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随远看了眼巨鼎，急急说道：“切勿让这神火熄了下去，皇上，献祭吧！”
赫连歆拿起手里的木剑，冲着那有所降低的青火发出一击，直劈得青火又矮了一分。
赫连席扬起手就是要一巴掌落下来，谁知那巨鼎背后的石像动了起来，随即巨鼎里的青火也随着高涨了几分，颇有灵性地朝着赫连歆袭击而来。
赫连歆迅速翻身躲开这一击，再抬头时，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那人脸色惨白，眼珠纯黑，只见他眨了眨眼睛，眼珠立刻变成同常人一样的模样。
黑血鬼。
赫连歆心道。
“恶鬼，迫害人命，天谴必伐！”赫连歆当即与他打斗一起，高台上的众人忙躲避着“突然疯掉”的赫连歆。
那边的巫随远却以为是神发怒降罚在了赫连歆身上，不然她怎么一个人拿着剑乱斗，当即下令：“弟子年幼无知，还请上神宽恕，我等立刻放入祭品！”
赫连歆一听，大喊：“你若是罔顾他们的性命，我第一个跳下去！”
巫随远不得不叫人住手。
赫连席的脸色阴沉至极，仿佛下一刻就要叫人继续把那些孩童丢下去一般。
恶鬼却嘲笑赫连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去管旁人，愚蠢至极。”
赫连歆：“先管管你自己吧。”
大周这么多年来，若是每一次的祭祀都献祭上这么多孩童的性命，那么这只黑血鬼应当是真的难以应付，但赫连歆明确地感受得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厉害，只有红血鬼的级别。
可此时无符无桃木剑的赫连歆，依旧敌不过一只“红血鬼”。很快，赫连歆就落于下风，多次被击飞撞倒一众七星阁弟子。
看着恶鬼不断地走近自己，赫连歆看了眼四周，猛地落在妤欢身上，妤欢此刻周身阴气浓郁，活脱脱的一只阴间恶鬼。
诡异，诡异至极！
原来是她！
赫连歆提起那柄刻有“歆文”二字的木剑，大声问巫随远：“我生辰几时？”
巫随远明显一顿，不知何意，本能道：“七月十五”
赫连歆心下一喜，冲恶鬼不屑一笑：“你死期到了！”只见赫连歆长剑割破左手掌心，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迅速地在剑身上划出血符。
那普通的木剑顿时生出一股红光，赫连歆逮着机会从后背偷袭成功，一剑刺进恶鬼心脏。
烟消云散的前一刻，恶鬼嘴里念叨的竟然只是一句：“好香的味道啊~”话毕，只留下一滩黑血。
赫连歆凝眉，心道这果然只是黑血鬼的一个影子而已。
赫连歆胸膛猛烈地起伏着，她许久不曾徒手与恶鬼相斗，这小身板打起架来，属实不便。
众人从方才那片打斗里回过神来。
巫随远走近赫连歆，直视着赫连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知道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吗？”谁料，赫连歆根本不理会他，径直走向高台一角边伫立的妤欢。
从开始打斗到结束，她脸上都是一种与己身无关的表情。
这样的祭神大典上，赫连歆对神明如此不敬，却依旧如此淡漠看待且一身鬼气的妤欢，怎能不让赫连歆对其刀剑相向。
赫连歆手里的木剑早已不见踪影，此刻她手里的剑泛着冷光，不知是哪名侍卫的剑。
赫连歆剑指妤欢，冷漠道：“是你？”
二十一世纪的妤欢是黑血鬼，还是灭了整座西山山脉阴灵的黑血鬼。
赫连歆沉下心，不禁起疑妤欢在这时就已经是一个黑血鬼了，方才黑血鬼的分身就是她，这些童男童女的活祭，也会是因为她。
妤欢不语，赫连歆的剑向她洁白的脖颈靠近了点，直逼命脉。
“王姬此举何意？”巫随远皱紧眉头，推开赫连歆的剑。
赫连歆瞥了眼巫随远，坚定目光盯着妤欢，她倒要看看妤欢有什么解释的。
可妤欢却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此刻赫连歆真是厌恶极了这样的妤欢。
活祭生人的事情，若真是与她妤欢有关，她蓉城赫连家少家主赫连歆，必不手软！
“大闹祭祀，冒犯神明，还拿剑对着圣巫，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规矩！？”皇帝黑着脸，蕴着怒气低吼赫连歆。
赫连歆不语，紧紧地盯着妤欢，就怕这么个残害不知道多少个童男童女的恶灵突然逃掉。
一旁的皇帝，见到赫连歆不理会自己，王权受到了藐视，脸色阴沉至极，语气带着不容侵犯，“来人！把王姬拉下去，等候发落！”
高台下的侍卫面面相觑，而后迅速围上赫连歆。
赫连歆睥睨他们一眼，“我看谁敢？！”再看向妤欢，剑尖抵在了她细白的脖颈上，留下一线细红的血痕。
赫连歆眉头深锁，不容拒绝地质问：“妤欢，你告诉我，这祭祀可与你有关？”
妤欢终于动容，她别过眼去，淡漠道：“妤欢身为大周圣巫，祭祀之事，责无旁贷。”
赫连歆紧盯着妤欢脖颈上的红痕，心下的疑虑更甚。
黑血鬼是黑血，只有红血鬼才是红色血液，但红血鬼不能随意幻作人形。
带着疑虑看向巫随远，赫连歆问道：“巫大人，她生辰几时？”
巫随远皱眉，片刻后方才低声说道：“与王姬同日，七月十五。”
原来如此。
阴女体质，招阴纳阴。
可赫连歆更不解了，为何自己没有被阴气萦绕？
再看妤欢，她身上的阴气，已经不是一个阴女可以言语的了。
见赫连歆还剑指圣巫，对自己也熟视无睹，一旁的皇帝深吸了口气厉声道：“赫连歆，朕再说一遍，放下你手里的剑！别再挑战朕的耐心。”
闻此，赫连歆手腕一低，手里的剑“乓啷”坠落在地。
