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府的大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森严。江再的马车刚停稳,府内就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侍卫长上前叩门,鎏金门环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陛下驾到——"
大门轰然洞开,司马睿带着一众家仆仓皇迎出,老丞相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好,中衣外只胡乱披了件墨色大氅。
"老臣接驾来迟,请陛下降罪!"司马睿跪在冰冷的石阶上,额头紧贴地面。
江再踏着月色走来,玄色龙纹锦袍下摆扫过司马睿眼前:"丞相不必多礼。"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
司马睿抬头,正对上江再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颤。他连忙起身引路:"陛下深夜莅临,不知有何要事?"
"朕来取雪灵芝。"江再径直走向正厅,"丞相不是说朕练功需要么?"
司马睿脚步一顿,又立刻跟上:"陛下明鉴,老臣确实..."
"带路。"江再打断他,"药房。"
司马睿额角渗出细汗:"陛下,雪灵芝珍贵,老臣已命人取来,何劳您亲自..."
"朕要亲眼看着取。"江再停下脚步,侧首瞥了司马睿一眼,"还是说,丞相的药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月光从廊檐斜射进来,照在江再半边脸上,那锐利的轮廓如同刀刻。司马睿喉结滚动,终是低头:"老臣遵旨。"
药房位于司马府后院,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推开门,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江再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药柜,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铁箱上。
"打开。"江再命令道。
司马睿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手指微微发抖。铁箱开启的瞬间,一股寒气溢出,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白玉匣子。
"陛下,这就是雪灵芝。"司马睿小心翼翼地捧出玉匣,"生长在极北雪山之巅,十年才得一株..."
江再接过玉匣,掀开盖子。一株晶莹剔透的灵芝静静躺在丝绒上,通体雪白,隐约泛着莹润的光泽。
"很好。"江再合上盖子,突然话锋一转,"丞相不是说用完了么?"
司马睿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老臣...老臣是担心..."
"担心什么?"江再俯视着地上的老臣,"担心朕用它救温意风?"
司马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陛下!那温意风是灭我江城的罪魁祸首,老臣只是..."
"只是什么?"江再冷笑,"只是替朕做主?"他突然提高音量,"司马睿,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药房内的烛火都跟着晃了晃。司马睿以头抢地:"老臣该死!老臣只是忧心陛下被奸人蒙蔽..."
江再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老臣,眼中情绪晦暗不明。良久,他转身走向门口:"明日早朝,朕要看到你呈上这三年来所有经手的军需清单。"
"陛下!"司马睿惊慌抬头,"那些文书浩如烟海..."
"那就连夜整理。"江再头也不回地迈出药房,"少一份,你这项上人头就不必留了。"
夜风卷起江再的衣袍,他大步走向马车,手中玉匣攥得死紧。侍卫长紧随其后,低声道:"陛下,可要派人盯着司马府?"
"派影卫十二时辰监视。"江再声音冰冷,"特别是他的书房。"
马车驶离司马府时,江再掀开车帘回望。月光下,司马睿仍跪在院中,身影佝偻如虾。但就在马车拐弯的瞬间,江再分明看到老丞相抬起了头,眼中哪有半分惶恐,只剩狠毒的精光。
"加快速度。"江再放下车帘,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偏殿内,严觉正在为温意风施针。听到脚步声,他回头见是江再,连忙行礼:"陛下。"
"他怎么样?"江再将玉匣递给严觉。
"情况不妙。"严觉擦了擦额头的汗,"高热不退,脉象紊乱,若再不用药..."
"现在有了。"江再打断他,"速去煎药。"
严觉接过玉匣,小心地取出雪灵芝。当他要切下一块时,江再突然道:"用整株。"
"陛下?"严觉震惊抬头,"这...这太浪费了,只需一小块..."
"用整株。"江再重复道,声音不容置疑,"朕要他活。"
严觉不敢再多言,捧着雪灵芝匆匆离去。江再走到床前,俯视着昏迷中的温意风。不过半日不见,这人似乎又消瘦了几分,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蹙,显然正陷在痛苦的梦魇中。
江再不由自主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收回。他转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树,思绪翻涌。十年前那场大火中的银面少年,三年前江城血案的凶手,如今奄奄一息的囚徒——这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撕扯,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陛下..."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再猛地转身,看到温意风半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地望着虚空。
"你醒了?"江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
温意风的视线缓慢聚焦,落在江再脸上。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如蚊蚋:"水..."
江再倒了一杯温水,犹豫片刻,亲自扶起温意风,将杯子凑到他唇边。温意风小口啜饮,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几滴水顺着唇角滑落,江再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去,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皮肤,心头莫名一颤。
"谢谢..."温意风轻声道,眼神清明了几分。他注意到江再手中的玉匣,瞳孔微缩:"这是...雪灵芝?"
江再冷哼一声:"算你命大。"
温意风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你以为朕想救你?"江再声音陡然转冷,"在你交代清楚所有真相前,别想轻易死去。"
温意风苦笑一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涌出唇角。江再下意识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手掌触及之处,单薄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
"书房...密室..."温意风气若游丝地说道,"蓝皮册子..."
江再眉头紧锁:"什么?"
但温意风已经再次陷入昏迷,头无力地垂落在江再臂弯里。江再轻轻将他放回枕上,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那道火焰纹伤疤在烛光下格外醒目。
"陛下,药好了。"严觉端着药碗进来,看到江再正握着温意风的手腕出神,不由放轻了脚步。
江再如梦初醒,迅速收回手:"喂他喝下。"
严觉上前,小心地扶起温意风,将药碗凑到他唇边。但温意风牙关紧闭,乌黑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根本无法咽下。
"陛下,这..."严觉为难地抬头。
江再皱眉,突然夺过药碗:"废物。"他在床边坐下,一手捏住温意风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另一手将药碗凑上去。
"咽下去。"江再命令道,声音低沉,"这是命令。"
奇迹般地,昏迷中的温意风喉头动了动,竟真的咽下一口药汁。江再接再厉,一碗药见了底才松开手。温意风的唇被捏得泛红,在苍白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看好他。"江再起身,将空碗扔给严觉,"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朕。"
走出偏殿,江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方才温意风说的"书房密室"和"蓝皮册子",极可能是重要线索。他招手唤来影卫首领:"带人去搜司马睿的书房,重点找密室和蓝皮封面的册子。"
"是!"影卫领命而去。
江再回头看了眼偏殿的窗户,烛光将严觉忙碌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他握了握拳,转身走向御书房。今夜,注定无眠。
司马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司马睿将一叠文书投入火盆,火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大人,都处理完了。"心腹低声道。
司马睿摇头:"还有最重要的那本。"他走向书架,按下隐蔽机关,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
"这个不能烧。"司马睿抚摸着册子封面,眼中精光闪烁,"上面记录的东西,足以让江再和温意风反目成仇..."
"大人,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派人搜了书房。"
司马睿冷笑:"让他们搜。"他将蓝皮册子塞入袖中,"备轿,我要去见一个人。"
心腹犹豫道:"这个时辰..."
"正是好时候。"司马睿眼中闪过狠毒的光,"温意风必须死,而江再...也该认清谁才是真正为他好的人。"
夜色如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出司马府后门,消失在街角阴影中。与此同时,皇宫偏殿的窗纸上,两个身影正无声对峙——一个是守在床前的严觉,另一个,则是刚刚潜入的黑衣人...
[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雪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