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一曲终了。柳随风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他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黑文大师弹琴的动作如同一幅幅的画,在他眼前飞过。

黑文大师的琴技高超,在弹奏中用了很多不常用的技法。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虽然记下来了,却不保证可以完整的复刻。

西楚的琴师看到柳随风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禁在心里嗤笑,终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以为学了几年的琴,就天下无敌了?

“不如由老夫先来试一试吧!”

柳随风想了想,说道:“大师刚才说的规则,可否再说一次。”

南越的琴师以为柳随风是故意拖延时间,就生气的说:“你莫要拖延时间了,就比记谱,谁记得全,记得准,谁就赢。”

柳随风点了点头,笑着说:“远来是客,我又是晚辈,不如就让晚辈先来吧!”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觉得柳随风真是太托大了。这一局的比试本就困难,如果能听西楚的琴师再弹一遍,多少也是一种巩固,轮到他的时候,必定多几分胜算的。如今他竟然要强出头了。

柳随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唉!现在还能记下七八成,再过一会儿,怕是就忘的差不多了。还不如趁热打铁呢!

西楚的琴师又嗤笑了一声,也不多话,就比了个“请”的手势。

柳随风见对方同意了,就闭上眼睛,将两只手放到了琴弦上,他放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动作。

在场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然后,陆明就见柳随风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地划过,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弹的速度非常的慢,几乎是连不成调了。

他断断续续地弹完了前面的第一段,观众都有些着急了,怎么弹的如此难听,与刚才黑文大师弹奏的完全是云泥之别,根本就听不出他弹的是什么。

三位外邦的琴师更是拧紧了眉。他们都是一代宗师,自然与那些观众关注的角度不同。他们看到的是柳随风无一错漏的指法,他虽然弹的断断续续的,每个音准和指法却是分毫不差的。

柳随风的手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弹着剩下的曲子,但他额头上的汗水却越来越明显。

陆明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双手不由自主地交握着,相互掐的死死的。

突然,柳随风的目光对上了人群里的陆明,他的手顿了一下,差一点弹错了一个音。

陆明朝他笑了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柳随风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来,又落在琴弦上。怎么有点记不清了?刚才黑文大师是怎么弹的?

柳随风觉得自己有些分心,又闭上了眼,仔细地回忆着刚才的片段。

慢慢地,他的记忆开始回拢了,是这样,然后这样。柳随风觉得回忆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柳随风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迎来了观众稀稀落落的掌声。

柳随风看向御座,见皇帝的脸色不太好,心里也有些没底。他又看向三个外邦琴师,谁知他们的脸色更不好,黑的,白的,青的,红的,脸就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变一个样。

“大师,不知晚辈刚才弹的如何?”柳随风问黑文大师。他是原演奏者,理当由他当裁判的。

黑文大师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只说还有西楚的琴师未弹奏,等他弹完后再评价。

西楚的琴师忽然被点到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的脸一下子铁青了。

柳随风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刚才弹的虽然曲不成调,在指法和曲子上却是没什么错处的,若是想比他好,就得节奏,指法,曲调都准确,就是他也很难做到的。

西楚的琴师咬着牙,硬着头皮开始弹奏。他弹奏的速度比黑文大师慢了不少,却也是非常流畅的。但是他的指法却有错漏,在音准上,也稍逊了柳随风。

外行的人觉得他比柳随风弹的好多了,但内行的人开始看出了问题。这一场比试,柳随风怕是要赢了。

果然,西楚的琴师在后半段犯了一个明显的错误,然后许是有些着急,收尾时显得很仓促。

等西楚的琴师收手后,柳随风又看向了黑文大师,恭敬地说:“请大师指教。”

黑文大师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西楚琴师,先指出了柳随风刚才的不足,说他弹的曲不成调,简直就不知道在弹什么。

柳随风笑着说:“这次比试比的是记谱,只要谱没弹错,指法没错漏,弹的不好听也不要紧啊!”

众人又哗然了,对啊,你比记谱,又没比谁弹的好听,就算柳随风一个音一个音的弹,只要曲谱没弹错,就没问题啊。

西楚琴师的脸色更难看了,竟然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一时没想到,在西楚数一数二的琴师竟然这么没风度,结果还没出,就退场了?

御座上的皇帝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问黑文大师:“不知大师觉得此次比试,是谁更技高一筹啊?”

黑文大师黑着脸,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贵国卧虎藏龙,想不到一位如此年轻的少年琴师也有这样的琴艺。想必公冶大师的琴技更是高超了,我东周自愧不如啊!”

