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这天张攀得知了个消息,正打算周六加个班梳理一下信息,下面的网格员倒是尽心尽责,给他又反馈了消息过来了。
“刘春分怎么?”
张攀捂着耳朵,警局现在群魔乱舞,刚抓了群十几岁晚上炸街的小崽子,家长还有他们各个都在里面闹腾,嗓门是一个比一个大,脾气是一个比一个不服。
【有人反应,刘春分的社会关系很复杂,她的儿媳吕胜红平日里很孝顺,过年的时候买了几千块钱的水果,全部都被刘春分用来送人了。】
几千块钱水果?
张攀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了。
“熊老总,”下午张攀找到熊欣问了下,“你们去取样的时候,有没有在三一九案件,就是那个出租屋看见什么水果箱啊?”
“三……你不是不负责这个了吗?”熊欣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水果箱,但凡有一个水果,那娃也不至于那么惨。”
“合着这样,”张攀记下来,而后道,“我申请接手这个案子了,你放心同意了。”
“都说了要你和这种案子离远一点,”说到这里老朋友把手套摘下来,他看了张攀眼,“对了,那孩子是个智障。”
“啥?”张攀一愣。
熊欣抿着嘴,他放下手套,绕过工作台,打开了电脑,抬抬手让张攀过来。
“医院那边有孕妇和孩子的病例,调过来让我们看了,你看着,”熊欣指着屏幕上的某一处,“脐带过长、绕颈、打结、胎盘早期剥离,胎儿缺氧缺血性脑损伤。”
“什么意思?”张攀瞪大了眼。
“孩子不可逆脑损伤,是个傻的,”熊欣白了他一眼,“要是这种情况,家属的一些行为也能理解。”
能理解啥?
就算是个坏的,就算是个疯的,就算是个天打雷劈实在入不了眼的,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娃啊?
星期三那天下午,张攀和上面打了个招呼,还是去了青山路一趟,停车位挺难找,他正在路边打电话呢,路旁一辆白色SUV缓缓摇下车窗来。
“张警官好!”
是上次那个叫周不厌的水利局的。
“呦,水利局啊。”
张攀笑着和人打了个招呼,趁机往里看了眼,正巧和坐在副驾驶上一位威风凛凛的男子对上眼,那个男人头发凌乱,但眼神犀利,神态不似常人。
张攀第六感让他飞快的别开了眼神。
“有人欠水费了还是怎么?水利局来这里?”
张攀按着窗户问。
“没人欠水费,真要收水费,不是自来水公司的活吗?”
“韩先生,这位是张攀,张警官,就负责上次那个案子的。”
周不厌笑脸盈盈,他大大方方介绍了一下车内外两人,周不厌为韩墨拉开车门。
那个案子。
张攀笑了笑,把揣测藏在心底,周不厌转而介绍,“张警官,这位姓韩,韩……子皙,对,我们新来的同事。”
“韩子皙?”
张攀和对方握了握手,调笑道,“有文化啊,你父母不会一开始打算喊你韩墨吧?”
“对,”韩墨还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就叫韩墨。”
张攀顿时眼角一跳,战神韩墨,字子皙,反义相对,皙同色白,高考考点,值五分。
跨越百年的战神微微握了握凡人的手,如实说到。
“就叫我韩墨吧。”
后面的时间里,张攀的手一直在手机上方犹豫,他迟疑着要不要给户籍警发个消息查查这些人的背景,但一想到自己权限不够,想再多也都只是猜疑……
他也就算了。
“对了,”张攀跟着两人到了小巷子口,他倒是记起来了一件事,张攀咳嗽一声,“你们那个漂亮领导今天没来?”
“漂亮啥?”周不厌瞪大眼了,“可别让覃疏影听见了,他和你急的没完。”
“我和他什么没完?”
此时,头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楼下三个大男人齐齐抬头,仔细一看,美人正依窗眺望呢。
覃疏影深深看了一眼城中村的远景,而后低头。
“上来吧,我都到了一个多小时了。”
张攀正在好奇这一伙到底是什么人,就在此时手机抖了抖,他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局长。
【让他们协助调查。】
啧,张攀微微弹了弹舌头,他再往上看一眼,正巧对上那个覃疏影的目光。
“短信收到了?”对方倒是毫不隐瞒,“上来吧,张警官,这里有个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覃疏影在顶楼等他们,而这栋自建房又高又窄,还没有电梯,更别说按在楼梯上的扶手了,一路上去,全程靠手撑在墙面上才能找的到路。
韩墨沿着昏暗逼仄的楼道往上走,周不厌跟在他身后,手里换了个东西,一边摩挲一边嘀咕。
“哪天来个安全消防隐患排查,不把你这鬼地方给扬了。”
韩墨回头偷偷瞟了眼,周不厌手里摩梭的竟是个文玩玉米。
“…什么鬼,哎呦喂,什么墙改在了这里!”
“别念叨了,”覃疏影的声音冷冷在楼顶响起,“再念叨你也请不来拆迁队,这地方又拆不起。”
周不厌怏了下去。
韩墨推开天台的门,目光下意识地随着覃疏影所在的方向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谁给他选的衣服,对方今天依旧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明明是凤凰的命,穿得却像个乌鸦。
覃疏影俊美的脸颊被风衣高高立起的衣领挡去了小半,但也越发衬得皮肤白皙细腻,他眼部下挂着一圈不易察觉的淡青色痕迹,眉头微蹙,神情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覃疏影别过头来。
他灿烂一笑。
“看什么?”覃疏影问。
“看你,”韩墨毫不掩饰。
“咳咳咳咳咳!”
