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炤漫不经心地起身，在众神打量的目光中平静地往殿外走去。先前拌嘴的神早已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跟在沈长炤身后。
打趣归打趣，拌嘴归拌嘴，正事面前，他们全然是沈长炤的“党羽”，不为别的，就为了沈长炤带来的确切的稳定与和平。虽然沈长炤谈不上随和，平时的气息也冷死个神，但好在不会无缘无故动怒，给的待遇也算不错。
到底，也就这一位主子了。
“我倒看看，何方神圣胆子如此之大。“叫嚣的最厉害的也是刚才骂的最起的，要不是不敢越过沈长炤，他现在就已经提着刀飞出殿了。
正如宋珩坠落的那一幕是永恒的梦魇一样，沈长炤也无法忘却当时出殿过后见到的景象。
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的身体，挪动一步，也只是一尺的距离。被风簇拥着亲吻的黑发肆意飞扬，有点遮住来者的神情——更准确地说，遮住的是憔悴与虚弱。
他用剑拄着地，剑鞘上却不染尘泥，也不弓着腰，直挺挺地缓慢行走。
是故，他轻而易举地与沈长炤对视，莞尔，开口的声音却有些沙哑：“那小厮跑得好快，我还来不及解释。”
是宋珩。
已经做好应对一切的沈长炤，几乎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眶，内心一切的叫嚣都变成了无处安放的手的乱晃，视线却平稳地落在宋珩的脖颈。
那里的伤应该是没有好全，不然宋珩也不会用黑布简单地缠绕一番，也惹得那一直被好好珍惜的项链变得愈发醒目。一个舞刀弄枪之神，最是忌讳身上物件累赘的神，将他给的所有的宝石，都珍藏地好好的，哪怕匕首穿喉，哪怕坠落悬崖，也没弄脏，也没舍弃。
“大人……”沈长炤的声音是难得，并显而易见地温柔。可惜总有神不煞风情。
“呔！你是何神，碧海域主在此，还不快快报上名来！”这武神的声音将沈长炤的完全掩盖，本已伤感的气氛被搅得只剩笑意，偏偏宋珩还跟着玩。
“宋珩，我来找我的小殿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沈长炤已经不受控制得将宋珩揽入怀中。抱紧了怕宋珩的身子骨遭不住，他只好如同无数次搂住梦中虚化般，将脸深深埋在宋珩脖颈，另手覆上腰际，吮吸着宋珩身上独特的草木香。
那武将一脸惊恐，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眉头紧锁——倒也不是见不得龙阳之事，只是他完全不能接受平时高冷沉默惯了的沈长炤，居然是先拥抱爱人的那一个。
他脑袋还有点转不过弯：“宋珩？宋珩不是那个被殿下杀掉……”话音未落，身后平时跟他拌嘴的、忠心耿耿的下属、甚至不怎么搭理他的文官，几乎是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他的嘴捂住，连人带刀一起抬走。
“你平时没个眼力见就算了，到了此刻还不走，叫声榆木脑袋都是在夸奖你了！”
围观者走了，宋珩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故意而为，脚底打滑，毫无防备的沈长炤就这么将他按在身下。
落地的那刻，沈长炤施展了法术，宋珩并未怎么摔着，却还是在沈长炤焦急地询问中沉默，随后故作委屈地开口，“这才刚见面，小殿下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沈长炤恼怒于自己嘴笨，不论何时被宋珩打趣，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竟也是直接庆幸起宋珩未伤神智起来，别的话是一个字也憋不出了。
“大人……”沈长炤手忙脚乱地起身，根本不愿意将体重压在宋珩身上一刻，生怕他的大人遭罪。宋珩倒是无所谓，甚至在没力气起身的时候由着沈长炤把他抱起来。
“您完全不必过来的，还有一刻我就回去了。”沈长炤自觉这里风大，便让风轻了些，又想起宋珩嗓子发哑，干脆还是带他回去，喝口茶也是好的。
宋珩直接反问，“如果是你，你会在醒来之后发现我不在，乖乖地等在原地吗？”
沈长炤哑口无言。没错，宋珩完全不知道大战之后发生了什么，沈长炤有没有成功晋升，这千百年来碧海到底成了什么样，宋珩一概不知。
