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歆儿怕，要抱抱~”
“歆儿不怕啊，师姐抱，歆儿别怕，师姐在。”
“嗯嗯嗯”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看着身侧床被的平整，赫连歆这才惊觉原来是自己在做梦。
赫连歆伸了个懒腰走出屏风，瞧见妤欢埋头在书桌上，一桌的纸张，地上还掉落了几张。
妤欢抬头见到赫连歆只着里衣，便道：“天寒，别着凉了。”
赫连歆配合地打了个寒颤，委屈道：“可是我没有衣裳，昨天的衣裳洗了，我好冷哦，师姐。”
于是，赫连歆如愿地打开了妤欢的衣柜，挑了一身厚薄适中的白衣穿上。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挑的，无一例外全是白色的。
瞧见最里面还有一件毛绒披风，赫连歆拿出给妤欢披到身上去。
妤欢也没拒绝，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去，外面堆了积雪，赫连歆心下一喜，忙去打开房门，果然一片白雪皑皑：“师姐！下雪了诶！”
妤欢看去，一身白衣的赫连歆披散着头发，青丝如墨，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光萦绕，宛如人间至上的神......可她本来就是大周的凰女，出生时双凰呈祥，百鸟齐鸣，是周国的王姬，更是析木津的神女。
“嗯。”妤欢回应道。
赫连歆回头看来，“师姐出去玩呀！”言罢，忽地想起此时此地此事，赫连歆倒吸了口冷气：“嘶！下次吧。我跟师姐一起研究解药！”说罢，“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妤欢凝眉道：“现在已经过了未时，你要不先去....”妤欢花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了赫连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赫连歆忙抚上肚子。
“吃点饭吧。”妤欢说道。
赫连歆却是一脸惊讶地反问道：“已经未时了？！”
妤欢点点头，赫连歆简直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赫连歆凝眉看向妤欢：“师姐，你昨晚几时睡的？”
妤欢埋头于书海里，淡声道：“在你之后。”
“......”瞧着妤欢脸上的憔悴，赫连歆心里一阵忧心，“师姐，如果你累到了，那城中性命垂危的百姓就又多了几天的提心吊胆。师姐，你腰爱惜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好了才能救他们。”
妤欢写字的手顿了顿，她闷着头“嗯”了声回应。
赫连歆出去之前，看到妤欢幻了只灵鸽来。
三日，灵鸽毫无音讯。
再传巫随远和析木津，依旧无果。
城中百姓日渐低迷，析木弟子为了安抚众人情绪，告知大家母蛊一事，却不料，因着析木津弟子迟迟给不出解药，哀声遍野里竟参杂了质问的声音。
金蚕蛊的毒量难以把握，妤欢迟迟不敢做下最后的定论。
与此同时，灵鸽不回，金城百姓质问之声四起。
两日后，司徒兰来报，北城门躁动。
据墨隐卫统计，蛊毒事发前金城十二万人，现在只剩下六万人。
次日，赫连歆端出解药，但药用如何，需得有中毒之人试药。
人群知晓后消沉片刻，随即，几位年轻的病人站了出来说愿意试药。
碗落砸地而碎的刹那，人亡，人群躁动。
翌日，试药，碗落人亡。
人群哗然。
质疑声渐起。
“师姐，你犹豫了。”
“师姐，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你自己。”
两日后，再试药，无人应试。
赫连歆以自己王姬的名义去担保，碗与人俱碎。
此后，妤欢眼里不仅少了几分自信和坚定，还少了与世无争的冷淡。
赫连歆一阵恍惚，心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断地质问她，她就这样将妤欢引来嘈乱的人世，能吗？可以吗？应该吗？
崔府外质问声，质疑声，哭诉声，谩骂声，声声不绝。
“阿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请你相信我。”
“阿妤，万事有我。”
三日后，第四次试药，无人应试。
一身披粗布衣裳的女子抢过药碗一饮而尽。
赫连歆大惊，来者姚芸芸！
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双眼黑沉，筋脉黑色，手指枯长，这是中了金蚕蛊的征兆。
同样震惊的还有司徒兰，她明明在姚芸芸身上下了保护界的，怎么会这样。
妤欢也是一惊，母蛊的毒液她都要藏好，用禁制封住了的，姚芸芸怎么会染上，唯有在她拿出来给析木弟子做样品的时候，她误触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碰？我说了多少次那东西很危险，你为什么要去碰！”赫连歆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姚芸芸，难以置信。
姚芸芸踉跄了几步，司徒兰一把接住她，她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便也放弃了。
“你这样叫我怎么回去见昕宝，你叫我怎么办...”
