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降魔司。
在华中地区,与该机构享有相同待遇等级的还有洞庭分会、云梦泽衙门等,但从这些机构的名称就可以看出,每个机构虽然享有相同权力,但具体职责是不一样的。
洞庭分会靠着柳毅井和龙族血脉,在‘传递’这个方面是越做越大,云梦泽衙门靠着连绵不断的云梦水涯,倒是渐渐走上了水路交易的方向。
而青山降魔司,降的,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妖魔鬼怪了。
张攀拿着那张名片第一时间和上面联系了下,他还不找师傅,一个电话去了局长那边,本来抱着是看热闹的心态去的,没想到,张攀沉着个脸回来了。
“不想和我们有过多接触?”覃疏影察言观色,立马承诺,“事后我们有办法消除张警官你的记忆,不会对你的世界观产生动摇……”
“已经动摇了,”张攀猛地抬起手来,“已经动摇了。”
“不一定,”覃疏影笑着劝他,“不记得也是好事,等事后我们会安排同事帮你解决困难的。”
张攀连连摆手,走得越来越远,就是不愿意靠近他们点。
“要我说你们这些歪门邪道,奇技淫巧什么的,对现代科学破案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会让我们走弯路,我说你们掺和这个干啥。”
张攀都快走到天台边了,再不小心,得落下去。
“那不一定,”韩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张攀吓得心脏一停,下意识地往后一翻,韩墨伸出手,牢牢撑住了对方的后背,张攀脑袋往下一晃,眼角瞥见雨棚后好像藏着一个什么物件。
他没吭声。
“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韩墨扶稳张攀,让人贴着墙好好站着,“你先听听覃疏影他们怎么说。”
“难不成还靠八字算命和占卜破案啊?”张攀心有余悸地往下看了眼。
“那可不一定,但您弄错了,算命归算命,占卜归占卜,这是两家分支,”说到自家祖业上了,周不厌背着手摇摇头,“都算神秘学啊,但神秘学也有所不同。”
张攀脸都黑了,这下更别讲什么科学帮助了,他想直接走的心都有了。
“这么说吧,张警官,之前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已经去过楼下的屋子,观察过房屋的摆设,而我们带你上楼,也是有我们自己的原因。”
覃疏影看张攀那样就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他接过了话题,抬起手来,指向天台一角。
“这栋自建楼建在夹缝之间,既不朝阳,也不通风,房屋布局古怪,通道狭小昏暗,这一点你都知道,这样的房子,这样的结构,由张警官你来说的话,整栋楼的人,晾衣服最好的地点在哪儿?”
张攀眉头一松。
“这儿。”
覃疏影听闻不由笑着点点头。
张攀其实一开始就观察到了天台两角那突出来的螺丝钉,现在有了时间,他于是趁机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螺丝钉是打在墙面上,用来牵引晾衣绳的。
含钢丝的晾衣绳仿佛被人恶意剪断了样,塑料封口全是毛刺,里头包裹的钢丝也早就在风吹雨淋下生了锈,又黄又黑的糊成了一团。
张攀用手摸了摸,感受了下。
“剪了挺久了。”
“青山这边雨水多,难得有太阳,一旦有,家家户户都会出来晒衣服,这地方虽然住的鱼龙混杂,但人又不傻。”
覃疏影将手帕放在手心,慢慢叠好,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纸盒,又掠过种植过蔬菜的泡沫盒印记,最后落在那两根突出来的螺丝钉上。
“用我们的说法,楼下那一家风水差,算凶吉、时辰、方位什么的,张警官肯定不愿意听,我们就算说有冤魂在此游荡你也不信。”
说到冤魂的时候张攀整个人微微躲了下。
“这里没有,”覃疏影头也不抬。
“哦哦哦,”张攀还是使劲拍着肩膀。
“但风水还是能用其他科学方式解释的。”
覃疏影收起手帕,深吸一口气,面朝张攀,甜甜笑了,“你说刘春分一家住在一个常年不见天日的房子里,既不通风也不有足够的光照……”
“和邻里关系也不好,”韩墨接过覃疏影的话题,帮着拍了拍张攀的肩膀,“光是她们家一家占掉了所有的公共区域,就能猜出来了,肯定是挤走了上一家人。”
张攀不说话。
周不厌在那儿低着头玩他的文玩玉米,跟着补充了句。
“长时间没有光照,生活在比较昏暗的环境里,容易缺维生素,这样容易使人脾气暴躁,你要是觉得这还有些牵强,其实那家风水最差的地方就在卧室里。”
“怎么说?”张攀其实已经开始接受了。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通风,味道全部聚集在一个角落,就和楼下这块地坪一样,看着半干不干的,不真的曝晒个大半个月不得干。”
张攀走到天台边,重新审视起了那片泥地,周不厌手的小玉米玩出了花。
“要我们说,其实肯定有味道出去的,一是味道聚集在卧室,二是这家人人缘差,估计有人想到了,也没人敢来看,最差的是……”
张攀屏住呼吸。
“说句张警官你不喜欢听的,”周不厌指了指,“楼下那家,灶压延年方,是无财短寿,婚姻难成,夫妻不和,人畜病败的命,知道现代科学怎么解释吗?”
张攀摇摇头。
“意思就是厨房灶台选址,一定要坐凶向吉,做不到呢,家里就会有困难,但实际上呢。”
周不厌抓了抓后脑勺。
“一个字,穷。”
张攀眨眨眼。
“穷啊,”周不厌叹气,“什么夫妻不和,人畜病败,古代选址那么大的房子,改个方向也容易,现代什么房子,你都租人家的你敢改人家煤气管道?”
