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难得外露的情意，最后因吴婉瑜猛然后退而中断。
“爷一路奔波辛苦了，妾身已经命人备下了热水，您快去洗洗吧。”吴婉瑜开口时语速飞快，像是担心他会随时打断一般。
说完后冲着魏泰兴使了个眼色，魏泰兴也只能苦着脸过来，“贝勒爷，这边请。”
这下沉默的人轮到了胤禛。
他花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福晋你……”
“什么？”吴婉瑜抬眸，眼含警惕看他。
胤禛：……
他双肩耸然颓下，“无事。”说罢，回身看了其他人一眼，“ 这段时间在府里可还安分？有无给福晋惹事？”
他开口就是谴责，说得众人浑身一颤。
李格格则还要倒霉些，她因为之前得宠的缘故，座位是距离吴婉瑜最近的——
殿内中间最上首位置一左一右摆了两张桌子，但要仔细瞧的话，就会发现，靠右的那张桌子独具规模，且位置也更正一些。
小一些的桌子是吴婉瑜的，李格格的位置便是在吴婉瑜左手下边，宋格格对面。
因为进来就直奔吴婉瑜而来的缘故，胤禛正巧就站在了吴婉瑜和李格格中间，是以问责时，胤禛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李格格打的寒颤，顿时心下了然。
“给福晋添麻烦了？”再开口时，便是直接对着李格格去了。
李格格有口难言，凄凉恳切的目光不由得越过胤禛，直勾勾落在吴婉瑜身上。
因着她模样看起来实在可怜巴巴，加上想把胤禛早点赶走的小心思，吴婉瑜只能出言相劝，“这段时间，府里是发生了些事，不过妾身都已经妥善解决了，爷若是还不放心，回头妾身再与爷细细详说。”
“爷还是快些去洗漱吧，再等下去，饭菜就要凉了，届时对肠胃也不好……”
她都这么说了，胤禛也只能咽下满腹好奇，又环顾众人一眼，将她们脸上各异的神情一一刻入心底，这才转身对着吴婉瑜温声道，“那我先去了，福晋等我回来。”
去吧去吧。
吴婉瑜心里的小人毫不眷恋挥舞着帕子。
众人也齐齐长舒一口气，盈盈笑着送走了胤禛。
-
此后胤禛未再就此事问责，一场家宴也就这么和乐融融落下了帷幕。
晚间回到寝殿，吴婉瑜还来得及换下衣裳，就看见甘嬷嬷一脸喜气洋洋跑进来，“福晋，前院派人过来，说贝勒爷在书房快要出来了，让您准备准备。”
吴婉瑜：……准备什么？准备献身，还是准备嫖他？
吴婉瑜两个都不想要，当下就让白蝶翻出这段时间查到的顾嬷嬷与李侧妃勾结的证据，放在小桌子上一一摆好。
然后自个儿转到浴室，一番梳洗后，换了身轻便透气的家居服，再用干净的棉白帕子包裹起湿漉漉的长发，她就这么往榻上一坐，俨然一副要跟胤禛秉烛夜谈谈上整整一夜的趋势。
甘嬷嬷在旁见状，嘴唇蠕动半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默然回自己屋子里去了——今夜她不当值，福晋又没有要与贝勒爷那什么的意思，自然用不到她。
吴婉瑜无聊闲撑下巴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外头响起胤禛的脚步声。
她一点点算着距离，在胤禛即将入门时，火速阖上双眼。
“见过贝勒爷。”
外头请安的声音顺着夜风徐徐传来，没能惊扰吴婉瑜半分。
胤禛绕过屏风走进来，看见的便是她一脸睡意，还兀自强撑，等候自己的小女儿模样，当下心里又是一软。
罢了，许是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福晋顾及面子，不好与自己叙说思念之情，到了晚上，这不就一直在等着他么？
胤禛一边想着，一边放轻了动作，慢慢挪到吴婉瑜身后，大掌一伸，搂住吴婉瑜的肩膀，小心翼翼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不期然还是惊动了福晋。
只见福晋睁开朦胧睡眼，眸底还含着雾蒙蒙的水汽，既清澈又迷茫，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认出他来，“爷来了？”
声音还又软又糯，笑容清甜。
——以上都是胤禛自己的脑补。
