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太阳联邦时间上午九点，冰天雪地，夜色浓稠。改装过的雪地装甲车从五月鸢尾号上驶出，沈成器坐在副驾驶，连接无线通讯：“季小姐，能听得见吗？”
通讯有些微杂音，但并不影响，季知秋道：“可以，通讯的完整语音信号范围是500公里，我们今天的目标探测范围是200公里，云贵高原地区环境复杂，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沈成器点头，连接车载AI，“Iris，确认雷达、导航、能源、氧气系统和供热系统是否正常。”
智能女AI用甜美但机械的声音答复道：“一切正常。第一个标的点在2公里外，预计5分钟后到达。”
关河打开导航地图：“准备释放探测器001。现在打开无人机进行低空飞行，与装甲车保持同一速度，实时传送红外拍摄数据到五月鸢尾号主控室。”
“好的。”Iris道，“已释放无人机，即将抵达第一个标的点。”
关河沉声道：“投放探测器。”
装甲车后舱门打开，一个一米长宽的白色立方体从里面爬出来。探测器001通身灰白，完全模拟地表环境颜色，依靠履带推进行驶，机身里还隐藏了四个轮子，能够在紧急情况下抓地爬行，速度最高可达到80公里/小时。探测器上还有通讯天线，用于实时接收信号、传输数据。
通讯频道里传来季知秋的声音：“已接收到无人机传输的数据，正在进行渲染。”
装甲车内的车载屏幕也在实时投影探测器001的状况，履带平缓的在雪地碾过，顺利抵达观测点。按照系统设定，在计划位置安装空气质量监测仪和尘埃粒子计数器。
因为地表环境复杂，装甲车无法切换自动驾驶模式，只能由关河手动驾车，AI做路况辅助。云贵高原是喀斯特地貌，谁也不知道冰层之下是否掩藏着深沟溶洞。
沈成器是有些紧张的，他打开水杯，将温水递到关河嘴边：“喝点水？”
关河抿了一口，问沈成器：“冷不冷？”
“还好，外面虽然比五月鸢尾号里温度低一点，但你知道的，寒冷也是一种体验。从前在新太阳联邦，没有四季变化，我们对冷和热的感知都很木然，还是现在比较好。”
漆黑雪原，装甲车的远光灯最多只能照亮前面百米远的路，崎岖不平，四野无声。
关河弯着嘴角笑了：“我们今天要安装50个探测器，争取覆盖范围到五百公里，明天五月鸢尾号会继续向西抵达下一个城市，到时候沈识洲和季知秋会出来进行第二批探测器安装。这一批探测器将持续为我们监测并传输空气中德尔塔粒子的含量变化，直到有一天我们离开他们的信号传输范围。”
沈成器点了点头：“新太阳联邦这么些年，对地外基础设施的建设太少了，保守的向外政策使在外面的通讯远远不如地球纪年时代，至少那时候的卫星和信号站能使全球无延迟传输信息。”
关河看向沈成器，温柔地笑了：“以后都会慢慢变好。”
他们在六个小时之后完成了第一次探索，除了路上有些地方过于颠簸，其余的一切都很顺利。
沈成器回到五月鸢尾号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到餐厅。餐桌上只有梅以安和莱昂，两个人面前摆着不同口味的营养剂，梅以安只吃了很少的一点儿。
“辛苦了。”梅以安跟沈成器打招呼，“想吃点什么？”
莱昂给沈成器递上餐盘：“虽然只有营养剂可以选择，但不同口味的营养剂差别还是很大的，你可以好好挑选。”
沈成器选了一个佛跳墙口味的至尊奢华版。
“可以，很有勇气。”莱昂朝沈成器竖起拇指，“上次我尝了一口就想倒掉，被沈上校看见了，他堵着我的鼻子就要往喉咙里灌，直到我再三保证再也不浪费了，否则以后找不到男朋友，他才肯松手。”
沈成器笑了：“你不知道现在这些物资有多珍贵，竟然还想着浪费。”
“你知道沈上校还跟我说了什么吗？”莱昂一边的眉毛高高地扬起。
沈成器问：“还说什么？”
莱昂故意压低声音，模仿沈识洲上校冷冰冰的语调：“你要敢打我弟弟的主意，我现在就打断你的弟弟。”
沈成器一噎。
莱昂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先不说我敢不敢挖关老板的墙角，就他那个表述，你看他那个表述，多引人误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呢！”
沈成器再一次觉得莱昂聒噪：“那你就谁的主意都不要打。就你这副靠不住的样子，我都不敢放心让你和梅姐出去。”
梅以安一直笑着听莱昂贫嘴，见沈成器提起这个话题，才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沈成器一边接过厨房机器人递来的营养剂，一边道：“不好不坏，我们今天没有碰到别的生命体，探测器的安装也都很顺利。关河一回来就跟季知秋去了主控室，他们想绘制现在的地表环境图，为以后人类文明向外扩展做准备。对了，云贵高原的路很不平，颠簸得厉害，开车要小心，以及能源有限，在外面待得越久，会越冷，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两件厚衣服。”
梅以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向莱昂：“到时候我来开车。”
“不是吧。”莱昂整张脸就垮了下来，眉毛耷拉着，“这样显得我很没用诶。”
沈成器直言道：“是用处不大。”
三天后，季知秋和沈识洲往另一个方向进行第二次探索。主控室内，无人机传输的实时画面在光屏内显现，几乎只看了一眼，关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温度不对，这比我们三天前去的时候，外部环境温度降低了将近十度。”
装甲车内的季知秋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思索了片刻，看向沈识洲：“沈上校，你想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
