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这些年,采月在浣衣局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所以每次在宫中与原主偶遇,或言语撺掇,或眼神暗示,扰得原主是既惭愧又无奈,从此只能绕着她走。

而吴婉瑜穿越过来以后,却是没有这方面困扰的。

要她是个胆小谨慎的包子性格,也不至于一过来就怼天怼地怼德妃,甚至连胤禛,她都敢关在门外。

现在整个贝勒府已经被她整顿得焕然一新,宫中又有佟贵妃和太后这两条金大腿,德妃虽说还是会时不时偏心于小儿子,好歹也在努力尝试着与胤禛亲近,弥补这些年的遗憾了。

所以现在要解决的,就只剩周嬷嬷一个。

与此同时,吴婉瑜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股直觉,就眼下这个形势而言,在太子被废、九龙夺嫡正式开始之前,她也许……还是能有几年安生日子可过的!当然,前提条件是她要能解开弘晖的死局。

想到这,吴婉瑜心中暗下了个决定,这几年她就什么也不管,什么胤禛、什么德妃都无关紧要,她只求能看顾好弘晖,不叫他出什么意外就好!

她心中转过的念头虽多,然而现实中,不过刚过去十来秒。

于是抬眼就看见对面,胤禛飞快沉下脸,抬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可有问过那位亲王的身份?”

吴婉瑜一怔:“这个倒是不太清楚的。”

胤禛便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此事不能闹大。”不然皇家颜面何存?

宫里的女人,哪怕是个颜色普通,地位卑贱的辛者库宫女,也都是属于皇上的女人。

是以周嬷嬷这般与人私通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秽乱后宫了。

此事闹大,周嬷嬷逃不出一个乱棍打死的下场,德妃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吴婉瑜也能理解,她点着头,“妾身不会将此事闹大,所以只需爷秘密将这个宫女送去永和宫,叫额娘看清她的真面目即可。”

说来说去,她担心的,从来只有德妃。

德妃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了!

既然不准备豪赌,那就应该做好一击毙命的准备才行。

胤禛这才明白她的用意,眸中飞快划过一丝赞赏,“此事我知晓了,福晋放心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叫她放手去做。

吴婉瑜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当下起身盈盈行了个礼,声音里难道带上了几分温度,“那妾身就先谢过爷了。”

“福晋的事从来都是我的事,又何须福晋行此大礼呢。”胤禛忙弯腰把她扶起。

他初始还想不太明白,不过是替她解决一个周嬷嬷,为何就能得她这般大礼,后来脑子转动半天,方才又意识到,也许是他小看了周嬷嬷。

福晋从前……应是在周嬷嬷手中尝尽了诸多委屈才是。

不然又怎会这般激动?

因着这番脑补,胤禛心中一时又对吴婉瑜起了深深的怜惜。

然而这一切,吴婉瑜还一无所知。

她起身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妾身还有一事不太了解,不知爷可否为妾身解惑?”

胤禛挑了挑眉,“福晋直说便是。”

“就是……毓庆宫那边……”吴婉瑜有些难以启齿,总感觉是在偷窥别人的**似的,于是转瞬又努力找补着,“也是为着昨儿太子爷说要带着弘皙来府上请罪一事……”

她还没说完,胤禛就大手一挥,“此事便是福晋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那日我将顾嬷嬷和李侧妃私下谋划的事告诉二哥后,他回了毓庆宫,就私下捉了李侧妃身边的宫女严加拷问。”

“那宫女说,李侧妃见福.寿.膏的效果如此之好,便预备将此用在太子妃身上…私下着人送了许多入宫。”

“若不是你这头捉了顾嬷嬷,李侧妃担心事情败露,只怕早已动手。”

“那太子妃没事吧?”吴婉瑜听得可真算得上胆战心惊。

她无比清楚,那玩意儿是尝试过一次后就再也甩脱不掉的!所以要是太子妃不小心……

胤禛看清她眸底紧张之意,连忙在她手背轻拍两下作为安抚,“二嫂一向小心谨慎,李侧妃曾试着动过一次手,没成功。”

“还来不及实施第二次,就被二哥搜了宫。”

“现在二哥的意思是,毓庆宫容不下这等心思恶毒之人,他打算先让李侧妃这么病着,等过完年了,再……”

