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周满没想到的是,很快她便又再次见到了沈元静。

只不过这回不是在琼林宴,而是在翰林院。

当然,沈元静此时已被封翰林院编修,而周满作为二甲进士,尚处于为期三个月流转于各部门的观政期。

她的第一站被分配到了礼部,而她此次是跟随仪制司的上官前来翰林院则是为了给翰林院一众官吏送朝廷新制的新印铸。

这种场合,她一个观政历事自然不用开口说任何话。

不过,她倒是可以站在一旁观察其他人。

比如,沈元静。

今日不同之前在琼林宴,沈元静一身靛蓝官服,整个人少了几分清艳,多了几分庄重。

虽然只是出入官场,但周满观她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很有章法,显然是有家学渊源的。

对此,白身一人的周满表示很羡慕。

与周满一样,朱显玉也正处于三个月的观政期,只不过她的第一站落到了刑部。

于是第一天下值,两个人状态便大相径庭。

周满在这边悠然自得,朱显玉则是累得恨不得立马趴下。

“刑部那帮官差简直不是人,一整天只知道办案,连口午饭都不给时间吃,还好我今日带了点心过去,要不得饿晕过去。”

周满听完,有些咋舌,等到她自己轮值到刑部观政时,也很是体验了一把朱显玉口中“一整天只知道办案”的感觉。

那真是太累了,累得她那天回到西厢房,都没有劲去抱香香软软的女儿了。

但周满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了观政的最后十来天,当她被分到都察院时,她这才知道什么叫“真忙得脚不沾地”。

不同于刑部只掌管天下邢狱,都察院是专门设来监察百官言行,若遇大案,还可直接越过刑部直接会审平冤,更不要说他们向来只听命于天子一人,也难怪民间会有把都察院称之为“天子爪牙”的恶名。

在都察院的十来日里,周满几乎没有一天是准点下值的。不仅如此,每每她回到家中,都已近深夜。

就这般,还有都察院的小吏与她笑谈他们这群观政历事走运呢。

“要不是我们薛御史这些时日去秦州办大案去了,你们一个个不忙到半夜是断不能回家的。”

周满听完,只觉头皮发麻,她只愿观政期满,自己不会被分配到这吃人的都察院去。

好在,周满的祈祷最终奏了效,观政期后不到一个月,她的封官文书便下来了。

她被分配到了户部,出任其下属度支司的六品主事。

而朱显玉则被分到了刑部,出任其下属清吏司的六品主事。

两人都留在了雍州,且还是六部的正六品主事,周满和朱显玉自然都十分高兴。

邵郎君更是去叫了雍州城里顶有名的醉仙居的一桌席面到家中来,好好庆贺了一番。

不过庆贺完不到两日,邵郎君便启程先回了宜州,既是为禀告父母也是为长居雍州作更多准备。

临走前,邵郎君特意询问周满可有什么要带到雍州来的,周满只摇了摇头。

她上次来雍州前便已有了不会再回宜州的打算,除了自家小院那些搬不走或不想搬动的东西,钱财和贵重物品她早就随身携带了过来。

只不过,现下她和朱显玉都定了官职有了差事,而邵家显然不可能单留朱显玉在雍州,周满便不得不开始打算另赁一座小院自居。

但雍州居大不易,寻摸了半天,她最后只勉强找到了一处位于城西有些破旧的一进小院,租金为每月二两。贵虽贵了点,但唯一的好处是附近居住的人员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或小官之家,但相对安全。

解决了住房还得解决女儿的照看问题。

现下阿宜不过两岁,正是非常需要人看管的时候,而大梁朝官大都每日一大早便要点卯上值,白日里等闲回不了家,一个月下来只有每旬一日的休沐。周满就是再要紧牙关,也得舍下钱来给阿宜找个娘子来照看。

最终,周满在牙人的介绍下,以六百文每个月的价格聘了位四十多岁有些上年纪姓钟的娘子。

至于门房和丫鬟,以她现在每月不过六两的俸禄还远远请不起。

而朱显玉,为了方便她上值,邵家花大钱在离六部不远的城北赁了一个大一进院子,邵郎君更是打算在雍州开辟自家米粮生意的新阵地。

第一天到度支司上值时,周满还颇有些忐忑。

但很快,成堆的卷宗账册就把她的不安打得七零八落,再没心思去想别的。

户部掌管天下财政,而度支司则主要担负从地方到中央各项收支的统计核算,司里各官吏均是算筹好手。

一整个月下来,她才不过堪堪上手。

等月底旬休,周满和朱显玉分别抱着孩子在城中一处茶楼相聚时,提起这一个月来的差事便有了说不完的抱怨。

“这一个月来,我感觉自己快跑断腿了,这下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雍州之大!”

“雍州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度支司的卷宗有多高多厚,看了一整个月各地的赋税呈报,我也觉得自己都要头晕眼花。”

“阿满,我倒是宁愿看你们度支司的卷宗,也好过我日日对着那些腐臭的尸体来得轻松。”

说到这时,朱显玉面上一片愁苦,差点又想吐了。

周满忙安慰她,“你们刑部都是实差,你就当是高升前的磨练。”

哪知朱显玉却苦笑,“我们刑部算什么,在都察院那群大人面前,就连我们侍郎都要矮上几分。”

竟是这样,周满按下心中惊诧,换了个话题,“你家邵郎君的米粮铺子最近怎么样了?”

