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渭回到前厅,在场的官员们都看出,这位官家的脸色相当不对。
就像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官家被打击的像个遭了霜的倭瓜,脸颊都是青灰色了。
大臣们互相看看,枢密院编修胡铨上前一步:“官家,既然金国内部出现如此大的争斗,想必一时半刻无暇顾及大宋,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整饬防线……”
“无暇顾及大宋?”陈渭冷冷打断他,“你知道如今上台的是谁?是那个兀术。他是会放过大宋的人吗?”
大家都是心里一咯噔。
刚才君臣间还有说有笑,谈得好好的,谁知这位官家去里面撒了泡尿,回来态度就变了!
左相赵鼎更慌,心想官家怎么了?之前就是无缘无故突然变了性子,这才不过十天,难道又要变了?
想到这里,他赶忙道:“官家,这兀术一向是主战不主和,但是这次他身受重伤……”
“他的伤不重。”陈渭一张脸阴沉得要滴水了,他闷闷道,“有人替他挡了一刀,但这就像刀刺猛虎却没刺中要害,你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猛虎会发狂。”
群臣哗然!
“官家是怎么知道他的伤不重?”
“我自有消息渠道。”陈渭挥了挥手,“你们就别打听了。我敢保证我的消息是准确的。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他身体前倾,眼睛盯着在场的文臣武将:“北伐。”
屋子里,一时静到极点!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陈渭一字一顿道,“趁着金国发生宫变,趁着兀术还没来得及完全掌握实权、调动大军南下,我们早做部署!就算不能先行一步,也绝不能被动挨打!”
赵鼎在一惊之下,骤然放下心来。
还好,没变回去……官家还是那个坚持抗金的官家。
但是其余大臣可没激进到他这一步,大家面色犹豫,互相看了看,都没吭声。
陈渭知道自己说得过于直接,他索性转过脸来,看着岳飞:“岳节度,你怎么看?”
岳飞面不改色,上前拱手应道:“正是良机。”
陈渭欣然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对北伐早就有了通篇的盘算。北伐的事,不能再拖了。我不想对不起宗忠简(宗泽),他临终之时,三呼过河,此刻想必在天之灵,正注视着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既然眼下已经无路可退,那我们就打过黄河去!”
那天君臣们接下来谈的就是北伐的具体计划了。
这个部分,陈渭几乎没插嘴,他是个外人,对古代军事一窍不通,至于赵构那点军事水准也约等于零,倒不如把一切都交给业内人士。
在他这个位置,只要不发那十二道金牌,就善莫大焉、足以为万民称颂了。
听着群臣的讨论,陈渭刚才那激烈起伏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既然谢枕山不回答,那他就去找这小子问个清楚,反正也是要去找那个神秘现代人的,不如先去北方再说,等到了近前,他就能凭借安全茧顺利找到谢枕山。
到时候,他要把这小子牢牢拴在身边,看他还要不要胡说八道!
等大家讨论完了,分兵部署的计划也大致有了眉目,陈渭这才笑眯眯地搓了搓手。
“讨论完了?该轮到我了吧。那我有两件事,希望各位答应。”
群臣赶紧道:“官家请讲。”
“第一,韩世忠、张俊、岳飞晋封太保、少师、少保。”
这件事,群臣都无异议。
然后他继续道:“第二,我要亲征。”
这一次,屋里比刚才还安静,就好像陈渭说的不是“我要亲征”而是“我要到月亮上去玩一玩”……
陈渭不满地看看满屋子的木雕泥塑:“干嘛?你们这都什么奇怪的表情包?难道我不能去打仗吗?”
胡铨迷惑道:“官家亲征,朝中事务怎么办?”
“你们来办呗。”陈渭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们都是笨蛋,就我一个大聪明。算了吧,我早看出来了,朝中有我没我根本没区别。”
“可是局势变化万千,真遇到大事,还是要官家来定夺啊!”
陈渭觉得荒谬极了。
“什么重大决策非得让一个从未打过仗、一辈子没搞过一次正确外交的人来定?你们是不是傻啊,过去这么多年,我除了给你们添乱,当你们的绊脚石,有帮过一次正向的忙吗?”
群臣全都默不作声了!
这话还真不好反驳,可是身为官家,怎么能如此数落自己?
陈渭喘了口气,又耐心道:“你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专家,我呢,妥妥的外行——外行又能定出什么好决策?掷骰子都比找我管用好吧!不然给你们立个抽卡机在这里?老实说就连抽卡我都是万年非酋。行了行了,除了搞钱的事情我能出点主意,帮你们背背锅,别的事你们不用找我。”
王庶摇摇头:“官家开什么玩笑!哪有官家去打仗的道理?”