“他说远了,张警官,你别跟着他的思路走。”
听到这里,覃疏影赶忙把话题扯回来,“周不厌的意思是,张警官按照钱和人际关系去查,肯定有方向的。”
张攀点点头。
走的时候张攀还在啧啧称奇,但走了几步,张攀又回来了。
覃疏影他们一愣。
张攀扒拉着天台门嘿嘿一笑,“对了,你们不是挺厉害的吗?有件事你们开天眼了也没算到。”
周不厌‘嘿’了一声。
张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那个孩子有点问题,是个智障儿童,真想了解情况,不是看这儿,”张攀点点楼底,又指指市中心,“得去医院问问。”
覃疏影脸色都变了。
“张警官,”倒是韩墨记得分寸,“那真的是谢谢了,等你去医院的时候,就拜托你带个路,提前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必到。”
张攀一愣,我没说带你们去啊?
韩墨再笑了笑,“就这么约好了。”
等张攀走了,韩墨一行人也正准备打道回府,周不厌才把自己的车解锁呢,眼瞅着韩墨就跟在覃疏影后面走了。
“哎,哎哎哎!”
周不厌都忘记把车门关了,他追在覃疏影他们后面,看着韩墨上了覃疏影的车,他扒拉在人窗户上。
“韩墨,对,就说你呢,你怎么连安全带都系上了,下来!”
“我带他回去有事,你别掺和。”
覃疏影说得光明正大,但周不厌认识他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这人在瞎讲,周不厌一把按住车窗。
“少骗人了,韩墨都在我那里住下了!东西都备齐了!”
“才一晚上,能有多少东西?”
韩墨别过头去,别看周不厌和覃疏影这俩发小斗嘴归斗嘴,但覃疏影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对方从车载盒里拿出了一张什么东西。
“拿去好好算算。”
“什么东西?”
周不厌扒拉着纸缝看了眼。
“那孩子的八字,今天不是张警官说我们没算出来吗?你还能算不出来?”覃疏影盯着周不厌的双眼,发动车子,“我把韩墨带走,这次没人打扰也不催你,但不能再算错了。”
周不厌骂骂咧咧接过了那张纸。
韩墨目睹了这两人交接工作的全程,回家路上覃疏影忙着开车,红灯间隙的时候覃疏影看着前方突然问了句。
“什么想法?”
“你做事还挺老练的,”韩墨实话实说,“一步一步,比较讲究章法。”
“都工作七八年了,还能不讲究章法,其实那位张警官我们之前合作过,”覃疏影笑了笑,“老熟人,他只是不记得了。”
韩墨一愣。
看样子张攀以前还真遇到过覃疏影他们。
“不讲他,就说今天你们刚见面,”覃疏影打了转向灯,看了韩墨一眼,“张警官竟然对你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他质疑是应该的,”韩墨看着窗外的景色承认,“我毕竟死这么多年了。”
“不,”覃疏影盯着道路前方道,“谁让你顶着这发型就出门了,会怀疑你的精神状态是正常,跟个流浪汉一模一样。”
韩墨不由悄悄照了下镜子。
覃疏影的房子在城东,河的上游,距离青山老君那边远远的,才进门韩墨就听到覃疏影道。
“坐着,别动。”
韩墨眼角余光里看到覃疏影摸了把剪刀来了。
韩墨乖乖坐在地毯上,覃疏影一只脚就把懒人椅踢了过来,软软的坐垫撞在自己后背,韩墨还没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就是覃疏影光洁的脚背。
对方脱了鞋子光着脚,踩着暖黄色的地毯,两人像是多年许久未见的挚友,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韩墨的目光落在对方白皙皮肤下的青筋上。
这时,一只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耳边。
“别动,”覃疏影贴近了点,“给你理头发呢。”
韩墨抬起头。
覃疏影那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两人沉默不语。
韩墨坐在下方,覃疏影手里握着剪刀坐在他上方,懒人椅又软又大,覃疏影肆无忌惮地盯着韩墨,手里的剪刀明晃晃的,咔嚓两下。
韩墨刚刚想往前坐一点,覃疏影用力把人往后一勾。
而后覃疏影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膝盖,双腿贴紧了对方的后背。
“确实有点紧。”
覃疏影的右脚往前,毫不忌讳地往前一落。
落得位置不偏不倚,就差勾住韩墨的大腿了。
韩墨的目光向下,覃疏影右脚的落在他双脚之间,嫰白的脚趾调皮地晃动了下,不老实地又往后退了点。
韩墨伸出手,覃疏影全神贯注地盯着,一脸诙谐,就看这人的手往哪里去。
“慢点。”
覃疏影一愣,不料韩墨手一抬,倒是反手一把握住了自己握着剪刀在他耳边乱晃的手。
“我能信你吗?”
韩墨问得真诚。
覃疏影眼中的诙谐一下子就消失了,胜负欲瞬间上了头,韩墨牢牢握着的手仿佛无言中诉说了他的担忧。
“怕什么!”
覃疏影一把掰过韩墨的脑袋。
韩墨乖乖把脑袋一歪,露出了脆弱颈部的大动脉。
“坐好了!”
咔咔两下,是覃疏影使唤了下手里的大剪刀。
他按着韩墨的脖子,气不打一处来。
“剪个头发而已,我还不信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