说起自家夫君,朱显玉倒是难得的露出笑脸来,“他啊,现下带着从宜州过来的老账房在城东租了个铺子,不过不打算做米粮生意了,正思量着卖点我们南边的丝绸锦缎呢。你也知道,卖米粮没点门道可不行,我们家在雍州又没有什么根基,贸然做这档生意怕是要折本。但绸缎生意却好做一些,反正我外祖家就是开染布坊的,货源倒是不用愁的。”

周满听了,也不再为好友担心了。

两个大人在一旁喝茶闲聊,阿宜和邵小郎这两个小的也没闲着。

茶楼共三层,周满和朱显玉图清静便选了二层靠里的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刚好有架隔人的屏风。于是两个小孩便围着这屏风追逐打闹起来。

说打闹却也有些不太准确,其实只是阿宜带着弟弟在玩捉迷藏的小游戏。

周满虽然和朱显玉说着话,但眼睛时不时会看一下女儿,以防有什么情况。

她正跟朱显玉说起户部公厨不合胃口,屏风后面刚才还和弟弟玩着捉迷藏的阿宜却突然跑到了另一边去。

二楼自然并不止她们一桌人,何况今日旬休。虽然这座茶楼向来多招待女客,但保不齐也有男客误入,周满生怕女儿冲撞到什么人,忙急急跟了过去。

没想到急急跟过去才发现,阿宜只是刚好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郎君。

只是女儿的大胆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玩呀。”

“哥哥,要不要跟我和弟弟一起玩捉迷藏?”

那小郎君不过三四岁,但小小年纪便已经看得出生得极好,只神色冷淡,面对阿宜的接连示好没有半点反应。

阿宜倒是不恼,又跑过来将邵小郎拉了过去,笑道:“弟弟,我们不玩捉迷藏了,来和哥哥一起玩拍手吧。”

说罢,便自己先拍起了手。

邵小郎向来是阿宜的跟屁虫,自然立马跟上,倒是那极好看的小郎君许是被他们说动,竟也加入了进来。

一同跟过来的朱显玉见了,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刚刚的情形打趣周满道:“你家阿宜原来也是个看脸的,跟你倒是很像。”

可不嘛,要不然当初她怎会鬼迷心窍,冒着杀头的风险还要救下沈望。

几个小孩正玩得开心,楼上却突然下来一名穿着不俗的女子,其后好似跟着好几名仆妇。

一见到那好看的小郎君,那名女子便急急地冲了过来。

“阿砚,你怎么跑下来了?”

只见那女子一袭烟紫色襦裙,一张明丽动人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担忧。

朱显玉立马认出了来人,“沈大人!”

周满定睛一看,果然是沈元静。

所以,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郎君竟是沈元静的儿子吗?!

“母亲,我只是觉得无聊便下来走走。”相比于沈元静的焦急,小郎君倒是显得很沉稳。

“那下次记得跟母亲提前说一声。”才貌双全如沈探花,面对自家儿子,也是十分低声下气的。

“嗯。”

沈元静正要带她儿子走,朱显玉走上前先行了礼。

“见过薛大人!”

周满也从善如流,一起见了礼。

沈元静这才注意到屏风后的她们,忙躬身回礼,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疑问,“你们是?”

“下官朱显玉。”

“下官周满。”

随后两人又分别介绍了自己现下所任官职。

虽然翰林院编修与她们同样都是六品官,但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即便同为六品,那地位也是远超其他同等级官员的。

是以,朱显玉称下官虽属自谦,但也算是合理。

沈元静似乎想起来什么般,“我有些印象了,琼林宴上你刚好坐在我后首。”她指着周满笑道。

随即,拉过自家儿子,又向周朱二人歉道:“小儿无状,叨扰了两位,请见谅。”

“沈大人多礼了,不过是孩子间的玩耍,哪来的叨扰。”周满接过话头,含笑说道。

倒是一旁本还安静看着这群大人寒暄的阿宜这时却突然开了口,“哥哥要走了吗?”

沈元静这才注意到这个不过她半条腿高的小女娘,待低头细看,却忍不住心中划过一丝讶异。

这女娃娃怎会生得如此像她姑姑家那位表弟薛观止,她又定睛瞧了瞧,发现除了一双杏眼外,这小女娘跟她表弟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她努力按下心中惊疑,语气状似随意地问道:“这小女娘长得真俊,是两位大人的孩子吗?”

周满拉过阿宜,脸上露出几许歉意来,“是我家女儿,她言语无忌,让薛大人见笑了。”

沈元静仔细看了一眼周满,心下了然,原来那女娘的一双杏眼是遗传自母亲。

“没有没有,我倒觉得周大人的女儿格外可爱。”

这时,正好有仆妇来催,沈元静便拉着那小郎君一起跟众人拜了别。

只有阿宜在那小郎君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心心念念地问道:“哥哥,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阿宜自然便有些伤心,周满忙拉着女儿来到身边,安慰她,“阿宜别难过,有缘自会相见。”

当然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小孩,但好歹女儿又恢复了笑脸,周满便觉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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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父留女后夫君位高权重了
连载中苏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