“tai祖皇帝难道不是打过仗吗?太宗皇帝也打过仗!为什么我就不行?”陈渭有点生气,“不行,这次必须带上我!我又不会给你们添乱!”
韩世忠脸一沉:“官家亲征这本身就是给我们添乱!”
陈渭只好再度把求救的眼神转向岳飞:“岳少保的意思呢?”
岳飞为难地看看韩世忠,韩世忠那又咬牙又努嘴又瞪眼的样子,分明是在说“你敢答应他试试?”
于是他只得道:“官家还是留在临安,静待臣等的捷报。”
陈渭气馁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等着吧!你们不许我去,我偏要去!偷偷地去!”
等出了宫,大家又来到枢密院,继续商讨北伐事宜。
枢密院的官员们早就听见了里面的通报,知道韩世忠等人升官了,大家喜气洋洋,纷纷上前道贺。
然而韩世忠和岳飞却全都一脸低气压,俩人心中还记挂着刚才官家那掷地有声的打滚耍赖。
“怎么办?万一官家非要亲征……”胡铨为难地看看他们,“我们能拦住吗?”
赵鼎想了想:“官家是在说气话。大臣们没有一个答应,也不给他兵马,他靠着御前班直那几百个人,够什么用?怎么亲征?”
王庶哼了一声:“这您可高看官家了,说不定他连这几百班直都不带呢!”
岳飞沉思道:“看官家那意思,非要去不可,把他逼急了,说不定翻墙也要跑出来。”
赵鼎有些生气:“官家怎能如此不自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官家是天子,怎么一点都不为社稷着想!”
“正是为了社稷着想,他才要亲征。”
韩世忠一句话,把大家都说愣了,王庶困惑道:“韩太保不是不同意官家亲征吗?”
“我是不同意,可我不同意管用吗?”韩世忠淡淡地说,“官家不是傻子也不是幼童,官家是从靖康年过来的,又不是没吃过行军露宿之苦。可他依然坚持要亲征,难道他这不是为了社稷?”
赵鼎急了,高声嚷道:“这不合礼法!私自出宫去前线?大宋没这个规矩!”
王庶叹了口气:“相爷您还没想明白?咱们这位官家,如今哪里还把什么礼法规矩放在心上?我算看出来了,他什么都不怕。”
赵鼎呆住:“不是……等等,难道你们都愿意天子亲征?”
“我不同意。这一点我是不会改变的。大面上,也没人会明着支持。”韩世忠沉吟片刻,“但是如果官家最后还是跑出来了,那就带上吧,别再把他往回撵了。”
大家哭笑不得,什么叫带上?韩世忠把天子说得就像是自家不听话的小儿子。
他想了想,又转向岳飞:“官家若果真偷跑出来,一定会去找你。鹏举,到时你就把他留下吧,如果坚决不许官家跟着,君臣之间反生嫌隙。”
胡铨有点幸灾乐祸:“反正官家最信岳少保,交给旁人,总没有交给岳少保放心。”
赵鼎此时也缓过劲来,他左思右想,叹了口气:“反正储君已立,官家要闹……就随他闹去吧。只是岳少保,到时不可由着官家使性子,你要多多从旁劝诫才是。”
王庶点头:“不让跟着,说不定他自己跑前线去,那更麻烦了,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最安全。岳少保,官家就拜托你了。”
岳飞目瞪口呆望着这群人,心想你们这是要把孩子交给我来带的意思吗?!
岳飞心事重重回到自家府邸,仆从们听说自家老爷这次又升官了,一个个全都喜不自禁。但是再看岳飞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大家又有些慌,都不知是吉是凶。
好在,岳飞很快也就想通了,官家非要亲征,非要跟着他上战场,其实也没什么,顶多派些可靠的人,加强天子的防护,也就罢了。
再怎样,也比天子留在临安却一个劲儿给他添乱,频频阻拦他抗金要好得多吧?
晚间他将此事和两个幕僚说了说,幕僚们的反应同样喜忧参半,高兴的是,这充分说明天子一改往日的戒备,已经对岳飞十足信任了。
忧的是,天子自从逃到江南就没打过仗,十年了,都是躺在后宫养尊处优,早先还因为金兵搜山检海地抓他,导致这位直接在嫔妃身上“萎掉”……
就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纨绔底子,怎么跟着去打仗?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染个风寒什么的,都能要他的小命。
一个老成持重的幕僚想了想,还是劝岳飞:“官家的信任诚然珍贵,可是您为此承担的风险太大了。万一官家有个闪失,您怎么和天下人交代?”
