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江再站在宫门前，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十二名精锐影卫静立在他身后，如同十二道影子。
"陛下，此行凶险..."影卫首领低声劝道，"不如让属下先去探路。"
江再摇头，翻身上马："朕亲自去。"他转头看了眼偏殿的方向，"严加看守，有任何异动，立刻飞鸽传书。"
"是！"
马蹄声划破寂静，一行人如离弦之箭冲出宫门。江再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心中思绪翻涌。落霞村位于两国边境，快马加鞭也要一日路程。若温意风所言非虚，他的妹妹——那个记忆中总是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女孩，可能就在那里等他。
想到这里，江再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玉佩。那是江雨晴的贴身之物，却在温意风手中保存了三年。这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色渐亮，一行人已离开官道，转入山林小路。这里地势险要，极易设伏。江再抬手示意队伍减速，警惕地扫视四周。
"陛下，前面就是断魂崖。"影卫首领压低声音，"昨日我们就是在这里遇袭。"
江再眯起眼睛。断魂崖两侧山壁陡峭，中间一条窄路仅容两马并行，确实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分两队。"江再下令，"一队随我正面通过，另一队绕后山包抄。"
影卫们无声领命。江再带着六人策马缓行，马蹄包裹了棉布，几乎没有声响。崖壁上偶尔有碎石滚落，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走到峡谷中部时，江再突然抬手——他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撤！"江再厉喝。
几乎在同一瞬间，崖顶传来一声呼哨，无数火箭如雨点般落下。火油遇火即燃，峡谷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保护陛下！"
影卫们迅速围成防御阵型，江再的剑已出鞘，精准劈落几支迎面而来的箭矢。一匹战马中箭嘶鸣，将骑手甩入火中。江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手腕将他拉到自己马上。
"冲出去！"江再喝道，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箭般冲向峡谷出口。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江再感到左臂一热，一支箭擦过他的手臂，带出一道血痕。他顾不上疼痛，伏低身体继续前冲。
终于冲出火海，江再回头一看，跟随他的六名影卫只剩三人。绕路的另一队此时也从侧翼杀出，与崖顶的伏兵短兵相接。
"走！"江再没有停留，"他们的目标是拖延时间！"
一行人继续向落霞村疾驰。江再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渗血，将衣袖染成暗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日落时分，落霞村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村子坐落在山谷中，四周群山环绕，晚霞映照下，整个村落如同浸在血水里。
江再示意队伍停下，隐蔽在树林中观察。村子看似平静，但经验告诉他，这平静下暗藏杀机。
"你，去探路。"江再点了一名擅长隐匿的影卫。
片刻后，影卫回报："陛下，村东头有座独立院落，守卫森严，不像普通农家。"
江再点头："分头行动。三人随我去院落，其余人分散警戒。"
借着暮色掩护，江再带人摸到院落后墙。土墙不高，但墙头插满了尖锐的瓷片。江再示意影卫蹲下，踩着他肩膀翻上墙头，轻巧地落在院内。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正屋亮着灯。江再贴着墙根靠近，从窗缝中窥视——一个瘦弱的少女被铁链锁在床头，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尽管多年未见，江再还是一眼认出了妹妹。江雨晴比记忆中消瘦许多，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倔强的嘴角，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江再正要破窗而入，突然听到前院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隐入阴影，看到两个彪形大汉提着食盒走向正屋。
"小丫头，吃饭了。"一个大汉粗声道，"今天可是有好菜。"
江雨晴头也不抬："拿走，我不吃。"
"由不得你！"大汉一把扯起她的头发，"司马大人说了，你要是饿死了，我们都得陪葬！"
江再眼中杀意暴涨。他无声抽出佩剑，在两名大汉背对自己的瞬间，剑光如电，两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下了。
"谁？"江雨晴警惕地抬头，看到从阴影中走出的江再，瞬间瞪大眼睛，"哥...哥哥？"
江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剑劈开锁链："是我，哥哥来接你回家。"
江雨晴愣了片刻，突然扑进江再怀中，瘦小的身体不住颤抖："我知道你会来...温哥哥说过你会来..."
"温意风？"江再身体一僵，"他来过这里？"
江雨晴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三个月前他偷偷来看过我，说很快就会让你来接我。这是他留下的..."