担心后面的话会吓到吴婉瑜,胤禛便含糊着没有多说。

可吴婉瑜却已经明白他未尽的话,心下一松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发凉。

不是为李侧妃,而是因为太子。

——李侧妃好歹也为他生下过几个孩子,虽说只有一个弘皙存活了下来,但到底是多年的情分。

且她之所以会去贩卖福.寿.膏,还是为了太子的大业着想…………

好吧好吧,她其实为的还是自己,毕竟只有太子成功登基了,她才能正式一步登天,成功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加上她膝下还有弘皙这个庶长子,所以只要她能成功搞坏太子妃的身子,叫她生不出一儿半女来,弘皙的位置便无人能够动摇。

然后再等几十年,等到太子这个新皇没了,她说不得还能捞个圣母皇太后当当。

是以,眼下这个“被枕边人亲口下令处死”的结局,也算得上是她的“福报”了。

吴婉瑜飞快将心里几分残存的同情和心寒扫得一干二净,抿着唇,鼓了鼓颊腮,“她活该!”

“害了那么多人呢!”

“是是是,都是她罪有应得。”胤禛也宠溺地笑了笑。

讨论完李侧妃之事,二人之间一事又无话可说。

胤禛瞧着面前的女人已经开始玩弄起了自己手上的镯子,且眼皮微敛,就知她许是困了。

于是起身过来朝她一伸手,“夜深了,福晋可要回去歇着?”

吴婉瑜飞快抬头,神情吃惊,“爷,妾身身上还疼着呢!”

胤禛:……

他头疼地道,“我今日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便不去你那儿了,你好生歇着就是。”

“我过几日再去。”说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吴婉瑜气得又捏紧了拳头,“爷总来我房里,李格格和宋格格怎么办?”

胤禛惊奇道:“什么怎么办?”

“她们也是爷的女人,也会盼着爷能常去她们那边的呀!还有,爷多久没有去看过弘昀了?妾身听说他都已经会叫阿玛和额娘了,爷就不想去看看?”

“还有林氏和陆氏两个,爷到现在都没去过她们那边,回头额娘知道了,责怪是因为妾身善妒的缘故怎么办?”

“这也就算了,只怕到时候额娘会以为爷是不喜欢她们两个,说不得还要去求着贵妃娘娘,趁小选时多给爷赐下几个格格呢。”

说到这里,吴婉瑜顿时怀疑地眯了眯眼睛,看得胤禛心里火速“咯噔”了一下。

“爷别是故意的吧?”

“我故意什么?故意做出嫌弃她们几个的模样,好能让额娘多赐些人?”胤禛暗自磨了磨牙,险些要被吴婉瑜“倒打一耙”般的揣测气笑。

于是双手一撑,直接将吴婉瑜整个人锁在椅子里,他语气中藏着浓浓危险,“福晋就这般不喜欢爷去你那里?”

“还是说,福晋在跟爷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技俩?”

想到福晋平时的做派,胤禛心里已经直接排除了后面那个选项。

然而吴婉瑜却已经被他的话气到不行,什么欲擒故纵?!她又不是没了男人活不了!

她有钱有势有地位,还有乖巧懂事的弘晖和月月陪在身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觉得自己需要男人?

吴婉瑜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死抿不说话,眼神若是刀子,只怕会将眼前的胤禛一刀一刀凌迟……

-

书房中一番谈话眼看就要不欢而散。

胤禛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被嫌弃的那一个,怎么福晋反倒比她还不高兴?

想着自己以前也是冷落了福晋许久,到底对她不住,胤禛便开始思索着要如何弥补福晋。

谁知还没等他想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怀中福晋就已经咬着牙,身后用力将他推得往后一个踉跄。

旋即衣袂翩跹,几乎是话也不想跟他说一般,“爷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妾身就不奉陪了。”说罢连礼物都不拿,径直就要往书房外走。

好在胤禛及时回了神,忙过来捉住吴婉瑜的手腕,“夜色已深,我送你回后院吧。”

吴婉瑜把手一甩,“不必,免得爷又要多思多虑,觉得妾身是在玩弄什么手段技俩。”

她阴阳怪气一说,胤禛也就知道自己到底是错在那儿了。

他跪滑得很快,“刚刚是我说错了话,福晋莫要生气。”

“妾身哪里敢。”吴婉瑜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脚下动作不停,很快来到书房门口。

她正欲伸手开门,谁知腰间很快被一股大力侵袭,来不及反应,后背撞上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外头有宫人注意到了,忙过来询问,“贝勒爷,福晋,里头发生何事了。”

“无事,你们退下就是!”胤禛抬头冷喝一声。

“……是。”外面人犹犹豫豫地走远了一些。

看着书房里两道既朦胧又清晰的背影,互相交叠。

有人不由得窃窃私语,“爷和福晋,这是在做什么呢?”