另一个幕僚也道:“不能明着开赶,得想个办法,让官家知难而退。”
这番话,让岳飞有了主意。
出发的日子定下来,果不其然,当天一早,就有家丁匆匆忙忙前来禀报,说官家来了。
岳飞也不吃惊,只问:“官家一个人,还是带了很多人?”
“没带很多,就带了三个。”家丁哆哆嗦嗦道,“有一个还是女的。”
岳飞皱眉,心想这是要把嫔妃也带上?这位难道真改不了这老毛病吗?
他急匆匆带着人到了门口,果不其然,身着红色圆领箭袖,头戴硬翅幞头,牵着一匹青骢马的,正是官家本人——手里还拎着一只样子奇怪的桶。
一见岳飞出来,陈渭笑道:“哦,还没走?正好赶上了。”
岳飞心里叹了口气,却赶忙施礼:“官家为何一大早来了寒舍?”
“当然是跟着你回鄂州,领兵北伐啊!”陈渭理直气壮地说完,又指了指身后,“这几个你都认识,閤门祗候赵舍人,松鹤楼的跑堂宋小乙,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身边,女扮男装,同样紧身衣袖不施粉黛的韩春:“福国长公主。”
岳飞一惊,顿时有点惭愧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旋即,又啼笑皆非。
一个天子,一个舍人,一个跑堂,一个公主。
这算哪门子的奇妙组合?!
但他也不敢多问,慌忙把一行人让进府里。
路上,陈渭又和岳飞说,福国长公主因为在北边吃了很多苦,深恨金人残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来,他不好拂妹妹的意,所以就把她带上了。
“岳少保不用担心长公主的安全,她并非寻常宫内女眷,有能力自保。”
韩春目光黏在岳飞身上,完全一副毫不掩饰的花痴样子,那表情是恨不得拍个九宫格立马发去朋友圈再大叫一声“我见到了岳飞!”
她听见陈渭说,频频点头:“是的是的!岳少保不用考虑太多,把我当男人使就行了!我们公司……不,我是说,如今这世道都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驴使,像什么加班到转钟,日常996,我早就习惯了!”
岳飞:“……”
让进院中,陈渭看见仆人们拎着包袱,牵马拿兵器的,显然是正准备出发,于是笑道:“你们都准备好了?我什么都没准备,我想着鄂州也不算远,路上随便将就一下也就到了。”
岳飞妻儿都不在临安,他母亲过世还不满三年,家人在庐山守制,只有长子岳云跟在鄂州,京里这处房子几乎是个空的。
岳飞将陈渭让进前厅,又吩咐上茶。
宾主坐定,他这才道:“官家有令,臣不敢不遵。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岳飞的脸色转为异常严肃:“打仗不是儿戏,此次北伐至关重要。不管是谁,要有足够的能耐,才能上战场。”
陈渭听懂了,岳飞这是想出办法来阻拦他了。
他笑笑,也不点破,只说:“岳少保的意思,是要试我的能耐?合格了才能带我走,如果不合格,就不行?”
岳飞忙站起身,躬身道:“官家若不答应,臣自然也不敢把官家怎样,那就只好……”
“只好?”
“把官家送去韩太保处。”
陈渭又气又乐,岳飞这鬼主意想得刁钻: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打包转送给韩世忠,看你还跟不跟!
陈渭想到这里,点点头:“好,我答应。”
岳飞这才松了口气,又命亲兵把家中所存的数十把弓箭取出来,一一摆在院子里。
原来他想测试陈渭拉弓射箭的能力。
陈渭跟着他走到院内,低头看了看,最小的弓箭就有成人臂膀那么大,看上去和奥运会上用的那种差不多。而最大的竖起来,足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高。
“按照大宋的规矩,挽弓一石五斗就能做官家的侍卫。”岳飞对陈渭说,“官家想上沙场,怎么也不能低于这个数。”
陈渭记得,史料上说岳飞挽弓能到三百斤。宋代一斤等于如今的1.2市斤,一石约等于如今的100市斤。
据说北宋军人挽弓最高记录也只有三石,岳飞竟然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可见他力气之大,天赋之高。
陈渭低头看了看那些弓箭,又拿起最小的一把试了试,忽然放下。
“岳少保用的是哪一把弓?”陈渭问。
岳飞一愣,旋即吩咐仆从:“取我的那把弓来。”
不多时,一把又黑又沉,朴素大气的弯弓被送过来,陈渭仔细一看,心说卧槽,这把弓别说给他拉,就算扛在肩上都有够吃力的!
