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和柳随风离开了杭州城,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两人花前月下,抚琴喝酒,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自在生活。那是多么美好的场景,他深深地陷在里面,不愿醒来。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桂园,浓郁的桂花香从敞开的窗口飘进来。屋里静悄悄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他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就像之前每一日清晨醒来一样。
他坐在床沿上,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那一天是柳随风的生辰,两人不欢而散,他喝了酒,然后失足掉进了岚湖里。
为什么醒来后,他会在桂园呢?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柳随风捏着眉心,从书房里出来。
离开杭州城近十天了,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他昨日熬了一个晚上,将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就第一时间过来看看陆明。
从那日陆泽来过后,又过去了三日,但是陆明就像真的不愿醒来,尽管他日夜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他还是不愿睁眼。
柳随风如往常那般,推开了房门,瞬间就愣住了,床上竟然是空空的。他的心瞬间往下沉了沉,迅速转身,要往外走,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一个人撞了满怀。
那人身上带着熟悉的香气,还夹着一些甜甜的桂花香,让人不肯放手。
“阿清!”柳随风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和试探。
“欸?你是谁?”陆明向后退了一步,与柳随风拉开了些距离,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心中刚涌起的狂喜,瞬间就被扑灭了,他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穿着一件中衣,外衫也没披,头发都披散在身后,像是刚刚睡醒一般。此刻,他微皱着眉,抬眼看着柳随风,像是不解,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知道他的名字。
柳随风向陆明伸出手,想去拉他,被陆明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柳随风的动作一顿,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静静地盯着陆明看了半晌,最后像是忍无可忍般,高喊了一声:“白威,去找大夫!”
白威在杭州城找了八个大夫,拉了两车,才把人都送到了桂园。八人一致认为陆明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没有别的问题。
“没有问题?他明明失忆了!”白武想大吼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才勉强压低了些声音。
看着不远处旁若无人的吃着桂花糕的陆明,柳随风也想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陆明记得所有的人,却独独忘了和柳随风有关的事。
“柳公子,原来这个别院是你的啊?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杭州人啊,在这里买那么大的别院做什么?”陆明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眯眯地问。
他脸上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就像三年前,两人在京城重逢时那样。
“我喜欢一个人,他是灵山书院里的教席。”柳随风看着陆明,一脸平静地说。
陆明正要张嘴咬点心,嘴张到一半,顿时就合不拢了。“哎呀,原来……原来你是断袖……”
柳随风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点了点头。
陆明惊讶地睁大了眼,上下打量了柳随风一番,然后皱眉问道:“我也在灵山书院做过教席,你喜欢的人是谁?说不定我认识呢!”
柳随风扯了一下嘴角,低头喝了一口水:“你不认识的,他已经离开书院了。”
陆明又眨了眨眼,问道:“你很喜欢他吗?他可是一个男人,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有很多女子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柳随风没有回答他的话,突然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俯下身,与陆明的目光对视,“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陆明的脸瞬间就红了,然后他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低沉而温润的嗓音从他的耳畔传来:“阿清,别玩了!”
陆明的脸上露出一个心虚地笑容,他还想推开柳随风,但柳随风却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放开我啊,你这登徒子!”
柳随风倏地含住了陆明的耳垂,轻轻地舔舐了一下,意料中的反应,陆明从耳朵尖到脖子都红了。
“你不是喜欢骂我流氓吗?”
柳随风温暖的呼吸洒在陆明的颈侧,带来一阵酥麻。
陆明确实是装出来的,他什么都记得,所以他还记得,柳随风之前对他那么绝情,说分开就分开,一个多月都不来看他。
生辰那日,看着他离开,明明知道他喝多了,都不知道拦一下,结果他就掉进了湖里,差点淹死。
他想装失忆,故意折腾一下柳随风,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陆明恼羞成怒的用力推了推柳随风,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柳随风突然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
陆明顿时担心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柳随风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他,低低地笑声从耳边传来:“不是说忘了我吗?为何那么紧张我?”
