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抱着膝盖缩在柜子里,头埋在膝盖上,小小的缩成一团,感受到衣柜的门被打开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对上了柳随风有些泛红的眼睛。
柳随风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出来”。然后转过身,又往桌子边走过去。
陆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找了快一个月的人,最后在青楼遇见了,还是这样的重逢方式……他是该走过去跟他说声“嗨,好久不见。”还是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埋了自己算了?
秦海看到陆明房间的柜子里竟然藏了个姑娘,又想到刚才老鸨的话,顿时来了兴趣,灯也不点了,快步走到衣柜边,正好看到陆明从柜子里出来,他还好心扶了他的手臂一下。
陆明的衣服有些薄,秦海手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他的手臂上,吓得他瑟缩了一下。
“公子,怎么会有个美人藏在你的柜子里?”秦海歪着头,想看清面前这个紫衣美人的脸。
陆明往桌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走到柳随风身边去。
“刚才京兆府和金吾卫的人是在找你?”柳随风托着头,看着他。
陆明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秦海看清了他的样子,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带着三分妩媚,七分清纯,比什么花魁娘子都好看,就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柳随风喝了醒酒汤后,也有了些精神,终于能看清面前的人。但等他看清后,他却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这个人……他认识……刚才还亲过的……
“原来他们是在找你啊,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找你,是老鸨要逼良为娼吗?难道你是什么世家小姐,被人拐卖了?”秦海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
“你去找辆马车来。”柳随风冷冷的对秦海说。
秦海眨了眨眼,想说你都包了夜了,怎么不在青楼里睡一晚,等天亮醒酒了再走。再一看边上的美人,不免嗤嗤地偷笑,原来是要英雄救美了。
秦海乐呵呵地出门去了。
等他一走,房内又只剩下柳随风和陆明两个人了。
陆明想起刚才在黑暗中的一吻,顿时心脏开始狂跳。他看着烛火下,托着头看着他的柳随风,平日里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带着醉意,看上去更加惑人。烛光中,他的五官更显得立体,俊美的不像是凡人。
“京兆府的少尹陆大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柳随风看着面前的紫衣男子,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可怜又无辜。
“他是我爹!”陆明条件反射地回答,话一出口,才发现柳随风问了什么,他已经认出他了吗?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柳随风闭了闭眼,又问:“你怎么会被抓来这里的?”
陆明就老老实实的把他怎么被绑架,怎么被关在这里,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详细地说了一遍。
柳随风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陆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柳随风的问话,见他闭上眼,似乎睡着了般,顿时心里又有了几分委屈。
他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但房内只有桌子边上放着凳子,他又不敢靠过去,只能坐到了床上。
柳随风刚在床上躺过,床上还有属于他的味道和淡淡地酒香。
陆明坐在床上,竟然莫名的觉得有些安心。他望着桌边的柳随风,脑中不禁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吻,脸莫名的红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秦海回来了。
柳随风从桌边起身,向床边走过来,陆明看着他靠近的身影,心脏跳的要溢出胸腔般,没想到柳随风只是随手拿起衣架上的一件斗篷,兜头罩在了陆明的身上。
“穿上!”
陆明眼前一黑,一股属于柳随风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手忙脚乱的穿上斗篷,就看到柳随风已经打开了房门。
这件是柳随风的斗篷,他比柳随风矮了些,他穿上后,还有一截拖到了地上,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斗篷里,更显得他娇小。
柳随风看了一眼陆明,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将他半搂着,走出了房间。
秦海在旁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万年铁树要开花了吗?
青楼里的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看到柳随风下楼,有两个龟奴迎了上来,见他手里还搂着个姑娘,顿时笑嘻嘻地要跟姑娘搭话。
这位柳公子经常来青楼谈生意,却很少点姑娘作陪,好不容易看上了他们家的姑娘,他也能跟其他楼里的人吹上一吹了。
哪知柳随风护得紧,连脸都没让他们看到。秦海丢了一袋银子给龟奴,那沉甸甸的手感,让他们顿时乐开了花,只差没有敲锣打鼓的将他送出去了。
等上了马车后,陆明才将斗篷的帽子拿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柳随风一上车就闭着眼睛,一句话都没说。
秦海在外面问:“公子,我们回四条胡同吗?”