姚芸芸扬了扬唇角，她向赫连歆抬起手，赫连歆心里很气她不听话，本不想理会她，却又见她痛苦隐忍的模样，终是一把握上了她的手。
“王姬，我有话想对你说。”姚芸芸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说。”姚芸芸声音很小，赫连歆不得不凑近她，便接替过司徒兰的位置托抱住气息奄奄的姚芸芸。
“王姬，我好崇拜你的，你能把圣巫那么个冰冷的人都捂热。”她看了眼站立在一旁的妤欢，微微一笑道：“王姬，你知道吗？我也好羡慕你的...”
“圣巫为了寻你，毅然决然地跳了栀山断崖，你还不知道吧。我偷偷跟着她去的，我亲眼看到她...跳下去的...小危，也跳了。”
“...王姬，告诉小星，我很勇敢，还有，告诉他...不要再欺负昕宝了。”
“昕宝，其实很可爱。”
“好，我知道，我都知道。”赫连歆抱住姚芸芸，声音有些沙哑。
“...王姬，你是不是哭了...王姬，我好痛啊。”言罢，嘴角呕出一滩黑血，随即她的眼睛、鼻子、耳朵也都开始渗出乌血......
“我没哭。”
“王姬...把我葬在雪峰吧。”
“好，我答应你。”
“她，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毒药！是毒药！”
“析木津害人啊！”
人群躁动，一片嘈杂。
“墨隐卫！”赫连歆大喝一声，下一刻，一群黑衣人齐刷刷地出现在崔府门口，将那群躁动不已的人群驱散，不走者，则留命。
雪峰山——
大雪封了山路，墨隐卫忙开辟出一条雪路来。
姚芸芸的墓前，赫连歆招来小星祭拜姚芸芸。
小星跪在墓前，片片雪花落满他黑色的衣袍，赫连歆移开视线，问道：“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她很勇敢，我也不会再欺负昕宝了。”小星回道。
礼毕后墨隐卫逐个下山，赫连歆环顾四周，山脉连在天边一片雪白，反射着太阳的白光，显得这片地区格外的神圣。
这里就是姚芸芸口中怀念的地方，却是她生前从未来过的地方，亦是她此次私自西行的目的，此后她就将长眠于此。
与那些埋葬在这里的英魂一同重新生活，她亦将在这里与析木津的前辈，还有她的父母团聚。
风雪逐渐加重，柔软的雪花中夹带了圆珠似的冰雹，天色愈加阴沉，赫连歆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浊气当即边城一阵白烟散在风雪里。
“公主，可是我觉得她好笨。”
赫连歆怔住，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小星一脸的不解和愁容，还有委屈。
两人相视良久，小星闷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她真的没必要这样做的，她怎么就...就舍得大家。”
赫连歆收回视线，向快速地看了圈天空，她深吸口气向小星走去，一手搭在小星的肩头，拥着小星向山下走去，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已，我们无法干涉。”
”可是...“
”没有可是。“
两日后，崔融来访，他还抓了个满脸乌黑骨瘦如柴的毒人来，美名其曰：“自愿试药的勇者。”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病人是被迫的，但此时此景，别无它途。
赫连歆对那人承诺，如若试药失败，她会替他照顾好家人。
那人却道：“我家里人都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
赫连歆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听那人道：“王姬，试药吧。我哥说，上山的路虽然小，还全是树藤，树藤上还全是刺儿，但只要有人一直向前走，就一定能把路走得又大又平坦。”
他顿了顿，看了眼四周的人，认真道：“我愿意做那个人被刺儿扎的人。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谢谢你。”
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积雪依旧堆得很高，但风却是暖的。
第五次试药，终于成功了。
金城解放，余下的五万城民得救。
崔何安平定了几处不安的旧国之民，长安城来了大臣接管羌国的地界，这里将会被划分成郡县，由皇帝直接任免官员前来治理。
一切都开始了新的生活，而已故之人则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