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的门被关上的瞬间,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一股难闻的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邢涛不会武,他一进屋后就不敢乱动。靠在门边上,一边让眼睛适应黑暗,一边暗暗观察着屋里的情况。屋里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动物,不停地发出低吼。
邢涛小声地喊了唐钰两声,竟然没有任何回应,他顿时也有些害怕了。直到大门再次打开,贺世杰走了进来。
人在黑暗中,总是恐惧的,那一瞬间因为开门带来的亮光,让他一把拉住了贺世杰,然后就见房门又缓缓地关上了,室内又陷入了黑暗。
他听到了房门被从外锁上了,陆明在外头说:“四个时辰后会有人来给你们开门的。”
然后就听到了几人渐渐走远的声音。
邢涛低声问贺世杰该怎么办。贺世杰才刚刚适应了屋内的黑暗,然后就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似乎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他。
“唐钰呢?”贺世杰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见了,刚才我喊了他,没反应。”
贺世杰咬了咬后槽牙,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以后,看了一眼。微弱的火光将屋子照亮了,这屋子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清,同时看清的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唐钰,和十只呲牙咧嘴的鬣狗。
此时,这十只鬣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鬣狗虽然不如狼凶猛,但是十只鬣狗要是围上来,也能把人咬死了。
“唐钰这是怎么了?是吓晕了,还是……”邢涛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唐钰。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他拖过来,鬣狗和狼不一样,我们不去挑衅它们,它们应该不会主动进攻的,只要熬过了……”
贺世杰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只鬣狗蹿了过来,一口咬住他举着火折子的手。贺世杰瞬间吃疼,手一抖,火折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到了边上。
火光渐渐暗了下去,屋内又瞬间陷入了黑暗。贺世杰的手被鬣狗咬伤了,流了不少血,血腥味顿时刺激到了那群鬣狗,纷纷低吼着朝两人逼近。
“你受伤了?”邢涛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忙问。
贺世杰撕下了一片衣角,熟练的包住伤口,说了声:“没事。”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又一只鬣狗扑了上来……
破屋里传来了动物的嘶吼声和人的嚎叫声。
陆明听到声音,驻足停了一会儿,脸上浮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公子,我们做的不会太过吧?”白武听到屋里的动静,有些担心。
“最多缺胳膊少腿,只关他们四个时辰,死不了人的。”白威拍了拍白武的肩膀。
他是亲眼见过柳随风和陆明的伤有多重的。尤其是柳随风,当时已经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这些罪魁祸首,应该要受到一些教训的。
陆明眨了眨眼,转身往回走,才拐过一个墙角,就见薛彦之站在那里,似是站了很久了。
“薛大哥。”
薛彦之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明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回走。
陆明看到薛彦之的眼神,顿时有些心虚,快走了几步,赶上了他。
“你也觉得我做的有些过了吗?”
薛彦之也是亲历了西山事件的人,他当然知道陆明心里有多愤怒,但是他跟柳随风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却不至于此。
“你觉得那屋里的是什么?狼吗?”
陆明注视着薛彦之,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答案。
薛彦之还是抿着嘴不说话。
“行,连你也觉得我的行为太过激了是吗?我只能说,谁伤了我在乎的人,我必定要他十倍奉还!你要是不认同我的想法,我们就一刀两断。”
说完,陆明就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陆明!”薛彦之皱起眉,想喊住他,但是陆明像没听见一样,反而越走越快了。
陆明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斋舍,童博见他神色不好,就给他泡了一壶茶。那茶是陆明平时最喜欢喝的,茶叶还是柳随风这次特意从外地带回来的。
陆明一闻到那个茶叶的香气,顿时气消了一半。
“童博,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童博其实并不知道陆明到底做了什么,他只知道陆明要报复那些害过他和柳随风的人。
看到陆明生气的回来,还以为陆明想做的事没做好,就安慰道:“公子,小的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师父曾经说过,人生在世,若要顾及很多东西,就会让自己过的不开心。
做自己想做的事,路上要是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就一起走,若是半路发现合不来,那就分道扬镳。真正懂你的人,自然会陪你走到最后。”
童博的话其实是有些文不对题的,但是陆明却听进去了。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合则来,不合则去。
这世间唯有一个人值得他迁就,也唯有一个人他希望与之白首。其他人,不过是随缘!
