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萧云翎内力深厚还是他命不该绝,总之他吊着的那口气成功撑到了大夫的师兄赶到。
薛临烨原本就因为萧云翎的情况坐立不安,生怕他这口气等不到神医赶回来,正在屋里急得来回走,猛地一听神医请回来了,急忙出迎。
等他与那位神医见上面后,两人皆是一副讶异的表情,异口同声道:“怎么又是你?!”
薛临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大夫,嘿,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不就是之前给萧云翎看过伤的葛大夫么…
背着药箱赶了一趟远路的葛大夫心里也纳闷,他们不会是特意来砸自己招牌的吧?分明前几日刚给他们看好了,怎么又请自己来…
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只不过葛大夫还记得他来的目的是为了看病治伤,顾不得多说,抬腿就往屋里走。
“病人就是在这间房里,是吧?”
他这刚一进屋,鼻畔就已经嗅到了房间内浓重的血腥气和掺杂着的药味。
看来这一次,那小子又伤的不轻啊。
他进屋之后,还守在萧云翎身边的大夫连忙起身,语气有些讨好般的向他问好。
“师兄,一向少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这次烦请师兄帮忙,救他一救。”
葛大夫一见是他,脸上的表情一凝,不顾自己背后还有人,大步上前,抬手呼了他脑袋一下。
“范七,我就知道是你,都行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当时学艺那会儿一个德行,师父传授你的,你莫不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哎呦,师兄,你还是先看看伤患再教训我吧。”
范七虽然已经是年近半百,但在师兄的面前,依旧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连还手都不敢,只能抱着头躲避。
葛大夫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萧云翎身上。
他坐在刚才范七的位置上,给萧云翎把脉。
在灌下那碗独参汤后,萧云翎的脉象按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微弱,显然是已经发挥了益气固脱的效用。
不得不说,范七的处理方法是对的,只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些信不过,这才让人把自己请了过来。
葛大夫想到这里,语气缓和下来,对着一边等候的范七吩咐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还不快去准备热水剪刀。”
“是,师兄,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范七随即出门,对着门口的婢女们吩咐,让她们抓紧时间准备好需要的东西。
薛临烨听着他们这安排,没忍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怎么听上去要给人接生了呢?”
听见他的吐槽,葛大夫额头冒出黑线,直接将不着调的他给撵了出去,让他在外面等着,别打扰他们师兄弟俩给伤患处理伤口。
……
萧云翎从昏迷过去之后,意识就一直飘飘荡荡,记不得来处,寻不到归处。
他现在仿佛成了世间一个游魂,漫无目的地飘荡。
突然,平静的天空闪过一道霹雳,他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恢复意识后,看到了眼前这熟悉的一幕。
这是,今天刚刚发生过的画面。
他看到面前的‘黎千漠’心中欣喜,刚想开口,却没想到‘黎千漠’目光冷漠,手下毫不留情地捅中了他的心脏,动作生怕他不死一样,已经刺入体内的匕首又转动了半圈。
“你必须死!”
刺啦…
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回着,最后画面定格在眼前。
今天,是这样的发展么…
萧云翎脑海间一片混沌,几乎分辨不出这是现实,还是他之前所想的是现实。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他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成了成亲的一幕。
可是这一次,跟‘黎千漠’成亲的不是他。
他如同一只幽魂一般穿行于人群,无人看见他,无人听见他,也无人触碰到他。
但他看得见,也听得见。
只见‘黎千漠’身着一身大红嫁衣,眉眼含笑地看向他面前的萧云朔,语气十分温柔道:“我其实一直不喜欢萧云翎那武夫。”
“哪比得上你腹有诗书,文质彬彬。”
“现在他死了,我终于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夫君。”
听到‘黎千漠’的这句夫君,萧云翎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火气直接从胸口顶到了头顶,差点没把他肺管子气炸了。
他对着他们大喊大叫,“混账,你夫君在这里,你叫的哪门子夫君!”
似乎是他的情绪太过激动,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范七留意到萧云翎的额头冒了很多的汗,跟葛大夫询问道:“师兄,你看他怎么会这样?”