放在吴婉瑜这边却是另一番样子：
她先故意装睡，醒来后佯装深情。
这……是个人都不会舍得动她、额，与她做那事了吧？
没成想胤禛还真不是个人。
吴婉瑜只感觉到自己腰际有什么东西，在不软不硬地顶着自己，顿时吓得困意全飞，立马拿出Plan B——“爷终于回来了，妾身有话要说，是关于毓庆宫李侧妃之事。”
而什么李不李侧妃的，胤禛已经顾及不上了。
他难以自禁地低下头，在吴婉瑜莹白色的脖颈上深深嗅了一口，“福晋身上抹了香？”
吴婉瑜有些茫然，“没有呀。”
胤禛：“福晋身上有桂花油的香气。”
“许是沐浴时，白蝶往水里滴了几滴桂花油吧……”
说话间，吴婉瑜看到胤禛靠自己越来越近，鼻翼间的热气毫无遮掩径直喷薄在她耳畔和脖颈之间，心跳顿时就乱了好几拍。
因着氛围实在暧昧，好像空气都要灼烧起来一般，吴婉瑜便不自觉想往里面挪，谁知身子才刚刚晃动一下，就察觉有什么软软带着热气的东西贴到了自己脖颈处。
吴婉瑜吓得大惊失色，再顾不上其他，手忙脚乱起身逃出胤禛的禁锢，躲到木榻的最里面，几乎要站到小桌子上去，“爷，您到底有没有在听妾身说话？”
胤禛扑了个空，嘴唇差点亲到榻上，好险用手撑了一把，这才没闹出大笑话来。
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跳不动了。
他以手撑榻，直起身子，漆黑瞳仁染上几分不满，落在吴婉瑜脸上，待看清她眼眶下淡淡的青黑影子时，心头不悦也就凝聚不住了，丝丝缕缕散开。
胤禛轻咳了两声，走到另一旁正经端坐，“福晋这段时日没睡好？”
吴婉瑜：好的，就是没听！
还顾左右而言他！
吴婉瑜不满地拍了拍桌子，“爷，妾身在与您说李侧妃的事。”
胤禛这才留意到小桌子上还凌乱摆了几本小册子，他一一拿起来查阅，很快被册子里写的东西吸引去全部心神，看完一本不自觉又接上另一本。
那架势，比吴婉瑜看话本子时认真多了。
吴婉瑜看他终于正经起来，不再恋爱脑了，才松出一口气，安静等着他看完。
“这东西……顾嬷嬷密谋的这东西，真有这么大的威力？”
胤禛看完，合上册子，沉吟着敲了敲桌沿。
吴婉瑜点头，“爷还记得，之前在大街上，苏公公抓回来的那个吴秀才么？”
“他便是被这福.寿.膏害的？”
吴婉瑜：“是。”说完变戏法一般，从桌子底下又掏出来两本青色册子，“这是粘杆处的人查到的：福.寿.膏的材料原是西洋人手里专有，只是不知李侧妃用了何种办法，能从西洋人手里拿到货源，这才得以在京城中大肆贩卖。”
吴婉瑜有点忧心忡忡，“那玩意儿沾染上了就很难能戒掉，而长期服用下去，便是整个身子都破败了。爷，您不知晓，妾身是在担心，若是有八旗弟子，亦或是军中的人染上了这些玩意儿……”
后果不用吴婉瑜再细说，胤禛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当下就被吓出一身冷汗，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攥紧册子。
半晌，迟疑道，“确定了，是李侧妃所为？”
吴婉瑜点头，“确定了。”
胤禛又问，“二哥知不知情呢？”
吴婉瑜摇头，“这个，妾身就不知晓了，需得爷费心去查一查。”
“查？”胤禛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婉瑜，“福晋要爷去查二哥，查一国储君？”
吴婉瑜：……哦，好像是有些问题。
她一时又苦下脸来，“那怎么办呀……”
胤禛叹口气，“不管二哥知不知情……那个顾嬷嬷是不能留的了，今天夜里，就叫她失足落河吧。”他说完，起身出去同苏培盛吩咐了几句，很快又回来。
“此事关系重大……”
“妾身知晓，妾身会保密的。”吴婉瑜连连点头，恨不得举起三指立誓。
郑重其事的小模样，看得胤禛沉重的心情稍霁。
他重新落座下来，又问道，“除了李侧妃，福晋还有其他事情要与我说么？”
吴婉瑜担心要是没事，他又会想起来刚才想对自己做的事，连忙把前段时间李格格和宋格格闹出的事情说了。
对此，胤禛神情冷淡，“既然福晋已经处理稳妥了，我便不插手什么了，还有吗？”
“有的有的。”吴婉瑜又把赏花宴上，王庶妃被人设计，一朝早产生下十八阿哥的事情又说了，还说德妃也不小心牵涉到了其中。