温度突然降低十度可能是个预警，地表外的气流开始产生变化，极有可能出现类似于禁区的太阳风季，带来的潜在威胁无法确定。从稳妥的角度来考量，他们应该立刻返回五月鸢尾号。
但季知秋的眼神很明显地透露出来她不是这么想的。
沈识洲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抬手调了一下远光灯的位置：“你想继续往前走吧？”
季知秋弯着嘴角：“是，总要往前走的。温度下降十度算不上多糟糕的情况，也许只是地表气流自然波动，毕竟我们对这个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倘若一丁点微小的变化就把我们吓得不敢出来，那我们可能永远找不到答案。”
“那就走吧。”沈识洲从后座拿起一条毛毯盖到季知秋的膝盖上，“我会把你平安带回来的。”
两个人的对话同步到五月鸢尾号的主控室，关河没有阻拦季知秋和沈识洲的决定：“一切小心，等你们回来。”
沈识洲作为联邦军队的精英，早就接受过相关方面的严格训练，如果今天坐在车里的是莱昂和梅以安，说什么关河也不会同意他们继续的。
幸好今天投放探测器的行动也一样顺利。沈识洲开车很稳，在具体执行过程中，能够将时间控制到秒。最后，两人比昨天还要提前一小时回到五月鸢尾号。
沈成器和关河站在出舱口等着季知秋和沈识洲：“辛苦了。”
沈识洲从车里迈出来，朝两人颔首。装甲车的车门有些高，沈识洲转身向季知秋伸出手，准备扶她下来。
其实季知秋一个人也可以。从前她开这辆车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爬上爬下，没有人扶，摔跤了自己站起来，也好好的活到现在。
但今天她没有拒绝沈识洲。
她低下头，眼睛里有零星的笑意，把手放到了沈识洲的掌心。
沈识洲握住季知秋的手，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放下来的。他的动作很小心，像怀揣珍宝的小偷，小心翼翼、郑重无比。
季知秋轻得像枝头飘下来的花瓣。沈识洲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他将季知秋放下来，就收回了手。
“先回去休息吧。”沈识洲道，“你的手很凉。”
季知秋原本想去主控室跟关河继续绘图，但沈识洲的话说完，她好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儿冷，还有点饿。
一直以来，季知秋小姐都是很有想法、很有主见的，但这时候竟然昏头转向地想转身去休息了。
“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着急。”季知秋看向沈成器，“对吧？”
“对的对的。”沈成器除了点头说是，还能说什么呢？
莱昂在事后小声地问沈成器：“你哥和你嫂子准备什么时候在一起呢？”
“什么你哥你嫂子的？”沈成器觉得头大，“三天后你就外出执行任务了，但是我哥给你安排的体能训练，你有几天是按时按量完成的？”
莱昂耸了耸肩：“比起这个，我真的更关心季小姐和沈上校的感情问题！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跟我谈体能训练呢？你看不看电影，最后的大团圆结局，靠的是科学吗？靠的是理性吗？不，都不是，是主角的个人光环和伟大的爱。爱，是人类走向光明未来的决定性因素。小沈，你真的太庸俗了。”
“是是是，我庸俗。”沈成器无奈地叹气道，“你有本事把这段话对梅姐说。”
“什么话要对我说？”梅以安恰巧在这时候出现，她笑盈盈地看向莱昂：“你该去做体能训练了。”
莱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拯救世界了，健身真的好累……这个光荣而伟大的时刻留给你们，我去研究如何开发出更多的营养剂口味不好吗？”
尽管万般不情愿，莱昂还是被拎着去做了体能训练。
三天后，梅以安和莱昂坐上装甲车，进行第三次勘测。
尽管在气温下降十度后，地表环境除去轻微气温波动，没有任何大的变化，但沈成器对莱昂和梅以安还是非常不放心：“一切小心，有什么问题立刻返回，安全是最重要的。”
“好的。”梅以安笑着点头，轻轻一跃，翻进驾驶座，“小沈，不用太担心，我开始地外探索的时候，你还在霍华德公学里读书呢。”
沈成器一言难尽地看向莱昂：“我是在担心他。”
莱昂爬进驾驶座，一脸莫名：“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要不你们来？”
季知秋呵了一声，一脚踹在莱昂的屁股上，将他踹进了副驾驶座。
“早点回来。”季知秋轻轻拥抱了梅以安。
装甲车第三次驶向茫茫雪原，副驾驶座的莱昂在调试通讯时，还开了音乐：“嗨喽，听见了吗，朋友们，感受了一下重金属的力量。”
关河和沈识洲都没有说话，另一端的梅以安也在沉默，只有沈成器无奈地让他把声音调小一点儿。
地表环境相对温和，第三次探索的任务并没有让主控室里的众人操心太多，但三个小时后，在梅以安和莱昂放置完第26个探测器后，通讯频道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短波。十几秒后，杂音消失，不管沈成器他们如何呼叫，通讯频道陷入一片死寂，对面也再没有声音传来。
紧接着在三分钟后，无人机突然坠落，光屏里的画面消失，只剩下一段波点。
“梅姐！莱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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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探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