“爷的事儿你们也敢议论,舌头不想要了?”同样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很快从旁边屋子里走出来的苏培盛,听到他们嘴里的话,顿时眼睛一横,语气冷冽。

然而等他视线再回到书房,就被里头两道身影吓了好大一跳,忙双手一伸,“都退退退,退远点,这也是你们能听的?”

宫人吓一跳,连忙往后退到了角落伸手不见五指的背光阴影里,再不敢议论半句了。

屋内。

吴婉瑜维持被胤禛“壁咚”的姿势久久不动,此时她脑后枕着一只大掌,腰间则是被另外一只大掌牢牢扣住。

吴婉瑜:……

然后又听得外面苏培盛“清场”的声音,一时情绪被分成两半,一半愤怒,一半羞怯。

她抬眸瞪了胤禛一眼,“爷常在书房中做这事?”

不然为何苏培盛清人的动作会那般熟练而又迅速?

胤禛被她问得眼皮一跳,“没有!”

“从来都没有过,福晋是第一次!”话毕,皱着眉又好奇,“福晋方才说的是何事?”

吴婉瑜伸手点在他胸口处的布料上,“爷与妾身这个姿势,在外头人看来应该很清晰才是。”

胤禛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雀跃燃烧着的烛火,“也是因为福晋不肯听我解释,我才会这般心急的。”

吴婉瑜推了推他,脸颊还有些微热, “那爷现在解释,妾身都听着呢。”

紧密贴合的姿势一经分开,清凉的风顺势从两人中间的缝隙流淌而过。

胤禛也就慢慢收回了挡在她脑后的那只手,背于身后,有些丝丝微麻。

他却不动声色,“我素知福晋为人如何,方才之所以会不小心说错话,是因为我担心福晋是不是嫌弃了我,才不想我去福晋那里的。”

“我知道,福晋以前受了许多苦,有额娘,也有我的原因。”

“前段时间,福晋说想与我好好过日子,我原是很开心的,但福晋今儿说这些话,倒叫我心里又难受了起来,这才会口不择言的。”

吴婉瑜静静听着胤禛开口解释,面上神情不显,心下却有些吃惊,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历史上以“冷血无情”而格外出名的抄家皇帝雍正啊。

他就这么站在自己跟前,委屈巴巴,说担心自己会嫌弃他。

这种感觉,是吴婉瑜以前从来没有过,且想都不敢想象的。

一时间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吴婉瑜就这么眼神专注地看了胤禛好几眼,终于从他年轻的脸庞上窥探出来几分缘由。

是了,眼下他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说从小经历坎坷,在生母和养母之间尝到了些许委屈,然而更多的还是顺遂。

他打一出生就是贵妃养子,后来是皇贵妃养子,再等先孝懿皇后去世,他就成了先皇后养子,几乎也算得上是半个嫡子了。

他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份,皇帝和太子又看重于他,便是后来回到德妃身边,也大概率是没有人敢给他委屈受的。

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受到过的最严重的委屈,也就是德妃不亲近他,而已。

这般顺遂的人生,将他整个人滋养得无比光明正大,又怎会如同后来的雍正帝一般,性情冷硬且手段残忍呢?

只怕是“阴鸷”两个字都不知如何写的。

吴婉瑜叹了口气,又开始好奇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到底得是怎样的严酷和惨烈,才会使得胤禛变成后来那般性格呢?

想完之后,吴婉瑜又觉得自己之前花了许多时间一层层搭建起来的心里防备有些多余,她道,“妾身其实并不是嫌弃爷。”

“只是同为女子,妾身对李格格和宋格格她们的心中所盼格外感同身受罢了。”

“而且,每次爷在妾身那边……第二天起来了总是浑身都疼…什么事儿都处理不好…”吴婉瑜羞怯说着,又抬眸悄悄看了胤禛一眼。

顿时把某人看得心头一热。

足足过了一息,才能听清福晋后面说的话。

他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多去看看她们几个的。”

“那福晋下回可不能再关门了!”