周不厌嗓子都快咳破了,他瞪了这两人一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干什么呢?张警官!”
见人还没上来,周不厌再扯着嗓门喊了声。
“张……”
“别别别,别乱喊,”张攀从黑暗狭小的楼梯过道里冲出来,他赶忙摆摆手,他扶着膝盖喘了口气,笑了下,“你们几个身体素质还挺不错的啊,几步就上来了。”
覃疏影几人对视一眼,这个城中村鱼龙混杂,而刘春芳他们居住的这一栋就位于浊气最重的那个点上,与其说是正巧在这儿,不如说是这栋后起之楼堵死了所有气的走向。
周不厌他们有些东西在身上,保护是能保护点,张攀一个大活人,刚刚光是上来就不知道在楼道里磕了多少下膝盖。
“张警官不行啊。”
周不厌上前,猛拍人肩膀一下,可见一团浊气肉眼可见的从对方肩膀上消失了,张攀身体一轻。
“来来来,看东西,”周不厌转移话题,“看我家美人领导发现了什么?”
覃疏影掀开放在天台上的雨布。
张攀往前一步,倒吸了一口气,而后捂住口鼻,雨布下全部都是叠好放整齐的纸箱,最上面一些新的,还能看到维生素之王什么的称号,他接过覃疏影手里的雨布。
“都是水果包装盒啊,”张攀弯下腰,往里看了看,“还不止,还有其他纸盒,这是……”
“刘春芳收的垃圾,”覃疏影道。
张攀不由回头看了他眼。
“我昨天晚上联系上这栋自建房的所有者了。”
覃疏影走到天台边,往下看了一眼,房与房之间密度极小,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就像是尖锐的刀锋抵在了人出口的大门上,更像是拦腰截断了下方的小路。
“他们说,张淑芳一家搬进来后,先是以楼上不能种东西,把原先住这里的一家赶走了,而后她自己却收集起了纸箱这些东西。”
纸箱受潮以后散发着一种独特难闻的味道,风一吹,整个天台都是那种恶臭味,韩墨低头,天台表面还可以看到常年种植蔬菜塑料筐留下的泥巴印记。
覃疏影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两家人矛盾很大。”
“谢谢!谢谢!这信息真的不错。”
张攀用力点起头来,他看似很满意很感激,甚至不顾恶臭,特地还转进雨布下面仔细打量了各种纸箱子下。
但实际上,应该在查找证据的张攀全程都竖着耳朵在听覃疏影他们的对话。
“昨儿不是去掉了那么一群,”周不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压低声音,“怎么今天又来看了?”
覃疏影不说话,只是撇撇身旁的韩墨。
韩墨上前,站在覃疏影的角度往下看了一眼。
“太巧了,”韩墨深研兵法,“狼就是狼,哪怕是成了妖还是狼,狼是会随着食物不断迁移的动物,你说守在一个地方不动的可能性有多大?”
周不厌瘪瘪嘴。
“不大,”他回答到。
“周先生,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我也跟你透个底。”
张攀看完箱子,放下雨布,收起手套,两边人马,一边一个心思,这事情是肯定做不成的,他干脆开门见山。
“我今天来呢,是想做个社区调查,问问社区这边的网格员,也实地调查一下,到底这家人是什么一个情况,我们也觉得有意思,两个人,那么大的味道,半个月也没人上门问个话什么的……”
“最不正常的,是十天大半月,子女联系都没联系吧?”覃疏影一针见血。
张攀愣了一下,点点头。
覃疏影回过头,韩墨对上了他的目光,立马就接上了话。
“那间房子通风不好,”韩墨直接抢了周不厌的饭碗,“我们了解了一下,那间房子位于下风向,风都是往他们家吹的,外加最近天气不好,门窗紧闭,味道自然就出不来。”
“啊?”周不厌率先疑惑了一声。
韩墨和覃疏影冷冷看着他。
“啊对,啊对,对对对!不通风!对,风水学上这家宅不好,科学解释就是不通风!”
周不厌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当然只能这么说,难不成还说这个世界有藏狼这种妖怪,藏狼喜欢吸人魂魄,摄人精血,群体出动,危险极大什么的?
“不通风!”周不厌邀请张攀来看看,“警官您看,这个角下去就是刘春分他们家租的房子,是不是房屋这个角,正对人家房门?”
张攀还真的配合地来看了一眼。
“看看看,”周不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下,“风从那边来,但这个角是破角,整个屋子能采光的窗户在厨房……”
“你们进去看了?”
张攀聪明得很。
周不厌哑巴了。
覃疏影叹了口气,扶住了额头,在韩墨的角度,却发现他笑了下,只不过那个笑容稍纵即逝,覃疏影再次抬起头来时,又飞快地把那个笑容收敛了。
“对,我们进去了。”
面对张攀,覃疏影倒是不慌不忙,他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对方。
“青山降魔司。”
张攀看着那个证件有些迟疑。
“早晚都要打交道的,”覃疏影板板正正,不苟言笑,“不如我们双方先互相了解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