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空无一人，整座西院可疑的沉默着，大门的塌陷和陌生人的闯入全然不屑回应。
明海看着前窗支离的玻璃，低声咕哝：“我师父会杀了我的。”
疯狂的报复蓦然降临，整座城市的灯光骤然追随着先前的那盏路灯沉寂了下去，那盏路灯仿佛是被实验的先驱。
远处的高大建筑隐进黑暗，西院终于不再是众星拱月的那一座，而成了独一无二。
“你看你干的好事！”明渊跳下了车，摸向腰间别着的手枪。
城市里的人们迟疑了一秒，接着骚乱像瘟疫一样播散了出去。所有的通讯设施都陷入瘫痪，隔绝了人与人的联系。
明海也下了车，环顾空荡的西院大厅。
人群在不可抗拒的黑暗里狂奔，然后疯狂的撞上另一个人，咒骂和祈祷成了人类最后的语言。西院想要的震慑力已经达到了。
“明海。”一声熟悉的呼唤传了过来。
明海猛地回过头去，阿龙正向他走来。看上去很安详泰然，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阿……”明海的脚步刚移了一下，便感到一股热流擦着自己的脸翻涌了出去，着陆在了阿龙的胸前。阿龙被轰然洞穿，他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仍然笑眼温柔的看着明海。
“他不是阿龙……真的，他不是。”明渊喘着粗气，抓着枪的手因剧烈的后座力颤抖着。他用力点了点头，试图让一见到阿龙就失去理智的明海相信他。
纵使那不是阿龙，可那个与他面容一模一样的人倒在他眼前，明海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他很快便相信了明渊的话，因为与此同时，无数个阿龙模样的机器人扑将了上来，但他仍然在战栗。
“明海！开枪！”明渊又开了一枪，明海的武器连开枪都是件有挑战性的事。他吼道，“你他妈善良什么？他们整出数以千计的阿龙外壳，就是为了看你这惨样！”
明海终于沉下心，眼睛一闭，扣下了扳机。其中一个机器人瞬间被子弹的力量掼到大楼的另一端，在角落里徐徐燃烧。
明渊已经找到了规律，当一批机器人聚集起来，他便开枪轰过去。他毫不怀疑自己再多干两下，一楼的承重墙就会全被自己打通。
“这里我拖着！你上去！”明渊几乎是用冲撞的力量贴紧了明海的背，“这些没脑子的，不能把我怎么样。”
明海的咬肌坚硬的皱起，容不得他再犹豫，他旋身跑向电梯。
顶楼的实验室里，阿龙的中枢芯片已经破解到了最后的关头。
胡西蒙下达了指令：“阿龙，你去拦他。别让他坏我的好事。”
阿龙缓缓抬起头，把枪插进腰间，翻身跃下了楼梯。他灵活的在楼间穿越，甚至快于同时下降的电梯，他以最快的速度执行着胡西蒙的命令。
电梯升至八楼，阿龙止步于九楼，他已经赶上了明海的上升速度，他按下了电梯门铃。
电梯门开了，二人狭路相逢。
那一瞬间，明海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愚蠢，无论那些机器人多么精巧的复刻了阿龙的轮廓，当真正的阿龙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感到一阵异样的心悸。
“阿龙，是我。”明海努力提了提嘴角，说。
阿龙漠然的走进电梯，梯门无人看顾，缓缓闭上，电梯再次自动上升。
阿龙听到脑子里一阵痛骂：“蠢货！我让你拦住他！”他痛苦的颤抖了一下，捂紧了脑袋。
“……阿龙？”明海想伸手去触碰那个久违的人。
阿龙躲开了，与明海对视，以呆板的电子音给予回应：“非常抱歉，无法识别您的语言内容。”
“下了他的枪！”胡西蒙喝道。
对一个毫不设防的人进攻，有些浪费阿龙的本事。他狠狠地扭断了明海的手腕，轻易的夺下了他的枪。他把那把枪用力杵在了明海的太阳穴上。
明海茫然的被枪顶的头一晃，手腕惨白的皮肤下缓缓聚起淤血，他毫无知觉。
“我不怪你，”明海惨然一笑，“你一定比我还难受。”
“非常抱歉，无法识别您的语言内容。”这是阿龙对他不变的应答。
电梯升至顶楼，阿龙在胡西蒙的指挥下，挟着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明海走了出来。
“把他带进来。”胡西蒙惬意的说。
明海见到了胡西蒙，他顿时感到一股冷彻心脾的寒意漫溢过来，甚至那股寒意已经具象可见，泛着冷绿的颜色。
胡西蒙正诡异的往自己的血管里注射针剂，寒气来自他身旁的冷藏柜，里面正架着一支盛装着冷绿色液体的木塞试管，它被孤独的搁在那里受人朝拜。
胡西蒙按着自己刚拔出针头的胳膊：“你太冲动了，明海博士，这个城市会因为你的冲动而毁灭。你以为我就为了这个固执的机器人？”他嘲弄的看了看已经失去心智的阿龙，又回头去看那支试管，“不想走近看看吗？我一直很想看看这病毒沾了**的威力，你的皮肉瞬间会像玫瑰花一样绽开，漂亮极了。”
这时一群穿着防化服带着防毒面具的持枪者排在了门口，阿龙押着明海走了过去。
“这只是我的作品之一，不值一提。”胡西蒙观赏着那支病毒，暧昧的拍了拍阿龙的脸，“等我有了无数像他这样杰出的机器人，病毒的研制就没那么困难了。瞧瞧他们，愚蠢又笨拙，怕死的人类。”他又看向门口那些全副武装的人，神情极度不耐烦，然后他左右放松着自己的脖子，“唯一的解毒试剂，就在我体内舒卷，我难道不是这世界上最无畏的人？”
“你这个恶魔……”明海咬牙切齿地说。
“哦，谢谢夸奖。”胡西蒙自得的点点头，“从小到大我就是被这样的话喂大的，我现在岂不是应了人们的期许？”
胡西蒙打了个响指，空间里出现了隔壁实验室的投影，他们正在争分夺秒的破解阿龙的芯片。
明海看向阿龙，他呆呆的看着屏幕，无感的瞧着那些人戳弄着属于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