“行。”吴婉瑜一口答应下来,觉得这样才对。

不然胤禛总是盯着她一人不放的模样,有时候很容易叫她误以为自己是穿到了那本后宫独宠文里,而不是真正的历史呢。

清朝男人嘛,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吴婉瑜深知,胤禛以后是要做皇帝的,那三宫六院无论如何都免不得会有。

所以做什么要期盼独宠,期盼能成为他心里独一无二的人呢?

她反正是一刻也不想把心交出去的,要不然……不说登基之后的事情,就说十一年后年氏入府……

额,其实也不用十一年后,要她没记错的话,好像再过一两年,钮祜禄氏和耿氏就要入府了吧?

所以呀,反正得到了也是要失去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也不抱任何期待的好!

吴婉瑜再次给自己上了一层厚厚的心理建设,这才回了后院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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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吴婉瑜醒来,就发现甘嬷嬷已经恭候她多时了。

“甘嬷嬷?你一直没睡吗?”吴婉瑜吃惊道。

甘嬷嬷点了点头,“这几人嘴硬得很,老奴担心不能在福晋入宫前,叫她们把嘴里的实话都吐出来,便也没敢去歇着。”

“万幸,到底没有辜负福晋的信任。”

她说完,走上前来递给吴婉瑜一本薄薄的册子,同时嘴里还说着,“那周氏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她逃出来以后,先躲在林侍妾和陆侍妾那边,同她们传授了好几种勾引男人的技巧不说,还给她们出了许多争宠的主意。”

“然后趁着老奴带人在后头园子里搜捕,又偷偷溜去了宋格格和李格格那儿,到处散播贝勒爷即将得封郡王的消息,这是撺掇着她们出来争夺侧福晋之位呢!”

“对了,她身边宫女还说,周氏打听出来福晋前段时间把自己身边的奶嬷嬷送出府了,好奇缘由,便命她找时间出府去寻顾嬷嬷问问,她手里有没有福晋的……福晋什么把柄!”

吴婉瑜一边听,一边低眉看着手中的册子,上头记录的远不止甘嬷嬷所说的这些,还有什么塞钱给前院的人,打听胤禛出府回府的时间;买通大厨房的人,打听胤禛的饮食喜好;就连府里绣娘也都得了一二贿赂。

不止,她的手甚至还伸向了李格格等人。根据宫女交代出来的,现如今,李格格手下已经有两个宫女认了她做干娘;宋格格那头有一个小太监因家中出事,而她又大方送了五十两银子,对她无比感恩戴德;

至于她这边,倒是没有人被收买的。

大概是因为她前段时间清人清得频繁而又干脆,现在留下来的宫人不说品性如何,至少都是头脑清明的,深知若是收了她的钱,必得为她做事。

最后全都十动然拒,听甘嬷嬷解释,其中还有两个宫女,经由此事察觉到了周嬷嬷的不安分,正在私底下查探她的意图呢。

然而周嬷嬷也不傻,看她们不收钱,动作之间自是谨慎了许多,轻易没叫她们拿住什么线索。

吴婉瑜看完,抬头同甘嬷嬷交代,“这两人,日后可以重点观察一下,要是品性也信得过的话,就放到我房中来伺候着。”

她这话当然不是说让她们顶替白蝶白灵位置、做一等宫女的意思,只是多给她们一些机会罢了。然后再过几年,白蝶白灵以及容春几个,到了年纪选择出府嫁人的话,那就是轮到她们这些预备役出头的时候了。

吴婉瑜没多说,甘嬷嬷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当下点点头,欣慰道,“老奴也是这般想的。”

她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疲惫。

吴婉瑜查看册子的动作又是一滞,干脆道:“嬷嬷快去歇着吧,今儿不必随我入宫了。”

“可是……”

“没事,昨儿我已经寻了贝勒爷的帮忙,定能将此事妥善解决的。”

甘嬷嬷这才点点头,“好,有贝勒爷出手,老奴也就放心了,那老奴先退下了。”

“嗯,去吧,记得睡前吃些东西,小心饿过头了。”

可以说从前夜周嬷嬷溜出来开始,甘嬷嬷就因为亲自带人搜府而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吴婉瑜也是想着,她连歇息片刻都不曾有的话,那估计也是没有什么心思吃东西的。

是以便顺口嘱咐了一句,免得她补觉补得太久,回头身子该饿坏了。

甘嬷嬷退出去后,吴婉瑜还在看着手里头的册子。

视线在看见“弘昀”“弘晖”几个字时,微微一顿,又上下连看了几遍,终于确定,周嬷嬷并未将手伸向月月那边。

这人……居然还是个重男轻女的!

