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房门被敲响了。静默片刻后，秦海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该用晚膳了。”
柳随风从床上坐起身，给秦海打开了房门。
秦海手里端着一托盘的食物，刚要推门，就见门开了。“公子醒啦，我还在想你要是没醒，也得把你叫醒了，这一天不吃饭可不行啊！”
柳随风转身去穿衣服，秦海马上出门去准备洗漱用的热水。不过片刻，他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眼睛大大的，看着很聪明的样子。
小男孩一点也不怕生，稳稳的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柳随风的房间。
柳随风看到他的第一眼，觉得他与自己小时候有点像，不是长相像，而是那种感觉。
“这是你新挑的孩子？”
秦海得意的说：“是啊！公子觉得怎么样？这孩子我第一眼就看中了，他还会些腿脚功夫，以前是跟着杂耍团卖艺的，就是年纪有些大了，不过我实在喜欢，就把他带回来了。”
秦海特意买了几个**岁的孩子带在身边调教，打算从中挑两个聪明伶俐，做事稳妥的孩子送到公冶贤的身边去。
柳随风简单洗漱完，看向那孩子。也许是从小在外卖艺，胆子倒是挺大的，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也不畏畏缩缩的。“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孩子回答：“我叫二狗，今年十一了。”
柳随风有些惊讶，十一岁的孩子，看上去竟然像**岁，又瘦又小，看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你以后就叫青书吧，跟在秦海身边要好好学。”
青书听了，忙跪在地上磕头。
柳随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坐到了桌边准备吃晚膳。
秦海给青书使了个眼色，青书忙会意的退下了，出门前还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公子也喜欢这个孩子吧！我就喜欢他一脸的机灵相，这样的孩子好教，从小带在身边，也不费事……”秦海还要吹捧一下自己看人的眼光，就被柳随风突然打断了。
“京兆府那里有消息了吗？”
秦海立马收回了嬉笑的神情，将京兆府的结案结果告诉了柳随风。
因为柳随风之前提供的线索，京兆府提审了裴安，裴安一口咬定是他一个人做的，其他还有几个人，是替他做事的。京兆府就以裴安作为主犯，打算结案了。
柳随风皱了皱眉，这个结果他是不满意的。
银票造假这种事，不是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学子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背后的势力协助，他们如何能弄到做银票的纸张？那纸张可是用特殊的树浆做的，每家钱庄的配方都不太一样，配方都是保密的，除了造纸厂，没几个人知道。
裴安明显不是主犯啊，京兆府就是这么断案的吗？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京兆府，我要去问问断案的到底是哪位大人，作为京城的父母官，断案竟然如此的草率。”
次日一早，柳随风先去了一趟闲雅钱庄。之前他跟宋掌柜说起过，要好好整理钱庄的庶务，他最近一直忙着准备与外邦琴师切磋琴技的事，也没再去钱庄巡视。
今日他想顺路过去看看，谁知道又看到了伙计在打扫卫生。还是上次那两个，拿着抹布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像是没睡醒似的。
柳随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一个伙计发现了他，立即迎了过去，笑着跟他打招呼：“东家有日子没来了，快请进。”
柳随风沉着脸，让他把宋掌柜找来。宋掌柜正在用早膳，听说柳随风来了，连嘴都来不及擦，就从后堂跑了出来，嘴角边还沾着一粒芝麻。
柳随风看了他一眼，让伙计把店门关起来。伙计有些奇怪，看了看宋掌柜。宋掌柜皱着眉，给他使了个眼色，伙计这才七手八脚的将店门都关上了。
柳随风让宋掌柜把店里的人都叫出来，到大堂集合。不一会儿，又从后堂跑出了四个人。一个是账房先生，一个是伙计，还有两个是护院。
众人站在大堂里，都看向宋掌柜，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宋掌柜也有点懵，他也不知道这个东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家，店里的人都在这里了。”
柳随风扫视了几遍面前的人，然后看了看店里的刻漏，说道：“店铺开门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为何还在打扫卫生？”
宋掌柜闻言，板起脸问那两个打扫卫生的伙计：“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偷懒，那么点活儿，半个时辰还没做完？”
两个伙计彼此对视，然后互相推诿。以前每次宋掌柜说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推诿的。宋掌柜不耐烦管这种琐事，总是说过就算了。
柳随风等着两人推诿完了，说道：“你们做不完的事，自然有别的人能做的完，明日起，你们就不用来了，我会再找能做事的人。”
两个伙计吓了一跳，哀嚎道：“东家，您不能解雇我们啊！”一边嚎，一边还看向宋掌柜，他们与宋掌柜多少有点亲戚关系，这才敢这么懈怠的，要是没了钱庄这么好的活计，还上哪儿去找这种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
宋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硬着头皮给伙计求情。
柳随风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其他人也是，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做事总是拖拖拉拉的，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找更合适的人来取代你们。”说着，柳随风看向宋掌柜。
宋掌柜老脸一白，这是连他也算在内吗？“东家，我们钱庄的生意可不差，在京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数一数二？”柳随风冷哼了一声，“那是你这么觉得，钱庄近一年的盈利一直在下滑。这一季的账本我看了，与去年的同期相比，盈利减少了一成半，你那些成本都摊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掌柜的话一窒，他没想到柳随风年纪轻轻，倒是挺厉害的，当即也不敢说话了。
