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一结束，黎殊就抱着伞和保温桶往江砚的办公室跑。她在门口理了理头发，轻轻敲了敲门。
“进。”
江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和平时一样没什么温度。
黎殊推开门，脸上堆着大大的笑容：
“江老师！”
江砚正低头看着文件，闻言抬了抬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没说话，继续低下头工作。
黎殊把伞递过去：
“江老师，昨天借您的伞，还给您！”
江砚接过伞，随手放在墙角，淡淡“嗯”了一声。
黎殊又把保温桶捧到桌上：
“对了江老师，这个给您！”
江砚皱眉：“什么东西？”
“爱心午餐呀，昨天您借我伞，帮我挡了那么大的雨，我想着总该感谢您一下。这是我早上起大早做的，您尝尝？”
江砚的视线落在保温桶上，指尖在桌沿敲了敲，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些：
“不用了，我不饿。”
黎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大大咧咧地打开保温桶：
“不饿也吃点呀，我做了挺多的。”
热气带着饭菜的香味飘出来，江砚却别开视线：
“说了不用。”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补充道，
“我中午有人约了吃饭，没时间吃这个。”
“啊？有人约您啊？”
黎殊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
“是很重要的人吗？那好吧，那我把保温桶放这儿？等您晚上饿了再吃？”
“不用。”江砚直接拒绝，“你拿走吧，我不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
这话让黎殊的手顿在半空，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很快又晃了晃脑袋，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江老师本来就性子冷。
她把保温桶盖好，往旁边的空位上一放：“没事，那我先放这儿，万一您约的饭不好吃呢？这个当个备选嘛！”
江砚没接话，指了指桌上的报告：“上次让你改的报告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黎殊连忙从包里掏出报告递过去，“江老师您看，我改了一晚上呢，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
江砚接过报告，翻开第一页就皱起了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这里，格式又错了。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标题字号要加粗居中，你看你这是什么？”
黎殊凑过去看：“哎呀，我太急了，忘了改格式了……我马上改！”
江砚的声音冷硬：“现在改。”
黎殊赶紧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拿出笔准备修改。刚写了两个字，就忍不住开口：“江老师，您中午约了谁呀？是朋友吗？”
江砚头也没抬：“不关你的事。”
“哦……”黎殊悻悻地闭了嘴，没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那您约的地方远不远呀？要不要我帮您占个座？虽然我可能进不去高档餐厅哈哈……”
“黎殊。”江砚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改报告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
黎殊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就是好奇嘛……”但还是乖乖低下头改报告，只是手指有点不听使唤。
安静了没两分钟，黎殊又看到江砚揉了揉肩膀，忍不住说：“江老师，您是不是累了？我帮您按按？我们宿舍人都让我按！”
江砚的声音更冷了，“好好改你的报告，再说话就出去。”
黎殊终于安静了，心里却有点委屈。她不明白江老师怎么突然这么凶，明明昨天还挺好的，难道是因为约她吃饭的人让她不开心了？她偷偷抬眼看江砚，发现江砚正盯着报告，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黎殊改完一处，递过去给江砚看：“江老师，这里我改好了，您看看对不对？”
江砚扫了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嗯。下一处。”
黎殊又低头改，改着改着又忍不住说：“江老师，您上次推荐我看的那本书我看完了，里面有个观点特别有意思，我跟您说说？”
“没兴趣。”江砚头也不抬。
“哦……”黎殊有点失落，可没过几秒又满血复活，“那江老师……”
江砚终于停下笔，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黎殊，你能不能安静点？”
黎殊被她看得一愣。
江砚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冷冰冰的：“现在是工作时间，说这些不合适。”
江砚的视线落在黎殊耷拉下去的肩膀。
明明刚才还叽叽喳喳像小麻雀，被她吼了一句之后，瞬间就蔫了下去。
头埋得低低的，露出的发顶看起来软乎乎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小的流浪猫，连呼吸都放轻了，刚才那点鲜活的劲儿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
江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知道自己刚才语气太冲，带着故意的冷漠和不耐烦，可她本来就是想让黎殊离自己远一点，想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自己看到黎殊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却又不敢出声反驳，只能自己憋着，心口那点刻意筑起的冰墙，莫名就裂开了一道缝。
她看见黎殊偷偷抬眼看她，又飞快地低下头，睫毛扇了扇，像毛茸茸的小猫咪在自己肚子上打滚，痒痒的，轻轻的。
江砚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可脑子里反复闪过黎殊刚才亮晶晶的眼睛，和现在这副蔫蔫的样子，对比太鲜明，让她有点烦躁，又有点……不忍。
她不是对这份热情毫无感觉。
正因为知道，正因为心里那点不受控制的悸动，才要逼自己狠一点。
可看到黎殊被自己凶得委屈成这样，那些硬起的心肠，就像被温水泡过的方糖，悄悄软了一角。
算了。江砚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让她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总不能真把人逼得太紧。让她休息一会，至少在她睡着的时候，自己能稍微松口气，不用再对着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硬撑着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假装看了看表，“快到午休时间了，先吃饭。”
“啊？您不吃吗？”黎殊指了指保温桶。
“我约了人，该走了。”江砚站起身，拿起包，“你就在这儿吃你的便当，吃完在沙发上睡会儿，下午我回来继续改。”
“哦好！”黎殊立刻点头，心里又高兴起来。江老师让她在这里午休，是不是说明关系更近一步了？
江砚没回头，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关门的声音有点响。
黎殊却没在意，开开心心地打开保温桶，边吃边哼歌。她觉得江老师虽然凶了点，但还是关心她的，不然怎么会让她在这里午休呢？
吃完午饭，黎殊打了个饱嗝，按照江砚说的躺在沙发上。沙发很软，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江老师身上的味道一样。她很快就睡着了，睡着前还在想，下午一定要表现好点，不能再惹江老师生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江砚吃完饭，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瓶牛奶，看到沙发上熟睡的黎殊时，脚步顿住了。
黎殊睡得很沉，眉头微微皱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江砚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把牛奶轻轻放在桌子上，视线却没离开黎殊的脸。她伸出手，想碰碰黎殊的头发，指尖快要碰到时又猛地收了回来。
江砚闭了闭眼，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不是说好要保持距离的吗？怎么又心软了？她转身想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黎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内容。
江砚慌乱地拿起包，快步走出办公室。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住，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黎殊，伸手按亮了墙角的小台灯，暖黄的灯光落在黎殊身上，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走出办公楼，江砚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打出一行字：“桌上的牛奶是给你的。我下午临时有事，你吃完睡好就先回去吧，报告明天再来改。”
发完信息，她把手机塞回包里，快步走向停车场。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看着黎殊睡着的样子，她有多心动，又有多害怕这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