一时间,吴婉瑜心里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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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周嬷嬷在贝勒府所做的手脚,且确认她活不过今日了。

吴婉瑜便也没有耽搁,直接把册子交给白蝶,让她对着上面被收买的宫人名单抄录两份。

一份放在吴婉瑜这边,一份送去前院魏泰兴手里,好两边同时行动,先把人控制起来。

而这本册子,吴婉瑜是打算先带入宫去给德妃看的,看完以后回了府还得给胤禛也看过一遍才行。

以免他们觉得是她疑心病重,亦或者是存了公报私仇的念头,才会这般对周嬷嬷。

再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想把府里这些人换掉,她就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毕竟前段时间她才大动干戈过一次,这还没过俩月呢,又得清理一波,未免太频繁了一些。

不过……

这倒也是件好事,之前动的只有她院子里的人,此次却是前后院一起行动。等到把这些“老鼠屎”都清理掉了,整个贝勒府就会是由里到外的廉洁清静!

所以呀,她还得感谢周嬷嬷呢,没有她这般到处撒钱,这些人估计还跳不出来。而钓鱼执法嘛,又多少不太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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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婉瑜很快收拾稳妥入了宫。

因为她昨儿已经递过帖子的缘故,到了顺贞门的偏门后,吴婉瑜就发现余嬷嬷已经在此处等候了不知多久,而她身旁,还立着一顶轿撵。

看见她走过宫门,余嬷嬷甩着帕子飞快上前给她行礼,“老奴见过四福晋。”声音还格外洪亮,带着些喜不自胜的意味。

吴婉瑜不解看她一眼,“余嬷嬷起来吧。”

“是额娘吩咐你过来等我的?”

余嬷嬷点头,“自然是,德妃娘娘说了,福晋身子虚,这天儿又热,若是就这么叫福晋走着到永和宫,只怕得受不少罪。这才特意叮嘱了老奴带着轿撵来迎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殷勤讨好地上前把吴婉瑜扶到轿撵上坐好,“福晋坐着可还舒适?”

吴婉瑜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就见得余嬷嬷眼尾多了两条皱纹,“那就好,不枉费老奴特意叫人多加了一层垫子呢。”

吴婉瑜:……

她还真是不习惯余嬷嬷这般姿态。

不过想着余嬷嬷也算浪子回头,且心肠不算多么的坏——这是与周嬷嬷相较过后,吴婉瑜得出来的结果。

也就冲着余嬷嬷眉眼弯弯笑了笑,一派温和贤良,“那就多谢余嬷嬷了。”

“不敢当不敢当。”余嬷嬷开心地挥了挥帕子。

等直起腰来,看见旁边周嬷嬷的身影,她火速拉下脸,“哟,周嬷嬷呀,你这一去贝勒府多少日,怎么也不知道给娘娘传个消息来?”

“昨儿娘娘还在念叨你呢。”余嬷嬷一边跟在吴婉瑜的轿撵边上,一边阴阳怪气周嬷嬷,“还是觉得宫外贝勒府比永和宫好,不舍得回来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忙抬头对着吴婉瑜笑了一下,“自然,四福晋是最贤良不过的,想来是舍不得四福晋对你的厚待吧?”最后还是睨了周嬷嬷一眼。

吴婉瑜坐在轿撵上偷偷笑了一下,看着余嬷嬷觉得无比顺眼。

也不知这话有没有扎到周嬷嬷的心。

想来……应该是有的!

因为周嬷嬷那边飞快抬了头,眼神像着火一般,直直飞向余嬷嬷而去,最后……重重地从鼻间“哼”了一声。

居然没说话。

余嬷嬷未免感到几分惊奇。

捏着帕子本欲在说些什么,岂料眼神突然落在周嬷嬷身上,隐藏于旗装下的几条清晰痕迹。

余嬷嬷吓得眼皮就是剧烈一跳。

这是……被绑着回来的?