赫连歆不理会皇帝，径直向巫随远拱手行礼道：“巫大人，是赫连歆冒犯圣巫了。”复又向妤欢作礼道：“圣巫大人，是赫连歆思虑不周，冒犯圣巫，还望圣巫大人见谅。”
妤欢看了眼赫连歆，不言不语，径直走向巫随远的身后站定。巫随远却是招了招手笑着说道：“王姬言重了。”
这时姚云川的声音传来：“王姬做事自有理由，我等也不方便随意揣测。圣上，今日之事，暂此作罢吧。”
皇帝胸膛微微起伏，阴沉着脸，压着怒气，不耐烦道：“祭神大典继续！”说罢便背过身去，不想看赫连歆一眼。
“住手！”
赫连歆再次大喊，指着那群金童玉女，说道：“拿一群孩童的性命献祭恶灵，换取恶灵对大周的庇护么？活人祭祀，罔顾人命，这就是你的英明抉择？”
“混账！耳聋了听不见朕的话吗？拉下去关在宁凰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出来！”赫连歆是真的把皇帝惹急了，扬起的袖子恨不得抽上赫连歆耳光。
那群侍卫齐刷刷靠近赫连歆，赫连歆语气坚定：“我说过，你若是罔顾他们的性命，本宫第一个跳下去！”
言罢，侍卫已将赫连歆围住，押也不是，不押也不是。
这时被当成“祭品”的一个少年跪下，“有幸得见王姬，贱民三生有幸，更得王姬仁心庇护，贱民此生足矣。王姬万不可为了我等贱民而轻了自己的命。”
那群金童玉女，多多少少跪下高呼：“王姬三思，我等拜谢王姬！”
既然如此，赫连歆更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
赫连歆脑海里搜索着可以拯救他们的方法上，思索下突然定格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见到的一幕上。
这个世界，讲人命讲不通，讲平等更是天方夜谭，要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只能用这个世界喜闻乐见的方法。
思及此，赫连歆毫不犹豫地扯下腰间的玉佩，高举道：“父皇，放了他们，我愿意用这块‘歆’字的金玉环佩代他们活祭。”
赫连歆直视着皇帝，皇帝眼里戾气在赫连歆的注视下一点点消淡，转而闪着精明的算计。
台下的一些大臣当即反对。
“王姬三思，这可是崔将军送您的百日之礼啊！”
“皇上，万万不可啊！”
“王姬三思啊~”
......
赫连歆瞥向高台下的百官，眼睛猛地睁大。
视线所及，无不阴气弥漫，恶鬼与活人混为一稽。
趴在肩膀上的小鬼，抱住大腿的惨不忍睹的烂人，靠在胸膛前的妖艳女鬼.......
这些都是他们的自作自受。
赫连歆顿住，她的阴阳眼，开了？
“准了！”
赫连席的声音传荡在整个祭台下方的上空。
赫连歆收回视线，一脸肃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要事要做。
她走至站在巨鼎面前的皇帝面前，行跪道：“父皇英明，大周福泽千年，皇上万岁金安！”赫连歆对背脊挺得笔直，但她此刻却是给足了赫连席面子，赫连席的语气也缓和了起来，抬了抬手说道：“免礼，平身。”
赫连歆站起身来走到巨鼎一侧，她手里的金玉环佩在微弱的火光下熠熠生辉，随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投掷进了巨鼎里。
片刻后，方才听到玉佩砸鼎的声音，伴随着一刹那的玉碎之音。
皇帝微笑着拿起案台上的白色蜡烛掷了进去，顿时巨鼎里燃起熊熊大火。
赫连歆咬紧牙关，调整好情绪后，嘴角微微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对皇帝说道：“多谢父皇。”
皇帝瞥向赫连歆，嘴角带着胜利的笑意，眼里的精美算计闪着异样的光，他挥了挥手，侍卫会意地将捆绑孩童的绳子交给赫连歆。
赫连歆却道：“给他们松绑。”
侍卫看了眼皇帝，见皇帝没有什么反对的，这才一一拿剑给金童玉女割断绳子。
这时，姚云川又问赫连歆：“王姬，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的父母已经死了，所以王姬现在要让他们何去何从？”
赫连歆一愣，眼里一时悲痛，看向这群无家可归的人，思量片刻后大声宣告道：“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赫连歆的人，宁凰宫就是你们的家！”赫连歆瞥了眼赫连席，看向台下的文武百官，大声道：“若是有人欺你们辱你们，就是在挑衅我赫连歆。”
台下的百官，连同着他们身边的“恶鬼”一同望向赫连歆，赫连歆面色如常，回头看向赫连席，恭敬道：“父皇，您没有意见吧？”
赫连席作为皇帝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赫连歆越是胡作非为，他就越是开心得飞起。
“多谢王姬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方才说话的那名少年率先跪谢道。赫连歆连忙阻止：“停停停，有什么话我们回宁凰宫再说。”这才免了其他孩童的跪谢的话。
赫连歆看向皇帝：“父皇，若是没有什么事，歆儿就先回宫了。”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心情很好地目送赫连歆离去。
路过台下百官，恶鬼视线一路相送。赫连歆拂过双眼，抹去阴阳眼的痕迹。
走远后，赫连歆还是没忍住回头望向祭台，妤欢一袭黑衣红纹，小小的身影站在巫随远的身后，冷漠得让赫连歆陌生。
她一直都让赫连歆感到陌生。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