江再接过手帕，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宁国王室的标志。他心头一震，三个月前，正是他率军攻打宁国的时候。温意风在两国交战之际，还冒险来看望他的妹妹？
"走，先离开这里。"江再收起手帕，拉起妹妹的手。
刚出屋门，院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影卫首领满身是血冲进来："陛下！有埋伏！我们被包围了！"
江再将妹妹护在身后："多少人？"
"不下三十，都是精锐死士！"影卫咬牙道，"属下掩护，陛下带公主从后山走！"
江再摇头，将江雨晴推到影卫身边："你带她走，我来断后。"
"哥哥！"江雨晴抓住他的衣袖，"一起走！"
江再摸了摸妹妹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听话，哥哥很快就追上你们。"说完，他转身冲向院门，剑光如虹。
战斗激烈而短暂。江再如修罗般穿梭在敌群中，每一剑都带起一蓬血花。死士们显然没料到会遇上如此高手，转眼间已有七八人倒地。
"撤！"死士中有人高喊，剩余的人迅速退入山林。
江再没有追击，他必须尽快与妹妹汇合。沿着影卫留下的记号，他在山腰一处隐蔽山洞找到了他们。
"哥哥！"江雨晴扑上来，上下检查他是否受伤，"你没事吧？"
江再摇头，转向影卫："伤亡如何？"
"折了五个兄弟。"影卫沉声道，"属下已发信号，援军应该快到了。"
江再点头，蹲下身与妹妹平视："雨晴，告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江雨晴眼中浮现痛苦之色："那天晚上，好多人杀进王宫...温哥哥突然出现，把我藏在密道里...后来他带我逃出城，说有人要杀我嫁祸给他..."
"然后呢？"江再声音发紧。
"我们逃了三天，最后还是被抓住。"江雨晴咬着嘴唇，"温哥哥受了重伤，我被带到这个村子...直到三个月前，温哥哥才找到我..."
江再握紧拳头。这一切与蓝皮册上的记载完全吻合。司马睿不仅策划了江城惨案，还一直囚禁着他妹妹，就为了有朝一日能要挟他...
"陛下！"一名影卫匆忙跑进山洞，"飞鸽传书！"
江再接过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温毒发，危，速归。"
江再脸色骤变，纸条在他手中捏成齑粉："立刻回宫！"
"哥哥？"江雨晴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江再没有回答，只是抱起妹妹翻身上马："抱紧我，不要松手。"
一行人连夜赶回。江再心急如焚，脑海中不断浮现温意风苍白的脸。毒发...是旧毒未清，还是有人下毒？
天色微明时，宫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江再将妹妹交给侍女，自己直奔偏殿。
偏殿外跪了一地太医，个个面如土色。严觉迎上来，脸色难看："陛下，温公子昨夜突然呕血不止，脉象紊乱...像是毒发..."
"什么叫像是？"江再一把揪住严觉的衣领，"朕走时他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严觉苦笑："表面看是如此，实则余毒已侵入心脉...加上他体弱，恐怕..."
江再松开手，大步走进内室。床上的温意风比昨日更加憔悴，脸色灰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血迹。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眉头紧蹙，似乎在忍受巨大痛苦。
"温意风。"江再在床边坐下，声音低沉，"朕命令你醒过来。"
当然没有回应。江再伸手探向温意风的脖颈，脉搏微弱而紊乱。他转向跟进来的严觉："还有没有办法？"
严觉犹豫片刻："有...但风险极大。"
"说！"
"换血。"严觉低声道，"将他体内毒血引出，同时输入新鲜血液。但需要血亲自愿供血，且成功率不足三成..."
江再沉默。温意风的血亲...宁国皇室早已不复存在。
"用朕的血。"
严觉大惊："陛下！万万不可！龙体贵重..."
"朕说用朕的血！"江再厉声道，"立刻准备！"
严觉不敢再劝，匆忙去安排。江再握住温意风冰凉的手，低声道："温意风，你救了朕的妹妹，现在轮到朕救你。你若是敢死..."
话未说完，温意风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威胁。江再心头一震，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手。
"陛下，准备好了。"严觉在门外轻声道。
江再最后看了温意风一眼，起身走向隔壁房间。那里已经摆好了两张床榻和各种器具。江再脱下外袍躺下，伸出手臂："开始吧。"
银针刺入血管的瞬间，江再想起十年前那场大火。当时温意风也是这样，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他。命运弄人，如今竟是他要用自己的血来救温意风...
"哥哥..."江雨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眼中含泪，"温哥哥会好起来的，对吗？"
江再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竹管流向隔壁房间，轻声道："会的。他必须好起来...朕还有太多问题要问他..."
窗外，一只信鸽悄然落在树枝上。绑在它腿上的纸条写着："司马已逃，小心宫中有变。"
[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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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