是了,她就说嘛,这贱人走路时怎么还有些僵硬和怪异,且再仔细看看,就能明显看出来她脸色厚厚一层脂粉下,是几道又黑又红的……额……

想到此,余嬷嬷顿时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心间惴惴,额角几乎要滴下汗来。

吴婉瑜本来还在听着她说话,听着听着听不着了,便好奇往下一看,成功把她脸上还未来得及隐藏起来的惊惧神情纳入眼底。

这是发现了?

吴婉瑜清浅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个闲懒的姿势来。

很快就到了永和宫。

轿撵停下,置于板砖之上。

余嬷嬷忙不迭收起心头种种猜疑,快步上前,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姿态弯腰抬手,好叫吴婉瑜能扶着她的手从轿撵上下来。

进了永和宫,吴婉瑜直接被带到德妃的寝殿外,听到里头没什么动静,吴婉瑜小声问余嬷嬷,“额娘还没有起来嘛?”

余嬷嬷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寝殿中又传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早就起了,这不是等着你么?”

“哦哦。”吴婉瑜了然点头,这才绕过屏风,瞧见德妃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紫檀桌前,桌上还摆着几道热气腾腾的膳食。

看见她过来,德妃先是在抬眸在她身上上下来回打量了几圈,最后才含笑点头,“这身儿不错。”

吴婉瑜扬起笑脸,盈盈屈膝下去,行了个万福礼,“儿臣来给额娘请安了!”

“快起来吧,左右时辰还早,先陪本宫吃些东西再去贵妃那边。”

她这一说,吴婉瑜也就不客气地在她对面位置坐下了,执起筷子,先等德妃用了一口热汤,方才给自己夹了个包子。

用餐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而余嬷嬷守候在外间,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因为她刚刚瞧着,周嬷嬷进了永和宫后,竟是被四福晋身边的宫女,压着往……往柴房方向走了。

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过错,才会引得四福晋这般。

总不能是……不能是与贝勒爷有关吧……

余嬷嬷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四贝勒身上,很快被自己的猜想惊了一惊,转瞬又将惊恐的情绪化为了十分的恶心。

要真是与贝勒爷有关的话,这老周氏也太不是人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还这么不知羞耻!忒!唾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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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用了些吃的,吴婉瑜就恋恋不舍地搁下了筷子。

因为今儿不止是去给贵妃请安的日子,她们还要去给皇太后请安,所以不能吃得太多,免得嘴里有异味,亦或是控制不住打了嗝。

她跟在德妃身后,漱了口,洗了手,然后喝了两口茶水,就被宫人告知时辰已到,该去与贵妃请安了。

于是又扶着德妃的手往外走,待即将出永和宫时,吴婉瑜才想起什么,于是附在德妃耳边,小声道,“额娘,等给太后娘娘请完安回来,儿臣有事要与额娘说,与周嬷嬷有关。”

德妃闻言,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微微点头,同她各自上了轿撵。

实则心下叹息,自这个儿媳妇与她说了那番话后,她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以前是一叶障目,现在被一棍敲醒后,德妃很是清楚,从前周嬷嬷撺掇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有多么的莫名其妙、不合时宜,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恶毒!

周嬷嬷必然是不能再留的了。不然有她在自己身边,老四这个媳妇儿想必是看一回厌恶一回。

那她即便是如何努力补偿,想必也是不起作用的。

但到底是自己身边多年的老人,德妃这些天也在想着,等周嬷嬷回来后,要不要多给她些银钱,然后把她打发出宫去颐养天年算了!

-

给太后请安时,德妃心中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于是等回了永和宫,德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本宫想了许久,发现从前有许多事儿,都是本宫这个做婆母的委屈你了。”

她握着吴婉瑜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激动的情绪就此传递到吴婉瑜这边。

吴婉瑜低头看见两人的手连接在一起,一时没能说话。

然后就听到德妃继续开口,“周嬷嬷那边,本宫想着……只怕是不能留的了。”

吴婉瑜瞬间抬头,“额娘的意思是?”

德妃:“就把她送出宫去吧。”她没说多给些银钱的话,也是担心眼前这个儿媳妇儿会心中不喜。毕竟从前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周嬷嬷拿了钱,安然无恙的离去……

是个人都会不喜的。

德妃自觉很能理解吴婉瑜的想法,于是只打算偷摸着行事,表面上还要尽量做得公平端正。

她想得很好,吴婉瑜却注定不能如她所愿了。

吴婉瑜把手从德妃手心里挣脱出来,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额娘,周嬷嬷不能送出宫去。”

德妃心下一惊,几乎以为是自己心中的想法被她看穿了。

“为何?”