葛大夫一边处理着萧云翎胸前的伤口,一边抽空回答道:“他此时正做噩梦呢,不要紧。”
“重伤的人都这样,别大惊小怪的。”
他将止血的药粉洒在萧云翎的伤口上,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子是一点也不惜命。”
“这伤口但凡往左偏了半寸,他就直接死球了。”
范七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那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葛大夫将手中沾血的棉巾扔到盆里,吹胡子瞪眼道:“这要是能让他死了,不是纯纯砸我招牌么?!”
“剩下的你自己就办了,我要回去了。”
他说完,扛起自己的药箱,就往门外走。
薛临烨正在门外来回踱步,瞧见他出来了,急忙迎上去。
他往屋里探头,“先生,我朋友他怎么样了?”
“放心,死不了。”
“我再给他家娘子留下一副药方,让他熬药便是。”
冷不丁从葛大夫的口中听到黎千漠,薛临烨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还娘子呢,这人都已经找不着了。
这要是萧云翎醒了看不见黎千漠的人,指不定又得发什么疯呢。
“先生,方子交予我便是,我让她们去熬。”
葛大夫这才留意到他来了这许久,确实没有看见黎千漠的人,许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涉及病人**他也没多问,挥洒笔墨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眼前的薛临烨。
薛临烨将手中的方子收好,随即吩咐旁边的家丁道:“来人,还不将诊金送上,再派辆马车,好生送葛大夫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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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黎千漠这边,他跟着皇兄的暗卫离开之后,在一处林子歇脚。
为了避免这一路上会有人认出他来,暗三从怀里掏出一副人皮面具,往他怀里一扔。
“殿下,还是戴上面具,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黎千漠沉默地看着怀里的那张人皮面具,相貌普普通通,放在人堆里确实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也没说什么,轻车熟路地将面具戴上,顿时遮掩住了他昳丽的容貌。
只不过他心中仍有疑惑,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皇兄此番浑水摸鱼,在天下山庄大闹了一场,为的就是想趁乱刺杀萧云翎。
若非萧云翎信任自己,怕是今日他们也走不出这天下山庄。
他与萧云翎合力演的这出戏,已经成功地将暗三骗过,想必不多时,暗三就会将萧云翎已死的消息报告给皇兄。
刺杀萧云翎的目的已然达到,那么下一步他又要做什么?
暗三冷冰冰地答道:“主子自有安排,殿下只管等待便是。”
对于暗三的回答,黎千漠也早有心里准备。
不说就不说,只是不知道萧云翎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当时虽说他已经留手,故意偏了半寸,没有刺中心脏,但萧云翎强行将匕首拔出,情况依旧十分危险。
他们当时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萧云翎说如果他无碍,会用特制的烟花做信号,给他报平安。
他想到这里,随即说道:“既然暂时没有下一步计划,那我们着急跑路做什么。”
“现在萧云翎已死,他们忙活他的丧事还不够呢,哪会分得出人手来找我们。”
“先在附近找间客栈住下,一切等皇兄来了消息再说。”
暗三一听,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住客栈风险太高,有被认出来的风险,还是随便找个破庙安身为妙。
“客栈不行,如果殿下想歇息,可以随属下来。”
只见暗三前头带路,领着黎千漠拐进了一处荒废的破庙,让他在这里休息。
黎千漠看着眼前破烂掉色的墙壁,枯草杂生,蛛网遍布,眉心紧皱。
他语气生硬地问道:“这能休息?”
“殿下若是不愿意住在这儿,也可以睡树上。”
暗三当暗卫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过这种生活,能有个容身之处就不错了,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
黎千漠看着他熟练地将杂草堆在一起,把自己的外衫铺在杂草上,这就算是他休息的地方了。
暗三收拾出自己的‘床’,又去附近收集了一些枯枝烂叶,简单地点了一个篝火。
黎千漠仰头看着光线透过破庙的屋顶,目光幽幽,心里暗自想道:“萧云翎,你最好别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