黑文大师这话说的有水平,他是输给了公冶大师,可不是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皇帝也不计较,反正谁赢都一样,只要你们认输了就好。皇帝一时龙心大悦,赏赐了柳随风一大堆的金银珠宝。

柳随风终于能擦一把头上的汗了。他总算没有辱没了公冶贤的名声。

比试完后,皇帝又留他在御前弹了几曲,对他的琴技大加赞赏,还让他有空常进宫去献艺。

柳随风离开国子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柳随风怕公冶贤记挂着比试的事,就让秦海先回四条胡同了。

他抱着自己的琴,从国子监出来时,就看到他的马车边上站着一个蓝衣的少年。

深秋的晚风扬起他的一头墨发和头上蓝色的发带,看上去像是最美的风景画。

“柳老板!哎呀,现在应该叫你柳大师了呀!”陆明乐颠颠地跑过去,跟在柳随风的身边。

柳随风一言不发地抱着琴,往马车走过去。

车夫扶着柳随风上了马车,陆明也眼疾手快地从另一边跃上了马车。

柳随风刚在车厢里坐定,就见陆明也钻进了马车。

“你上来做什么?”柳随风皱了皱眉。这人怎么自然熟啊!

陆明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两壶酒,说道:“今日你赢了三位外邦的大琴师,我们应该要庆祝一下啊!”

柳随风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用,我还有事,你下车吧!”

他的话刚说完,马车就“哒哒哒”的跑了起来。

“欸!下不了了。”陆明眨了眨眼,无辜地说。

“车夫,停车。”柳随风喊了一声。

车夫应道:“公子,这里是朱雀大街,不让随便停车的,等过了这个街口,就到四条胡同了。”

陆明摊了摊手,一副“我要下车,但是车夫不让”的无可奈何。

柳随风忍下怒气,抿着嘴,将视线转向车窗外,不想再看陆明。

陆明却像是没看到他的臭脸,又往他边上靠了靠,主动搭起话来。

“你要去四条胡同吗?”

“你真的是公冶先生的徒弟吗?都没听说他收徒呢!”

“你的琴弹的那么好,为什么要开钱庄?是不是因为钱庄是你家里开的啊!?”

“所以你其实比较喜欢做生意对不对?弹琴只是兴趣而已?”

“……”

陆明絮絮叨叨,不停地问着。柳随风却像没听到似的,一句话也不回应他。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下了。

柳随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已经到家了。

他抱起琴,小心地钻出马车,准备下车。

陆明见他要下车,也忙跟着要出去,许是他手里拎着酒壶,行动不方便,下车时竟然不小心踩到了衣摆。

柳随风刚下了车,就感觉背后有一阵风向他袭来。他侧过身,就看到陆明站立不稳,要从马车上跌下来。

他下意识地要去扶,却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抱着琴,转身的时候,琴身重重地磕在了车辕上,发出了“咣”的一声巨响。

陆明最后还是从车上跌了下来,将柳随风连人带琴,扑倒在地。手上的酒壶也打翻了,酒水全倒在了柳随风白色的衣服上,四条胡同里瞬间酒香四溢。

秦海闻声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柳随风被一个少年压倒在地上,两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地大眼瞪小眼。

“哎呀,公子,这是怎么了?”

车夫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先将陆明扶了起来。秦海连忙上前去扶柳随风,看他一身滴滴答答的还滴着酒水,他却一点不在意,反而去查看手里的琴。

“对不起啊……”陆明低着头,有些忐忑地说。

柳随风像没听到他说话,打开了包着琴的布,然后就看到琴弦被压断了好几根,最严重的是琴尾,刚才撞在了马车的车辕上,竟然有些变形开裂了。

“公子,你的琴!”秦海大惊失色。这架琴跟了柳随风十年,对他来说意义不同。就算他有了别的更名贵的琴,也一直将它带在身边,时常弹奏。

“呃……我认识会修琴的匠人,要不要送去……”陆明看到柳随风的脸色,声音渐渐淹没在喉咙里。

“陆公子,我请你离开,现在,立刻!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后都不想。”柳随风看着陆明的眼神,犹如刀子般,淬着寒冰。

陆明咬了咬嘴唇,眼中似乎有了一点泪意。他看了柳随风一眼,转身跑了。

秦海有些不忍心,看那小公子年纪不大,长得挺好看的,又很乖巧的样子,怎么能将人骂哭了呢!“公子,你也太凶了吧……”

柳随风随即一个眼刀飞了过来,秦海立马老实的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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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我怀
连载中逆光的妖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