陆明突然不说话了,柳随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稍稍抬起身,低头去看陆明的表情。
陆明一脸委屈的咬着嘴唇,像是拼命隐忍着什么。
柳随风看到被他咬的发白的嘴唇,顿时有些心疼。
他倾身吻了上去,刚开始陆明还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肯松开,柳随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会儿,陆明才渐渐地松开了牙关,灵活的舌头也趁势探进了他的口中。
陆明的嘴里还有一些桂花糕,舌头触及食物的残渣,就有一种香香软软的感觉,让柳随风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柳随风突然觉得呼吸不畅,突然退开了一些,然后弯下了腰,大口的喘息着。
陆明见他似乎很不舒服,连脸色都白了,顿时有些紧张:“随风,你怎么了?”
柳随风努力平复了呼吸,慢慢直起腰,笑着看向陆明:“早知道亲一下就能恢复记忆,我应该一开始就先亲你的。”
陆明这时候已经不想装了,他也不去理会柳随风的调侃,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你这是怎么了?大夫应该还没走,我去找他们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走,却被柳随风拉住了:“我没事,就是之前你落水时,我为了救你,也受了些风寒,留了些病根,慢慢会好的。”
陆明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行,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柳随风一使劲,就将陆明拉到了他怀里,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眼里都是笑意:“我只想让你看。”
陆明的脸颊开始发烫,像是被柳随风的笑容蛊惑了,定定地看着他。柳随风瘦了些,脸色也不好,眼下还有些乌青,大概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陆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侧头看到他的头发还是半披着的,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及冠了吗?”
大华男子未成年时,一般都是半披发,即一半束起后,在头顶扎起来,另一半披散在肩头。成年后,男子会将头发全部梳起来,盘在头顶,用发冠固定。也有像白武那样的习武之人,会束一个高马尾,干净利落。
柳随风已经过了二十岁生辰,已然成年了,却还半披着头发。
柳随风将陆明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摸了摸他的头发,“某人的记性看来是不太好。”
陆明眨了眨眼,像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柳随风扶着他站起身,牵着他往房内走。进了房间后,他拉着陆明来到了妆台前,妆台上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那上面的花纹,陆明一看就觉得很眼熟。
“还没想起来吗?”柳随风探手去拿那个盒子。
陆明先一步将它拿了过来,打开盒盖,果然是那顶发冠。“你把它也带来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丢了?”柳随风捏了一下陆明的鼻子。
陆明撇撇嘴,心想,我的一片真心,你都丢了呢!一顶发冠算什么?
“好吧!你先坐下,我帮你梳头。”
柳随风听话的坐到了镜前,看到陆明有些笨拙的解开他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你笑什么?”陆明被他笑得有些心虚,恼羞成怒地说。
“阿清,谢谢你!”
陆明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梳个头,有什么好谢的?
柳随风也不解释,从铜镜中盯着身后的人。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陪我一起走过余生。谢谢你,喜欢我……
陆公子从小金尊玉贵,呼奴唤婢的长大,很少伺候别人,所以给人梳头这件事,他当然不太会做。以至于,柳爷的头发都扯掉了好几把,他才勉强将发冠固定在了头上。
柳随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哭笑不得。“你把悠悠找来,大小白也行。”
陆明抱着手臂站在柳随风的身后,自己都嫌弃自己。
“不行,我一定要给你梳的整整齐齐的。”
柳随风想起刚才头皮都快被这位公子扯掉了,忙转身拉过陆公子,说道:“阿清,你站了那么久了,应该先休息休息,让悠悠他们来吧。”
陆明才刚醒来,身体还有些虚弱,梳个头就站了大半个时辰,他也确实吃不消。“那以后我经常帮你梳头吧!就当让我练练手。”
柳随风安抚的摸摸他的头,“这些粗活不用你干,你的手是画画写字的。”
陆明听了,心里有些甜滋滋的,但转念一想,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柳随风没有让他多想,一个吻又落了下来。
纪悠悠和白家兄弟本来还在担心陆明失忆了,这两人要怎么办,没想到听到屋里传来了暧昧的声音,顿时觉得很无语。
不是说失忆了吗?失忆了还能滚到一起去?你这是逗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