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烛火摇曳。严觉将最后一根银针从温意风穴位上取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雪灵芝确实神奇,不过两个时辰,温意风的脉象已经平稳许多,只是高热仍未退尽。
"再换一次药应该就能退烧了。"严觉自言自语着转身去取药箱,却猛地僵在原地。
烛光映照的窗纸上,清晰地映出一个不属于这房间的人影——有人正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外。
严觉的手悄悄摸向药箱底层的匕首,声音却保持平稳:"谁在外面?"
没有回应。窗纸上的人影突然消失了。
严觉背脊发凉,他快步走向门口,猛地拉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着落叶在石板上打转。
"奇怪..."严觉皱眉,正要关门,突然感到颈后一凉。一把雪亮的短刀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
"别出声。"一个嘶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否则你现在就死。"
严觉浑身僵硬,感到一只粗粝的手从他腰间摸走了匕首。"转身,慢慢走回去。"
刀尖抵在背后,严觉被迫退回房内。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你...你想干什么?"严觉声音发颤。
黑衣人没回答,目光越过他落在床上的温意风身上。严觉心头一紧,下意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他是陛下要保的人,你敢——"
"闭嘴。"黑衣人一把推开严觉,大步走向床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严觉眼睁睁看着黑衣人高举短刀,对准温意风的心口刺下——
"住手!"严觉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扑上去撞开黑衣人。短刀偏了方向,深深扎入床柱。黑衣人暴怒,回身一拳击中严觉腹部。御医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死死抱住了黑衣人的腿。
"温意风!醒醒!"严觉大喊,"有刺客!"
床上的温意风眼皮颤动,似乎要醒来。黑衣人见状,眼中凶光毕露,一脚踢开严觉,再次举刀——
"砰!"
房门被暴力踹开,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入。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回头,一柄长剑已经穿透他的肩膀,将他钉在墙上。
"谁派你来的?"江再的声音比剑锋更冷。
黑衣人痛哼一声,突然咬紧牙关。江再眼神一凛,一把扯下他的面巾——却见黑衣人嘴角已经渗出黑血,眼神迅速涣散。
"该死!"江再松开剑柄,黑衣人如烂泥般滑落在地,已然气绝。
"陛下..."严觉捂着腹部站起来,"他嘴里藏了毒囊..."
江再没理会死去的刺客,大步走到床前。温意风半睁着眼睛,似乎被吵闹声惊醒,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温意风!"江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看着朕!"
温意风的视线缓慢聚焦,落在江再脸上。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陛下..."
"是谁要杀你?"江再逼近,"司马睿?还是宁国余孽?"
温意风轻轻摇头,眼中一片茫然。突然,他注意到江再身后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瞳孔猛地收缩:"严...太医..."
江再回头,这才发现严觉已经倒在地上,身下洇开一片血迹。他皱眉唤来门外的侍卫:"带严觉去医治。"
侍卫们匆忙将严觉抬走,又拖走了黑衣人的尸体。转眼间,房内只剩下江再和温意风两人。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温意风苍白的脸。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江再按回枕上:"别动。"
温意风的目光落在江再染血的袖口上:"你...受伤了?"
江先一愣,随即冷笑:"担心朕?还是盼着朕死?"
温意风垂下眼帘,不再言语。江再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显然在强忍疼痛。
"药喝了吗?"江再突然问。
温意风轻轻点头,又摇头:"喝了一半...刺客..."
江再皱眉,走到桌前查看药碗——果然还剩半碗。他端起碗回到床前,不由分说地捏住温意风的下巴:"喝完。"
温意风被迫仰头,苦涩的药汁灌入喉咙。他呛了一下,却不敢反抗,只能小口吞咽。一滴药汁顺着唇角滑落,江再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去,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皮肤,心头莫名一颤。
"蓝皮册子..."温意风突然轻声道,眼神又开始涣散,"在密室...夹层..."
江再身体前倾:"什么夹层?说清楚!"