沈长炤自觉理亏，到达后将宋珩轻放在床上。宋珩笑意不减，结果茶浅饮一口，正想伸手摸摸沈长炤的头发，却反过来被抓住。
“大人，我想先回答一个问题。”沈长炤很是严肃认真。
宋珩自然不会拒绝，便正襟危坐。
“宋珩，我已经获得如此地位，也思索了许多。朋友之间是不会想要接吻的，担心被别人说教是不会相思入骨的，怜悯您是不会坚定地将您奉做神明的，对大人的责任，对兄长的尊敬是不会想跟您上床的。我明白了。”
他这话一说完，让平时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宋珩不禁红了耳根，他当然记得沈长炤是在回答什么——回答当时他得知沈长炤对感情没什么理解的时候，内心的矫揉造作让他对沈长炤说了重话——“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对大人的责任，对兄长的尊敬，对朋友的愧疚，还是怕落于口舌做做样子，难道，还可能来怜悯我吗？”
宋珩满意于这样的答案，笑道：“一派胡言。”
沈长炤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宋珩不满意，正委屈着，视线全都被宋珩的黑发夺去。
是一个主动的、蜻蜓点水的吻。
——
距离宋珩清醒也十多天了，沈长炤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宋珩的身体就是不见明显的好转。宋珩倒是看得开——几百年的沉睡，哪是一朝一夕可以补偿得来。
刚醒的第一天，宋珩几乎跟沈长炤交谈了一整夜，沈长炤心疼他的嗓子，平生第一次讲话比宋珩还多。宋珩在得知了白月银的事情以及沈长炤与关河的交易后，默默记在心里，第二天就给关河写了关于“算命先生”的详细的信，也郑重表态放走了白月银。
白月银早已在安若的鼓励下找回了自己原本的容貌，得知宋珩的意思后长拜一礼，消失在茫茫天地。
这日，宋珩收到了关河的回信，那信上写着“若宋珩清醒而不见好转，可以天地之气混沌综合。”宋珩再怎么聪慧也没当过域主，这些天又大多养病，空闲的时候听沈长炤讲起发生的事，还真不知道关河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在询问了他的小殿下之后，沈长炤虽未明言，却在夜晚的时候伸着手来摸他的衣领，蹭上的温度竟也显得燥热。宋珩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尤其是之前宋珩缠着问沈长炤为何会在刚重逢的时候先回答那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我已经在梦中排演过无数遍了。”
宋珩怎么可能不心疼他的小殿下？就是让他做又何妨？
沈长炤也有他的顾虑，“大人，您不会觉得羞耻吗？”很多男人并不愿意堪当这样的角色，他不得不问宋珩的意思。
“如果是我的小殿下想，那么我觉得，你做什么都可以。”
“更何况，从各个层面上取悦我的伴侣，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我只是希望他愉悦，无关尊严，无关规则，无关缘由。”
这一次，是激烈而热情的吻。
——
刚结束一轮，沈长炤就躺在宋珩身旁，饶有兴趣地用手指拨弄宋珩的项链。
宋珩没说话，假寐般眯着眼，并不阻止。沈长炤见状，忍不住挑逗宋珩的“底线”。
“大人，如果我说我还想要呢？”
宋珩闻言偏头看他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很快放下手拉开被子，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沈长炤。
宋珩沉默片刻，随意地抬起一条腿。
那腿上痕迹分明，沈长炤一愣，拨弄项链的手停了下来。
“那我悉数奉上。”他的大人如是说道。
还有一章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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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黎明终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