柳随风轻声说:“去京兆府。”
秦海愣了一下,这是要把人送回去?但是他也不敢多问,驾着车就去了京兆府。
车厢里异常的安静,也没有点灯,只有淡淡地月光从车窗外透进来,刚好照到柳随风的侧脸。
陆明托着头,一直盯着柳随风,觉得长得很好看,怎么会有人外表冷酷,但内心柔软的?对的,柳随风就是很心软,嘴硬心软。
明明说了不想见到他了,却还会出手救他。还有刚认识的时候,他拿了假银票去兑银子,柳随风也把银子兑给他了。他真的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陆明的目光从柳随风的眉眼往下扫,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嘴唇上。柳随风的嘴唇很薄,相术上说,嘴唇薄的人,比较冷情薄性,但那张凉薄的唇是他品尝过的,世间最柔软的东西了。
呃……想着想着,陆明的心跳就快了起来,脸上也有些发热,还好车厢里很暗,柳随风也闭着眼睛,没人察觉。
柳随风的心里也是波涛汹涌的,他睁开眼,眼前就是一张清丽绝世的容颜,闭上眼,就是刚才在黑暗里那淡淡地胭脂香味。
他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明,索性闭上眼睛,假装休息。
他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陆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一些贪婪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般。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睁开眼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
秦海在外面喊道:“公子,京兆府到了。”
陆明收回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将斗篷的兜帽戴上,然后钻出了马车。
他穿着长长的裙子和斗篷,下车还是有些困难的,秦海很好心的伸手去扶他,却被陆明躲开了。
“今日多谢了!”陆明下了车,见柳随风没有出来,就对着车窗说了句谢谢,然后又朝秦海点了点头,转身朝京兆府走去。
秦海愣在了原地,他听到了什么?他怎么听到那个大美人用男声在说话?难道那是个男人,男扮女装的男人?
秦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刚才的大美人,看他有些袅袅婷婷地走到了京兆府门口,不知跟门口的衙差说了什么,其中一个衙差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内堂。
没过一会儿,京兆府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官员走了出来,看到那个美人,也是一愣,然后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还不走?”柳随风隐隐听到了京兆府门口的动静,知道陆明没事了,就催促秦海。
秦海应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地爬上了马车,一扬马鞭,往四条胡同走了。
陆明走到了京兆府的门口,要求见陆泽,衙差一时没认出他,看他一身清凉的纱衣,云鬓高耸,身材窈窕,又是深夜来访,还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女子。刚想调戏他几句,陆明就亮明了身份,吓得他们赶紧去内堂禀报。
陆泽闻讯走出来,见到自家儿子的打扮,也有些愣住了,但看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免不了激动地抱住了他。
陆明简单的把今天的事告诉了陆泽。重点夸奖了柳随风的出手相助。
“行了,以后放旬假,就在国子监等家里的马车去接你回来。若是要出门,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要落单。”陆泽又叮嘱了几句。
陆明回过神,心里也猜到了些原委,小声地问陆泽:“是不是跟爹在查的假银票案有关?”
陆泽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
陆明嘿嘿笑了两声,回头去看那辆送他回来的马车,柳随风的马车早已不在原地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柳随风回了竹园,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陆明穿女装的样子。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这些年在商场上摸排滚打,那些个老板,也少不了会请他去秦楼楚馆。
他从没留心过哪个女子,却能清楚的记得陆明皮肤上的触感,还有唇上的温热。他的腰很细,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子,却软的不可思议……
想着想着,柳随风就摇了摇头,不行,他是个男子,他是不是中了什么蛊了?但无论怎么摇,他也无法将陆明的身影从脑海中挥去。
于是,他坐起了身,想弹几首清心的曲子,让自己冷静一下。这才想起,“潇湘”已经被秦海收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原本放着“潇湘”的位置,那里放着的正是“玲珑”。
一看到那架琴,柳随风的眼前就浮现出陆明可怜兮兮地等在竹园门口的样子。他的心不免更烦躁了。
他坐到了琴前,随手就滑出了几串琶音。那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像是一道利刃,划破了深夜的静谧。
秦海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到了柳随风房里的琴声,忍不住咕哝了几句,大半夜的不睡觉,弹什么琴?难道真的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