柳随风也不想追究，宋掌柜毕竟是老掌柜了，短时间内要找到跟他业务能力一样强的掌柜确实也不容易，暂时还不能动他。
“明日我会给钱庄定一份守则，只要是钱庄里的人，从上到下都要遵守。违规的人第一次提醒，第二次罚钱，第三次直接开除。”柳随风在众人眼里看到了敢怒不敢言。
那是下位者的不甘，他是从更不堪的地方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的，他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但那有怎么样？他是主，他们是仆，这世道本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今日秦海并没跟着柳随风一起出门，他要尽快将那些孩子都调教好了，也能给自己减轻些负担。
柳随风刚走没多久，陆明就来了。他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面前的大门上挂着“竹园”二字，心想柳随风真是雅致，就上前敲了敲门。
边上的小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探出头，问道：“你找谁？”
陆明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盒子有些长，他歪着头说道：“我找柳公子。”
孩子摇摇头，说道：“公子出去了，还没回来。”然后就关上了门。
陆明有些失望，脸都垮了。正当他要回去的时候，大门开了，秦海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人，也是一愣：“是你啊！”
陆明认出这人是前日扶着柳随风的人，猜他一定是柳随风的亲信，就打起精神说：“这位大哥，我想找柳公子。”
“我们公子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秦海走近了两步，好奇地打量陆明。
陆明小心翼翼地问：“他还生气吗？我是说，我之前弄坏了他的琴……”
秦海想了想，之前应该是生气的，现在大概不气了吧？“不气了吧……”
陆明顿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将怀里的琴递到秦海面前：“我弄坏了他的琴，应该赔他一架的。这个麻烦你交给他。”
秦海被动地接过琴盒，刚想说什么，就发现陆明不见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柳随风在钱庄立了威，就去了京兆府。他想求见京兆尹，但是门口的衙差根本不理他。柳随风只能敲门口的“堂鼓”，果然堂鼓一响，府衙的门就开了，出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柳随风一番，见他穿着绫罗绸缎，看着像是世家子弟，态度就好了几分。“何人击鼓鸣冤啊？”
柳随风将来访的意图说了一遍。师爷一听是为了假银票一案来的，顿时脸色黑了不少，一拂袖，说道：“此案已经审完了，主犯也收监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我们大人日理万机，若是再拿这种事来惊扰大人，小心我京兆府的板子。”
说完，哼了一声，昂着头回去了。
柳随风皱了皱眉，觉得此事不能这么简单的解决。如果幕后之人不抓到，罪犯故技重施，回头说不定别的钱庄也会遇到这种事。而且也难保闲雅钱庄的其他分号不会遇上同样的事，毕竟主犯手上可能掌握了他们钱庄的银票的纸张做法，最大可能就是去别的州郡，继续以假乱真的骗钱。
想到这里，他又举起了鼓槌要击鼓，才敲了两下，就被门口的衙差拦住了，衙差要赶他走，他也不肯走，还扬言要是京兆府不管这件事，他就要去敲“登闻鼓”，让陛下来管管这件事。
正当柳随风与衙差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京兆府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位穿着官服的年轻官员。
他见衙差与一个百姓在争执，就让身边的师爷分开了几人。
“何人在京兆府门口闹事？”师爷问道。
柳随风的衣服都有些乱了，他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向那位大人拱了拱手。“小民柳随风，有冤情要求见京兆府尹。”
那位官员挑了挑眉，朗声问道：“有何冤情，不妨说说。”
师爷见柳随风有些不解，就小声地说：“这位是我们京兆府的少尹陆大人，你若有什么冤情，可以跟他说说。”
京兆府的少尹是京兆府的佐官，协助京兆尹处理地方事务。
柳随风看那位陆大人年纪那么轻，应该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个从四品的官员了，顿时对他的能力也有了些信心，便把假银票之事大致跟陆大人说了说。
陆大人听完柳随风的话，让师爷领着他，去了他办公的地方，又详细地询问了一下案情。
“这么说来，这个裴安并不是幕后之人？”
“应该不是，先前小民曾经抓到过一个用假银票的人，是他国子监的同窗，他说这个裴安是安国公府的旁支！”柳随风肯定的说。
陆大人与师爷对视了一眼，猜到了柳随风的意思。安国公府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正经的皇亲国戚。安国公又受皇帝器重，这个案子，怕是不太好办了，难怪京兆尹要草草结案，生怕捅了马蜂窝了。
看到陆大人一脸为难地神色，柳随风不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都是官官相护的，一听到安国公府的名头，都吓得不敢动了。
“大人也不必为难，若是实在不好办，小民就去敲‘登闻鼓’，让陛下来解决此事。”
陆大人皱眉说道：“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就是闹到陛下面前，也未必会有一个好结果的。这个案子本官接下了，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师爷见柳随风还在发愣，笑着说：“我们大人接手的案子，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你就安心回家等着吧！”
柳随风忙站起身，给陆大人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道：“如此，就麻烦大人了。”
陆大人挥手让他先离开，然后让师爷去取假银票案的相关卷宗过来。
等他看到卷宗上面的人名时，也是一愣，这事竟然还与他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