然而今天,他却有个作弊的工具在身上。
陈渭想到这儿,顽皮一笑:“那我就用岳少保的这把弓。”
一言既出,除了胖大海那几个早就料到,在场家丁和那俩幕僚都是一惊!
就连岳飞也吃惊极了,他忍不住道:“官家万万不可逞强贪力!仔细努伤了。”
陈渭也不解释,他拍了拍手,拿起一枚箭矢,又抓起岳飞的那把巨大的弓箭,单手用力,竟一点点把弓拉到圆满!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搭弓上箭,陈渭瞄准对面的柳树,一箭射过去,半只箭矢深深没入了树干!
在场的人们,连喝彩都忘记了,他们全都呆呆望着陈渭,心中充满了错乱的诡异感!
这些岳府的家丁亲兵们,谁不认为岳帅的挽弓力道是天下第一?平日里他们和街坊邻居吹牛,也把岳帅挽弓的本事挂在嘴上。谁想到,如今来了个年纪轻轻、白白净净的官家,看着又细又瘦跟个柳条似的,竟然脸不红汗不出,就把岳帅的这把天下闻名的大弓给拉到满弓……
到底是官家太强,还是自家岳帅……其实没那么强?
岳飞在一惊之下,脑子里忽然打了个闪!
他转头对周围人说:“你们先退下。”
家仆和幕僚们不敢再围观,纷纷散去。
在场只剩下岳飞和陈渭他们四个。
只见岳飞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陈渭的胳膊。
陈渭一开始以为,岳飞发现了一个“天降奇才”,过于激动,所以才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放,但是旋即他就觉得不对!
岳飞在试探他胳膊上有没有绑异物!
陈渭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挣扎着想抽回手,但是来不及了,岳飞把他的袖子往上飞快一撸,露出了外袍底下,黑色的盘古服。
那古怪的材质,岳飞用手一摸就知道不是衣料。
“官家,这是何物?”
陈渭此时,真有一种作弊被当场抓住的感觉。
他狼狈不堪地说:“这叫盘古服……是一位异人送给朕的。”
官家都改口自称朕了,意思如此明显了,岳飞还不依不饶:“请官家脱掉这件盘古服,再拉一次弓。”
陈渭站在原地,又羞又恼,差点变成一根红色的蒸汽人棍!
他还没开口,胖大海有点挂不住了,出声道:“岳少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开始你也没说不准官家穿着盘古服拉弓啊!”
这就纯属胡搅蛮缠了。
岳飞也不怒,他看着陈渭,淡淡道:“那么,臣就请官家脱掉这盘古服,再试一次。”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望着陈渭的眼神,分明是一步都不肯退让。
一阵凉风簌簌吹过院落,陈渭发热的脑瓜冷静下来。
他一语不发脱下外袍,换下盘古服,又重新抓起岳飞的那把弓箭。
果不其然,这一回别说拉开了,就连拎起来都感觉十分吃力。
陈渭不打算继续丢脸,索性放下这把弓,转头去拿那把最小的——虽然是最小的一把,但也和他在天机所日常训练使用的差不多了。
拉开弓,瞄准前面的那棵大柳树,陈渭屏气凝神,一松手。
箭矢再度插进树干,但是这次,只是浅浅进了一点点,来一阵大风就能刮掉。
院子里,寂静无声。
岳飞静静望着陈渭,陈渭低着头,臊得脸都不敢抬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课堂,那次政治考试他最后一题抄了同桌的答案,结果同桌太匆忙,把“中华人民共和国”错写成了“中华民族共和国”,陈渭竟没看出来,就那么直接抄上去了。
“你俩挺厉害啊!不约而同建了个国,还连国家名字都一样,说吧,谁当主席谁当总理?”
在政治老师的调侃和全班的哄堂大笑中,陈渭羞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
……此刻岳飞的表情,让陈渭想起了那位久违的老师。
他应该会劝自己回宫吧?陈渭沮丧地想,岳飞这样军纪严明的将领,肯定容不下作弊。
不料岳飞微微点头:“官家的能耐足够了,如若不弃,就和臣一道去鄂州吧。”
陈渭吃了一惊,那三个也大出意料!
岳飞将那件盘古服叠好,双手交给陈渭,又温和地说:“臣并非是在为难官家,只是想看看官家真正的实力,心里好做打算。不管这盘古服究竟从何而来,既然官家的实力远远超过自保,臣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陈渭的脸颊,滚烫得能直接在上面煎鸡蛋!
虽然是满心的羞愧,陈渭的一颗心却放下来了。
他终于可以去北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