陆明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然后拍了拍童博的肩,说道:“说的好,回去给你加月例。”
童博呆呆的看着陆明又风一样的跑出了斋舍,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又抽什么风了。
陆明一口气跑到了高文渊的斋舍,他知道这个时候,高文渊应该在斋舍里看书的。
果然,就看到窗前坐了一个人,正低头奋笔疾书。想来,是在抄《敬师则》吧!
“你与这次的事无关,其实不该受罚的。”
高文渊正低头聚精会神的抄着,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他笔头一顿,一张纸顿时写废了。
“陆先生。”他站起身,嗫嚅地叫了一声。
“我听薛先生说了,这次若不是你传了消息给他,我可能已经被狼吃了。”陆明坐到了他桌子边,拿起他桌上抄好的纸张看了看。
高文渊低头没有说话。
陆明无语地摇了摇头:“你就不想超过你大哥,你就不想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吗?”
高文渊还是没有说话。
“你就不能大胆的抬起头说话吗?”陆明皱眉,看到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没用的,再怎么努力,我也不能参加科举。”高文渊绝望地说道。
“如果我能帮你呢?改户籍,引荐你去参加科举。”
高文渊猛然抬起头,眼里有着希冀的光芒:“为什么要帮我?”
陆明扯了扯嘴角,有些讥讽地说:“也许是我看不惯高文博吧!能让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高文渊:“……”
别以为他不知道,西山的事,高文博也有份参与的,若不是他找了人,怎么会有天班的人把薛彦之叫走了。
高院长和张学政瞒着他,无非是想保下天班的那些人。他没有当众戳穿,只是想用自己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
见高文渊又不说话,陆明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要不要参加科举。”
“要!”高文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陆明点点头:“行,我看过你之前写的文章,以你现在的水平,只要能跟着我好好学,我保证下一科的春闱,你能榜上有名。”
春闱……只有过了秋闱,考上了举人,才能参加春闱!
高文渊的眼里顿时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立刻就跪在了陆明的面前,给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谢谢陆先生。”
“行啦行啦,不用那么客气,从明天开始,好好学就行了。”
陆明挥挥手,让他站起来。看到高文渊高兴地在原地团团转,他的眼里也浮出了些笑意。多简单善良的一个孩子,为了怕他下不了台,宁可自己罚抄五十一遍《三字经》,也不肯背最后三个字。
西山的事,终究是因为他的提醒,他和柳随风才留下了一条命。如果参加科举是他的愿望,那他就帮他一把吧!就当是还了这个人情了。
尽管陆明的报复很低调,但是还不到晚上,书院上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书院里突然来了很多人,有大夫,还有那七个学子的家人。
被杖责的四个学子,每一个都没有皮外伤,但个个昏迷不醒。其中有两个断了两根肋骨,另外两个腿骨碎裂,四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回去就吐血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老天爷。
四人的家人都心疼不已,知道是陆明下的手,都想质问他为何下这么重的手,但当他们在斋舍看到陆明的时候,他们又生生忍下了。
陆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不停地咳嗽着,时不时还咳出一口鲜血,想要坐起身,还不经意的露出缠着纱布的腿。看着就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也没比他们的孩子好到哪里去。
众人顿时也不敢苛责陆明了,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陆明罚的也不算重,只是打了三十杖,怪只怪打的人出手太重,一时失了分寸。
但是被送进小黑屋的那三人,就没这么好运了。等白威四个时辰以后将他们放出来,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唐钰还算好些,一进去就吓晕了,除了身上有多处鬣狗的抓伤外,倒是没有别的外伤。
贺世杰是三人里伤的最严重的,难为他在危难中还记得要保护另外两人,除了身上有多处严重的抓伤外,他的小腿和手臂都被鬣狗咬伤了,鬣狗的咬合力强,怕是骨头都被咬裂了。
邢涛的身上也有多处的抓伤,尤其是右肩处,有个很大的口子,几乎深可见骨,大腿处还被鬣狗硬生生咬下了一大块。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几乎是夺路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三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跑,一直跑到了院长室求救。
高院长看到三人的样子,三魂去了七魄,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通知了他们的家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钰是三人中唯一还有意识的,结结巴巴的说:“是……是……陆明……他……他疯了。”
高院长顿时心惊,他答应了陆明让他自己解决这件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乱来。
“快~快去请陆先生过来。”高院长几乎是颤抖着叫身边的人去叫陆明过来。身边人也有些吓傻了,匆匆出去了,没多久又回来了。
“人呢?”
“陆先生……陆先生卧床不起……病情很严重啊!”
咣当……高院长手里的茶碗掉到了地上,这都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