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器拿着玫瑰和丝带,有些激动:“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关河是关河,季知秋是季知秋,Sūrya是Sūrya,他们每一方的立场都不一样。如果季小姐没有死,那寻找抗体的突破点也不会在关河身上——就算关河有抗体,他也不可能交给联邦。”
“但是季小姐有可能!她在联邦生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对这里没有感情。”沈成器不由得想起在他们前往路德维希酒店的那一天,季知秋问他自由吗?
从前沈成器以为季知秋觉得不自由,是因为联邦束缚了她,但现在开来,束缚住她的肯定还有Sūrya。
他不知道季知秋为了什么加入这个组织,或许是因为她在新太阳联邦过得不快乐,但沈成器觉得,Sūrya应该也没有给季知秋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季知秋“自杀”了。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每一次选择都能选中自己想到的东西。一个人要想过上理想的生活,一定会经过很多次不理想的尝试。
只是有些人在经历一两次不理想后,就觉得“理想的生活”必然是个悖论,干脆顺着生活铺好的路,得过且过地走下去。
反正日子不就是这么一天天地过?睁只眼闭只眼,不那么有追求,不怀有那些虚妄的期待,也就不会一次次的失望。
但季知秋不是会轻易顺从生活的人。
关河他们总是爱说沈成器天真,可沈成器觉得季知秋远比他天真,季知秋天真到近乎疯狂。
那些绿猴是被季知秋带走的,季知秋亲手造就了所有的罪孽,也留下了最后的希望。
“惠灵顿公学的图书馆,存包柜1023。”沈成器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址,对沈识洲说道,“我们快点去找抗体吧。”
沈识洲没有沈成器那么乐观:“在清洗计划之前,不可能有人能从霍华德城堡离开。而且联邦不会相信季知秋,谁也不能保证那里是抗体,还是另一个阴谋。”
“我相信啊!”沈成器有些着急。
沈识洲毫不留情地道:“你的相信一点用都没有。”
“万一那里真的有抗体呢?”沈成器说,“你就不能找一个在外面的人帮你去拿吗?”
沈识洲摇头:“你觉得还有多少人能够相信?连季知秋都是Sūrya的人,谁能够保证如果那真的是季知秋留下的抗体,不会毁在Sūrya的手里呢?”
“那我去。”沈成器仰起头,直视沈识洲的眼睛,“至少我是可以相信的。”
“你连霍华德城堡都离不开。只要走出这个门,外面的人不会管你是谁的儿子,只会一颗白磷-弹要了你的命。”
沈成器早就想到了:“关河有办法带我出去。”
“关河?”沈识洲气得咬了咬牙,“你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怎么还相信关河!”
沈成器坚定地说:“我只是相信我的判断。哥,我已经长大了,我和你一样爱着贝尔格莱,我也想为联邦做点什么。”
说完,沈成器就背上包,抱着七零八散的玫瑰,推开门:“哥,等我带着抗体回来,你一定要先稳住城堡里的人和军队!”
沈成器跑得很快,他在门口拦住一个军人:“沈上校让你带我去找关河。”
沈识洲没有阻拦沈成器,城堡里正是混乱的时候,他只能给沈成器留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沈成器拒绝了兄长的帮助,那么沈识洲就不会再管他了。
他已经尽到了兄长的义务,相比起兄长这个身份,沈识洲更是联邦的军人。在他心里,联邦的命令永远是第一位的,至于那个叛逆的弟弟,总要学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见到关河的时候,沈成器先是惊愕,很快就感到了愤怒。
“解开手铐。”沈成器努力按捺下心里头那些不好的想法,沉着脸对看守关河的两个军人道,“城堡发生暴-乱,这里不需要你们了,沈上校让你们赶快出去维持秩序。”
沈成器的身份很好用,那两个军人没怎么犹豫就离开了这间暗室。他们早就听到了外头吵闹的声音,要不是有沈上校的命令,他们恨不得立刻跑出去。
“……关河。”沈成器关上了门,他轻轻地叫了关河的名字,“我开灯了。”
昏暗的佣人房又有了光。
关河仍然坐在皮革椅上头,虽然镣铐已经被解开,但长久维持这样的坐姿,骤然松了桎梏,他一时也不能活动。
灯光对于长时间处在暗室里的关河来说,有些刺眼,但也是很好的刺激。
原本陷入昏迷的关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沈成器的时候,他咧开干涸起皮的嘴唇,露出了个笑:“沈识洲是终于没办法了,舍得把弟弟放出来套话了吗?”
