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疆摸着脸蛋哼哼笑：“鄙人十八，风华正茂。”
容楼吐了声冷笑，想想，又再添一声冷笑。摇摇头，举着夜明珠先一步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暂没什么目标的找起来，水下空间窄，且时有鱼群在周围漂游，没走几步还有乱石水草缠缠绕绕。容楼嗅觉灵敏，一边用眼睛看一边靠鼻子闻，在隐约的视线开外，似乎看到前方十几丈远的地方有个方方正正的轮廓影子，很高，像某种建筑。
霍无疆也看到了，接过夜明珠提高照了照，道：“内海非真海，不可能有龙宫那样的宫群，谁会在水底下造座房子？”
容楼道：“万事小心，你把灯提着，先过去看看。”
二人拂开海草与鱼群，朝那座灰蒙蒙的建筑走去。
这是座足有普通房屋数倍大的巨型石屋，通体灰色，只一层高，建得不算漂亮，甚至可以说非常丑陋。石屋外墙爬满了褐色植被，歪七扭八，蜿蜒缠绕，平添两分触目的恶心。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此时此刻，这间石屋外正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结界，借着夜明珠的光亮，隐约可见那结界迸发出一圈碧蓝色的光。
直觉告诉霍无疆，要找的地方到了。
为防有异，容楼让霍无疆退开几步，一边活动手腕关节，一边盯着石屋，哂道：“难怪寻踪术屡屡受阻，原来是这结界在作祟。加这么一层东西，是该感应不到了。”
霍无疆一边后退一边嘱咐：“小心点，看准点，劈的时候离我远点。”
容楼：“……”
容楼扭头觑他：“你就只关心自己别挨劈？”
“你本事大嘛，”霍无疆眯眼笑：“不会有事的。”
容楼凝力于两掌间，一团赤红色的光团自掌间跳出，在手心打了几个转后便飞速向那片结界冲去。光团犹如一颗雷弹，砸中结界后立时引来“砰”的一声巨响，蓝色的结界上冒出两股青烟，接着界壁就被炸开了一道不规整的口子。一个数，两个数，三个数……在霍无疆默数到第九个数时，结界整个轰然崩塌，裂成无数碎片，消融在四周黑茫茫的海水中。
容楼推开石屋大门，先闻到一股浓重的发霉潮气。
石屋内一片昏暗，门已打开，但海水并不倒灌，甚至还有足够的空气供人呼吸。霍无疆随后而入，避水珠自动收回罩身的结界。他提着夜明珠环视四周，见石壁的墙体上挂着几个灯托，蜡烛燃过的痕迹依稀可辨。
容楼道：“迟了一步，人刚走。”
他想说那个掳走魔灵的黑手才离开，霍无疆让他再施一次寻踪术，这回容楼一口气念完法诀，两滴血液融合的血珠在空中轻轻松松划下两个大字：此地。
果然就是这里！
霍无疆皱眉，按理找对了地方该高兴才是，但他此刻脸上疑云未消，似是对什么东西尚存怀疑。
容楼点亮了屋子里的烛台，道：“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找人。”
“你不觉得……奇怪么？”霍无疆抬起头。
容楼收了夜明珠，一边检查屋子里唯一剩下的几张桌椅，一边问：“什么奇怪，这地方有奇怪？”
霍无疆转身，重新仔仔细细审视了一圈上下周遭：“自从明栖城查得魔灵可能在龍潭，继而一路追来，不过才半个时辰前的事。如果那人曾在这里停留过，为什么我们才到，他就刚巧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容楼道：“你是说，他对我们的行动提前一步知道？”
霍无疆没吭声。
容楼道：“可知道我们要来龍潭的只有西境、南境那两位，你该不是……”
“也未必，”霍无疆蹙了蹙眉：“他二人已倾力相助，我倒不是疑心他们的意思。”
时间不等人，容楼道：“先不管这个了，找人要紧。这破房子家徒四壁，能把魔灵藏去哪儿……”