现在宫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十八阿哥的洗三礼也办得极为低调，连她们这些皇子福晋都未请，只让她们把贺礼送到顺贞门口，就叫她们回去了。
吴婉瑜问：“这事儿是不是极难办？皇阿玛该是动了大怒吧？”
胤禛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这般重要的事情，福晋为何放到最后才说？”
吴婉瑜：……说真的，要不是你一门心思只想着睡觉，被里翻红浪什么的，我一时还想不起来说呢。
但眼下她只能深深垂下头颅，乖乖认错，“妾身知错了。”
下次还敢！
-
出了这么大事，胤禛哪里还能把心思放在“福晋心里有没有我”上？
当下就拂袖而去，招了幕僚入府，书房的灯一点就是一晚上。
吴婉瑜却是难得睡了个踏实觉。
次日醒来，白蝶欲言又止。
吴婉瑜睨她一眼，“说吧，何事？”
白蝶：“早晨奴婢听到有底下人在议论，说昨儿爷从福晋房里出来，神情不虞，像是与福晋吵架了……”
“吵架？”吴婉瑜挑了挑眉梢，“只说吵架，没说是我被贝勒爷厌弃了？”
白蝶：“也是有的……”
吴婉瑜神情似笑非笑，“甘嬷嬷呢？”
“一早就被贝勒爷叫走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吴婉瑜这才明白，白蝶为何会把这事儿报到自己这里，她沉吟了一会儿，“私下枉议，以下犯上，该如何罚就如何罚吧，记得挑几个跳得高的，罚重一些，以儆效尤。”
白蝶服了服身子，道了句，“是。”便下去了。
……
下午，白蝶又过来禀报，“福晋，太子妃来了！”
彼时吴婉瑜才刚叫人把贵妃榻抬到冰鉴旁边，借着冰鉴里头散发出来的缕缕冰气纳凉偷懒。
看见白蝶疾行而来，还以为是甘嬷嬷回来了，吓得吴婉瑜翻身光脚就站到了地上，欲往寝室跑。
好在白蝶出声及时，止住了吴婉瑜下意识的动作。
一瞬间怔愣过后就是大喜，吴婉瑜一边弯腰穿着鞋，一边朝白蝶扬手，“快请快请，直接请到屋子里来。”
“还有，让小橙子把这贵妃榻抬走，动作快些，别被甘嬷嬷发现了。”
不然甘嬷嬷又要啰嗦了。
吴婉瑜也就是趁着甘嬷嬷不在，才敢皮上一把。甘嬷嬷在她身边时，她是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纳凉用冰的。
-
不多时，白蝶就引着太子妃进来了。
她今日穿得格外素淡，一袭月白色琵琶襟云纹旗服，脚踩花盆底，发上简单簪了两根素色白玉簪子，身姿袅娜，背光而来。
吴婉瑜被她的打扮惊了一惊，“怎么穿得这么……”
太子妃睨她一眼，“也没什么，太子爷新得了两个汉军旗包衣出身的格格，惯会学习江南瘦马那一套。”
“这楚王一好细腰，宫中不就多饿死了么？”
“其他人也多是捧着太子爷的，看他最近喜欢这一款，送来的布匹料子就多是这种素色。我瞧着也算清雅别致，就让人做了这么一身，专门来给你瞧瞧，好看么？”
太子妃说完，微举双手，原地转了一圈。
吴婉瑜惊讶得久久说不出来话，半晌过来才拍着胸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宫里……”
这话到底不吉利，她就没往下说。
牵着太子妃转身回了屋里，又叫人备了新鲜的果汁和点心。
“你能出宫，是不是王庶妃的事情出结果了？”吴婉瑜迫不及待直入话题。
太子妃无所谓地点点头，“是呀，不然我哪里能出宫呢？”
“知道你心里着急，这才专门来给你报信的，不过我也不能多待，最多一个时辰就要回去了。”
她停下打量屋中摆设的目光，回身坐到榻上，伸出一根如葱白段的纤纤玉指，“首先，王庶妃母子均安，这个你已然知晓了。”
第二根手指竖起，“其次，你额娘没事。”
第三根，“最后，惠妃也没事。”
吴婉瑜瞬间蹙紧眉宇，不敢置信！
好了，赶完榜啦！以后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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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