沈成器发现,关河竟然对着他也带了攻击性,不过他更在意关河这时候的状态。
关河原本的声音低沉动听,这时却哑得不像话,像是喉咙里被灌了一把干灰,只能依靠声带撕扯发声。
“别说话。”沈成器有些生气,“沈识洲做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先扶你下来缓一缓。”
沈成器小心翼翼的将关河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扶着关河从椅子上离开。
和关河认识这么久,一直是关河无所不能地挡在他身前,这是他第一次照顾关河。
他看到关河的手腕上有电击留下来的青紫色痕迹,还有因为针孔注射后皮下形成的一大块淤血。
沈成器默不作声,只是在房间里翻出医药箱,给关河的伤口喷了药。他看到箱子里有棉签,取了两根出来,蘸了水轻轻地涂在关河的嘴唇上。
关河坐在地上,靠着椅背。他很虚弱,这时候却想要后退,不过立刻被沈成器按住了肩膀。
“不要动,很快就好。”
沈成器半跪在关河的身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蘸水的棉签濡湿关河干裂的嘴唇。他看到关河嘴唇上凝着血痂的豁口,好像心里头种的一片玫瑰花全都倒了下来,花茎上细密的刺全部扎进他的血肉里。
疼得不行。
因为太疼了,让他想着或许可以给关河一个吻。
如果可以,他愿意分担关河的痛苦,不管关河是否需要。
“我已经知道季知秋留下的抗体在哪里了。”沈成器为了克制亲吻关河的冲动,努力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你带我离开霍华德城堡,送我到惠灵顿公学,然后……就离开这里吧。”
“贝尔格莱中心区的事情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我……虽然没什么立场,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安全地离开。你已经不在暗处了,军队和政府都注意到了你,你只有一个人,要是真的把命丢在这里了不值得。”
沈成器这一通话说得颠三倒四,他呸了自己一声:“我不是咒你的意思,我不会说话,算了,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还是给你喂一点水和营养剂吧。”
关河已经慢慢缓了过来,他抓住沈成器的手腕,制止了他要给自己喂水的动作,声音很轻,但态度很坚决:“我自己来。”
“好吧。”沈成器有些不自在地把水和营养剂留了下来,后退了几步,“那个……你先休息一下,我找一下β152。”
因为有了旖旎的心思,沈成器都不怎么敢看关河,只想快点找点其他的事情做。
联系上β152,才发现莱昂先生完全没有被城堡里的混乱影响,这几天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坚持要干一件大事。
沈成器原本想带他一起离开,但β152真是个有志青年:“刚准备来找你,你就来了。我联系了组长,让她帮我一起黑进军方系统,消除掉清洗计划。”
“……她答应你了?”沈成器有些意外,β101是他们β组的组长,一直稳重冷静,没想到会被莱昂这么个跳脱的人拉下水。
β152很兴奋:“对啊,其实是她先发现我们俩攻击了物联网,然后问我在折腾些什么,我就把这里的事情都给她说了。既然说都说了,也不能白说啊,我就哭着叫爸爸,求她救救我们。β101是个好爸爸啊,她当然就答应了。”
沈成器:“……”
β152说:“组长说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有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沈成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巴巴地道:“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β152急匆匆地说,“你快上线,我们这里遇到了点麻烦,被军队发现了,你快帮帮我们。”
沈成器看了一眼关河,小声地问他:“你先休息一会儿,两个小时后出发可以吗?”