霍无疆走到一面石墙前，整个人几乎是贴到墙壁上，试图从或许被遗漏的细微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比如机关，比如密道。
容楼也摸起另一面墙，但人的手只有这么大，靠此速度探查得找到猴年马月去。霍无疆一无所获，容楼也是无功而返，霍无疆短思须臾，抬手解下了腰上的剑。
被唤醒的噩灵像一条冬眠结束的蛇，小家伙得了指令，从霍无疆手里抖了抖身子，不待眨眼，飞身蹿上了屋顶。接着，剑身周身迸开一大团紫色的强光，那光瞬间拉伸成一张巨网，将四面墙壁连同头上的屋顶、脚下的地面全部覆盖其中。光网上，六条笔直的光线自一端迅速往另一端掠去，分毫不差地抹过每一隅角落。
容楼有点看呆：“……它怎么什么都会？”
霍无疆拖了张椅子坐过去，托腮看着噩灵：“听说兵器跟宠物一样随主人，我就是它什么都会的主人。”
容楼不眨眼地盯着噩灵：“你一天不吹嘘一天就吃不下饭，这我是知道的。”
二人斗嘴的工夫成了噩灵勤恳打工的好时光，原本顺利往前推进的光线突然起了些异样，只见那条贴着墙顶游走的光束像是遇到了某种阻碍，不再往前行进，而是首尾相连圈成一个环。
光环逐渐收拢，变得只有巴掌大。它围住一块凭肉眼很难看出的凸起石砖，原地转动着，似在等待主人的指令。
“还真让它找到了？！”容楼疾奔上前。
霍无疆敛目，指尖一弹，一道无形之力自手心飞出，将那块被圈出的石砖如按压般往下一按。下一瞬，石屋西北角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轰隆。
二人同时扭头，一条地道已铺在眼前。
容楼离得近，疾步过去蹲身一探，闻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喜道：“是魔灵！”
霍无疆提着衣摆翻身跃下：“举灯，走！”
地下暗道漆黑无比，二人拾级而下，容楼闻到魔灵的气味，这会儿更加提着心，时刻关注着四周动静。而他耳畔也的确断断续续传来一种类似呜咽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二人默契地没出声，只以微音入密交流，话语从胸腔发出，传到对方的耳朵里，外间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容楼道：“你也听到了，是不是有哭声？”
霍无疆的脸被灯火的余光打上了一层阴影，他神色警觉，盯着前方道：“不远，大约三十步。”
举灯的手再往前探了探，容楼斩钉截铁，道：“就是魔灵！气味越来越浓了。”
二人心照不宣，不再多言，一步一步继续往前。容楼借着光亮上下一照，眼前路的尽头横堵着一对紧闭的石门，那些微弱的呜咽声透过仅有的细窄门缝，正不停地从石门那头传来。
容楼抬手就要砸门。
霍无疆伸手搭上他肩，示意勿轻举妄动。
“先不忙，”他保持着面朝容楼的姿势，继续微音入密：“从下到龍潭到找到石屋，再打开密道发现魔灵……太顺利了。而且这里也太过安静，除了哭声，你听，没有一点其它动静。”
容楼有点没明白：“什么意思？”
霍无疆一动不动，姿势始终未变，可在容楼看不到的地方，一只耳垂轻轻耸动，目光顺着眼尾的边缘向两边扫去。
“如果此刻的哭声是来自魔灵，他们为什么要哭？显然是有人正在做让他们痛苦的事，比如打骂，比如施刑。既然如此，为什么除了哭声外，你没听到任何打骂，更没有刑具声？”
容楼一愣：“所以……”
“所以，哭声，只是一种，障眼法。”一字一句，越说越慢。霍无疆眼梢飞转，目射两丛凌厉的冷光：“是用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好——”
一道黑影如雷电般闪过！
霍无疆像背后生了眼睛，他猛地回头，声音从口中破发而出：“速去救魔灵！”下一瞬，如一支离弦之箭，朝那道飞离的黑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