想。日后若再走火入魔,切莫忘了是小袁我给您存下的这点好处。”

凉风拂耳,鞋子被海浪拍得泛潮。

想不到魔族还有这样一桩过往,霍无疆不无唏嘘,容楼道:“从那以后,岩夙更是闭门不出。他本就是半个隐归人,这下可好,变成带发修行的闷和尚了,彻底断了俗念。”

霍无疆一听,道:“怎么岩夙和那个袁止……他们该不是……”

“想什么呢。”容楼听懂他暗示,一口打断道:“岩夙只当那畜生是晚辈,他疼爱他皆因可怜他,后来又对他寄予厚望,指望着他能静心修道,来日成为左膀右臂,分担族中重担。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成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

霍无疆摸着鼻子小声抗议:“我这也没说什么啊……”

话到这里,容楼忽然想起件事,向白玉休道:“听说后来袁止到了天庭却始终不得重用,眼看三百年过去,还只是个四重天里的真君。这……按理不应该吧?”

白玉休默了默,道:“仙位晋升本有法可依,一爵真君是有些不同寻常。”

“一爵真君?”霍无疆凑过去:“这又是谁?”

“哦,忘说了。”容楼面露两分不屑:“那厮飞升之后给自己改了名,此后不再叫袁止,得叫他袁一爵。你听,一爵一爵,一等仙爵,他倒是志气高。”

眼下说这些已没什么意义,抓人才是头等紧要。霍无疆道:“不管是袁止还是袁一爵,他虽出身魔族,却能位列仙班,身份特殊,二位有所顾虑我可以理解。不过……”眉峰一挑,朝两人看过去:“诸君不作他想,怀疑今日犯下两案的就是袁止,原因也正在于此,对吧?”

袁止天赋异禀,身上既流有魔族的血,却也因飞升成仙,拥有了神族的仙籍与仙根。所以普天之下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同时吸纳得了仙力与魔元,将之二物化为己用。

这是他的原罪,也是他的马脚。

“眼下只有一个疑点没解决了。”容楼蹙了蹙眉:“他拿那些不该拿的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霍无疆视线顺着容楼一偏,又偏回白玉休脸上。那人似乎总是超然世外,无论情节被推演到哪一程,总能淡定处之。

这让霍无疆跃跃欲试的好奇心忍不住又蹦了出来。

第一缕日出从海平线上探出头,金粉色的霞光如一场薄薄细雨洒在三人衣上。霍无疆弯下腰,拾起一只采风的海蟹,使坏般往白玉休肩上一搁,歪过脑袋,笑眯眯道:“我觉得山岚君什么都知道。山岚君,你不打算多说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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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流异类
连载中白毒不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