关河看着营养剂的瓶子,没有抬头:“当然,我随时可以。”
沈成器觉得关河的状态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任谁被军队这样折磨,都会有点问题,他觉得关河已经很厉害了。
用了两个小时,帮β152和β101处理了一些问题,沈成器就下线了。如果他们真的能在后台终止清洗计划,当然最好,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到抗体。
“我可以走了。”沈成器把东西都收进背包里,站起来看向关河,“你还要休息一会儿吗?”
关河微微一笑:“不用。不过衬衫有些皱了,联邦的军队审问的时候不是很有风度,等有机会了,我要换一件。”
沈成器发现关河已经收敛起他刚进这里时脸上的敌意了,又变成那个看起来斯文温柔,其实藏了一肚子弯弯绕绕的模样。
这样挺好的,沈成器想,这是让关河感到安全的状态。
“走吧。”关河带着沈成器避开了城堡里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那条他留给自己的后路。密道出口不是军队在守着,等在那里的竟然是北京俱乐部里给沈成器剪过头发的三哥。
三哥背着他的琴,坐在密道出口,看见沈成器也跟着关河出来了,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他眼皮上那道疤痕也跟着动了,很有味道。
“谢谢三哥。”关河伸手揽着沈成器的肩膀,“我要先去一趟惠灵顿公学。”
三哥无所谓地摊手:“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我只负责帮你守着这个出口。”
关河和三哥的眼神有过短暂的交汇,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
关河挥了挥手,带着沈成器前往惠灵顿公学。
惠灵顿公学是联邦最好的基础教育学校,季知秋和沈成器都是这里的学生。毕业多年,再回母校,沈成器没有什么感慨,只想尽快带着关河取到抗体。
图书馆1023号存包柜不太好找,还是关河给沈成器指了出来。存包柜要输入密码,但季知秋没有给出任何关于密码的提示,沈成器想了想,直接输入1023。
嘀的一声,存包柜打开了。
里面放了一件保存得很好的男式外套,外套下面,是两管提取好的抗体,淡绿色的液体在照明灯下显出翡翠一般的颜色。
“抗体!”沈成器松了一口气,兴奋地转头看向关河。
他们兜兜转转,找了这么久,幸好抗体真的存在。
关河抬手揉了一下沈成器的头:“是的,你找到了。”
沈成器立刻把抗体装进背包,然后给沈识洲发了消息。
这时他终于能分出注意力,拿出了存包柜里的那件外套。外套的款式很旧,大约是好几年前的衣服,沈成器拿出来打开,发现这件外套有点眼熟。
关河给沈成器指了指袖口:“沈识洲。”
沈成器翻开袖子,里面绣了沈识洲的名字。
“这是……我哥的外套?”沈成器怎么也没想到,打开那个存包柜后会看见沈识洲的外套,“看大小好像是他十几岁时候穿的,为什么会在季知秋手里?”
沈成器想起季知秋的捧花也是要送给沈识洲的。
关河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这个外套:“我送你回霍华德城堡,回去的路上,刚好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季知秋说的话真真假假,我没兴趣猜,但我觉得你可能喜欢,所以把这个故事告诉你,是真是假,你有机会可以去找沈识洲求证。”
“好!”沈成器满是期待地看着关河。
关河和沈成器并肩走在惠灵顿公学的校园里:“你记得季知秋在丝带上留的是什么话吗?”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沈成器记得很清楚,他觉得这句话很有趣,像情诗,但是饱含着爱而不得的酸涩。
“季知秋说,她很喜欢联邦的雨天。如果在雨天里等一个人,即使等不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因为他不能来赴约,可能并不是因为不想见你,只是因为天气不好。”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by张爱玲《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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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寻找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