吴婉瑜喝了口茶水,方才慢条斯理道:“周嬷嬷她,私下还做了许多事情,想必额娘还不知道吧?”

德妃迷茫了:不就是从前仗着她的势,欺负吴婉瑜那些吗?

怎么还有别的?

想着周嬷嬷从前的样子,德妃缓缓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她还能做什么事?她陪伴在本宫身边的时间,比余嬷嬷还要更多一些,哪里能有余力去做别的事情呢?”

这周嬷嬷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吴婉瑜惊讶。

不过还是不耽误她全盘交代。

一边说着,一边还把袖间薄册掏出,递到德妃手边,示意她自行查看。

等她说完冬灵的事情,德妃几乎是目瞪口呆,她倏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可能!”

“可不可能,额娘晚些就会知晓了。”

德妃瞬间警惕,看向吴婉瑜的眼神又是猜疑又是恼怒,“为何是晚些?”

吴婉瑜淡淡道,“因为再晚一些,冬灵就会被送过来了。”

闻言,德妃顿时惊讶得手中的册子都拿不住了,“方才你不是说,说她在辛者库的时候,就已经被烧死了吗?”

“嗯,原是该烧死的,好在她躲过了一劫,方才儿臣没能来得及说清楚,这就给额娘交待清楚……”她便把冬灵是如何逃过周嬷嬷下的死手,又是如何更名换姓,被调到浣衣局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道,“这事儿贝勒爷也知道。”

看着德妃还是不信,她想了想,霎时恍然大悟,“对了,是儿臣的不是,没有说明白,额娘可知周嬷嬷为何要对冬灵动手么?儿臣说完,想必额娘就能明白了。”

“因为冬灵曾不小心撞见过周嬷嬷与宫外一亲王偷情,这才会引来周嬷嬷的杀意的。”

“再之后便是额娘手里的这些了,她来了儿臣府上后,便一直不太安份,又是拉拢宫人侍妾,又是散布谣言的,看样子好像很希望贝勒爷乱成一锅粥。”

“她这些小动作一出来,后头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光是更换宫人一项,就已经很够儿臣头疼的了,所以额娘说说,儿臣不该生气吗?”

看着德妃脸色煞白,吴婉瑜不着痕迹又添了把油,加了把火,她拿出册子,翻开几页,递到德妃面前,“额娘瞧瞧,她连弘昀和弘晖身边的宫人都敢收买呢!”

“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德妃没想到自己被周嬷嬷骗了这么久,一时间血气涌上心头,脑子里也嗡嗡直叫,偏偏到了这种地步,也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反而还将吴婉瑜后面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吴婉瑜瞧着德妃脸色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变化,少顷,身形微微摇晃了两下,担心她年纪都这么大了,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来,于是忙走上前扶住她,“额娘,您没事吧?”

“要不要喝口茶水静一静?”

“静……本宫如何能静得下来!”德妃一挥手,将吴婉瑜递过来得茶杯直接打翻,“余嬷嬷!”她喊了一声。

此时守在角落里的余嬷嬷已经是汗如雨下,瑟瑟发抖了。

那茶杯落在地上,被砸得四分五裂,有一块碎片从她小腿边上重重划过,割破了布料,也没能叫她回过神来。

被德妃这么一叫,余嬷嬷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把跪在地上,连跪到了瓷器碎片上也没有丝毫察觉,“老奴……老奴……”

她嘴唇剧烈抖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吴婉瑜看见,难免有些于心不忍,便道,“额娘叫余嬷嬷做什么?这些事儿又不是余嬷嬷做下的。”

“额娘要怪也是该去怪周嬷嬷才是呀。”

“她……她与周嬷嬷、不,她与周氏相处多年,能没有半分察觉?”德妃指着余嬷嬷,忽然口不择言起来,“必是因为有她包庇,才会……才会叫本宫也被蒙在了鼓里!”

吴婉瑜简直都要可怜余嬷嬷了,这是遭的什么殃?

别人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倒好,城门失了火,把她这个好好躲在城里的人都给直接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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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四福晋打脸日常
连载中花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