但温意风已经再次陷入昏迷,头无力地歪向一侧。江再放下药碗,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发丝。
"在你告诉我真相前,"江再低声道,"不准死。"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影卫首领跪在门口:"陛下,司马府有发现。"
江再最后看了温意风一眼,大步走出房门:"说。"
"属下在司马睿书房找到了密室,但里面的文书大多已被焚毁。"影卫低声道,"只抢救出几页残卷,上面提到...三年前的军令。"
江再眼中寒光一闪:"拿来。"
影卫奉上几片焦黄的纸页。江再就着廊下的灯笼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残页上依稀可见"江城""火攻""嫁祸"等字样,还有几个模糊的印章痕迹。
"继续搜。"江再将残页收入袖中,"特别是密室里的夹层。"
影卫领命而去。江再站在廊下,望着远处司马府的方向,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三年前的真相,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偏殿内,温意风再次陷入梦魇。梦中,他站在江城燃烧的废墟上,四周全是尸体。一个小女孩被压在倒塌的房梁下,正无助地哭泣。
"江雨晴!"梦中的温意风冲过去,拼命想抬起房梁,"坚持住!我来救你!"
"温哥哥..."小女孩满脸是血,"我好痛..."
"别怕,我带你出去..."温意风用尽全力,终于挪开房梁,将小女孩抱出来。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突然从背后射来——
"啊!"温意风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窗外,天已蒙蒙亮。
"做噩梦了?"
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温意风这才发现江再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那几页残卷。晨光中,江再的侧脸如刀刻般锋利,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似乎一夜未眠。
"陛下..."温意风声音嘶哑,"您...一直在这里?"
江再没有回答,而是将残卷举到他面前:"这些,你认识吗?"
温意风勉强聚焦视线,当看清纸上内容时,瞳孔猛地收缩:"这是..."
"司马睿密室里的东西。"江再紧盯着他的表情,"上面提到了江城大火和嫁祸。"
温意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指节发白。他避开江再的目光:"我不明白..."
"不明白?"江再冷笑一声,突然抓住他的左手腕,露出那道火焰纹伤疤,"十年前你救我时,可没这么优柔寡断。"
温意风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江再逼问,"温意风,朕最后问你一次——三年前江城惨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房间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错。温意风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竟带着几分释然。
"如果我说不是,"他轻声道,"你会信吗?"
江再愣住了。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温意风要么认罪,要么继续沉默,却没想到会是一个问题。
"证据呢?"江再声音低沉,"所有线索都指向你。"
温意风苦笑一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江再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住,转而抓起一旁的手帕扔给他。
"蓝皮册子..."温意风擦去血迹,气若游丝,"司马睿的密室里...有真相..."
江再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温意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我猜的。司马睿一向谨慎,重要文书必有备份。"
江再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起身:"朕会查清楚。"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在你养伤期间,朕会加派人手保护这里。"
温意风惊讶地抬头,却只看到江再离去的背影。那句"保护"而非"监视",让他心头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江再走出偏殿,晨光已经洒满庭院。他抬手看了看袖中的残卷,又想起温意风手腕上的伤疤,心中疑云更甚。
"陛下。"影卫首领匆匆赶来,"司马睿请求觐见。"
江再冷笑:"来得正好。让他去御书房等着。"
"还有..."影卫犹豫了一下,"严太医醒了,说有要事禀报。"
江再点头,先去了太医署。严觉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见江再进来,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免了。"江再摆手,"有什么发现?"
"陛下,"严觉压低声音,"那刺客的刀上...淬了毒。"
江再眼神一凛:"什么毒?"
"七星海棠。"严觉神色凝重,"这种毒只有皇室药库才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使用需要丞相手令。"严觉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江再的表情。
江再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出声:"好,很好。司马睿这是迫不及待要自寻死路。"
离开太医署,江再径直走向御书房。司马睿已经候在那里,见江再进来,立刻跪地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江再没有叫他起身,而是将那些残卷扔在他面前:"丞相,解释一下。"
司马睿捡起残卷,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陛下,这些不过是陈年军务记录..."
"是吗?"江再冷冷打断,"那为何特意藏在密室?又为何匆忙销毁?"
司马睿额头渗出冷汗:"老臣...老臣只是整理旧档..."
"整理到要用七星海棠杀人灭口?"江再突然提高音量,"司马睿,你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司马睿浑身一抖,猛地抬头:"陛下!老臣冤枉啊!那刺客与老臣绝无干系!"
"那这个呢?"江再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扔在地上,"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丞相府通行令!"
司马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这...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够了!"江再厉喝,"来人!将司马睿押入大牢,待朕亲自审问!"
侍卫冲进来拖走了哭喊的司马睿。江再站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向窗边。从这里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偏殿的一角。
"温意风..."江再喃喃自语,"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与此同时,偏殿内的温意风正艰难地从枕下摸出一块小小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晴"字。他摩挲着玉佩,眼中满是痛苦与决绝。
"再等等..."他轻声道,仿佛在向远方的人承诺,"我一定会让你回家…”
[托腮][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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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