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子的七十寿宴,因为谢远山新丧的缘故不宜大张旗鼓地举办,但谢家老宅依旧好好地布置了一番。
宴客厅里摆了几桌精致的家宴,来的也都是至亲和老爷子的几位世交老友们。
谢家八个儿女难得再次齐聚。
谢霖作为长兄和实际主事人,早早便出现在了寿宴现场,他穿着一身沉稳的深灰色西装,应对来宾显得游刃有余。
而谢迢今天穿了件熨帖的白色衬衫,外搭黑色针织衫,衬得脸色还有些病后的苍白。
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杯清水,目光落在窗外凋零的芭蕉叶上,对比周围的寒暄与热闹,显得有些疏离。
不是他不想参与,实在是他和谢家的长辈们聊不了两句话,再加上系统提供的字数宝贵,谢迢也不想随意挥霍。
这些天,他每天早上醒来,系统的计数板就会重置成“0/50”,让他不得不精打细算着撑过一整天。
快到中午的时候,谢文清和谢文婉才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谢文清今日打扮得格外光鲜,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就像在镜头前练习过无数次。
只是那笑意在瞥见窗边的谢迢时,微微冷了一下。
寿宴进行到一半,气氛融洽,谢老爷子被几个老友围着说话,谢霖也正与一位叔公交谈。
谢文清端了杯酒,状似随意地晃到了谢迢身边。
“听说你这两天生病了?”他声音不高,恰好能让近处的人听到,语气里的关切浮在表面,“大哥还特地搬回老宅照顾你,真是兄弟情深,让人羡慕啊。”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却听着皮里阳秋,像是在暗示谢迢娇气,二十多岁的人了还需要哥哥照顾。
谢迢听得皱眉,捏着水杯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有点手痒。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的限制,他真的很想对着这张茶里茶气的脸来上一拳,再马上来一句:“关你屁事!少在这阴阳怪气!搬回来还不是因为你个告状精!”
然而,他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在谢文清隐含得意的目光中,只吝啬地吐出两个字,“有事?”
【2/50】
谢文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见他反应如此平淡,心下更是不爽。
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论坛上的事,算你运气好,咱们走着瞧!”
谢迢瞪了一眼谢文清,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嚷嚷起来,比夏天夜里的蚊子还心烦。
他嘴唇动了动,满肚子反驳的话在舌尖翻滚,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能把字数浪费在没用的地方,尤其是和这个死绿茶吵架上。
想着想着,谢迢居然罕见地冷静了下来,然后,他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扫了谢文清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滚远点。”
【5/50】
谢文清被他这油盐不进,近乎蔑视的态度噎住,脸色微沉,正要再说些什么。
“阿清。” 谢文婉的声音适时响起,她快步走过来,轻轻拉了一下谢文清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制止。
她看向谢迢,脸上是真诚的歉意,“小五,对不起,这次是阿清的错。前几天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大哥处理得很及时,我们也都希望家里和和气气的。”
她这话说得既漂亮又坦诚,不仅道了歉,还点出了是谢霖在处理舆论,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谢迢一愣,看向谢文婉。
她眼中确有关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希望他不要和谢文清一般见识。
但他注意到的是那一句“大哥处理的很及时”,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心湖,泛起一阵漩涡。
论坛事件之后的走向他没再关注,只知道风波似乎平息了,他以为谢霖顶多是不想家丑外扬,顺手压了压。
可现在听谢文婉的意思……谢霖是特意及时清除那些对他不利的舆论,暗中帮他处理了大麻烦。
联想到谢文清刚才那句酸溜溜的话,谢迢心里某个角落,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看着谢文婉,又瞥了一眼脸色不虞的谢文清,沉默了几秒。
最终,他对着谢文婉,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言简意赅道:“没事。”
【7/50】
嗯,这样表达了他既接受道歉又不愿多谈的态度,简直完美。
谢文婉似乎松了口气,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谢文清走开了。
寿宴还在继续,但谢迢却有些坐不住了。
谢文婉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如果谢霖真的在背后替他收拾烂摊子,清除那些恶意的舆论,那他之前因为车祸和谢文清的挑衅而对他大哥产生的怀疑和抵触,是不是显得太武断了?
谢迢总觉得自己忽略了很多。
他又想起了前两天他发烧的那晚,自己迷迷糊糊抓住谢霖的手腕,还有早上他喂水时,谢霖看他的眼神温柔又平静。
谢迢心里那点愧疚感越来越深。
他抬头,寻找谢霖的身影。
谢霖正送一位长辈到门口,侧脸线条在廊下的灯光中显得清晰而冷峻,但微微颔首倾听的姿态,又透着一股沉稳的可靠。
寿宴散场时,已近晚上九点。
宾客陆续离去,佣人们也开始收拾东西,谢迢看着谢霖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似乎要回书房。
他攥了攥手指,鼓起勇气,快步跟了过去。
在书房外的走廊上,他叫住了谢霖。
“哥。”
谢霖停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走廊光线不算明亮,只有壁灯晕开暖黄的光圈。
谢迢站在他面前,因为身高差微微仰着头,脸上还带着些许怯懦,但眼神却异常认真。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必须用最少的字,表达最核心的意思。
“之前,是我太冲动。”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论坛的事,谢谢你。”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谢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诚恳一些。
“对不起。”
一共三句话,十八个字。
加上之前寿宴上用的七个字,还剩下二十五个字,应该够应付晚上的谢峤了。
谢迢心里飞快计算着,同时紧张地等待谢霖的反应。
谢霖明显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弟弟,谢迢很少这样正式地道歉,更少用如此简洁的方式表达感谢。
他记得他弟弟看他的那双眼睛里,总是盛着不服气或各种胡乱的情绪,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但此时此刻,他的眼底清晰地映着灯光,也映着他的倒影,里面是纯粹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走廊很安静,甚至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佣人们的谈话声,和收拾东西的声音。
良久,谢霖眼底深处那层毫无波澜的平静,似乎无声地消融了。
他抬手,似乎想像小时候那样揉一下谢迢的头发,但中途顿了顿,改成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动作有些生硬,但力度温和。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沉些,“知道了,回去休息吧。”
谢霖没有多余的追问,也没有说教,只是简单的接受了他的道歉。
谢迢心里那块石头猛地落地了,一股暖流悄悄漫上来,冲散了这些日子的憋闷和猜疑。
他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想往上翘,又努力压住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于是他只是嗯了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脚步似乎轻快了一点。
谢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才收回目光。
他的嘴角似乎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看不出来。
回到房间,谢迢心情莫名有些雀跃,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和他大哥和解。
他刚换下衣服,手机震动起来。
是孟乔明发来的消息,连续好几条。
“谢迢!谢迢!在不在?!”
“监控!我搞到了一段!虽然只有几秒,但拍到了副驾驶!”
“照片发给你了,你千万要冷静啊!”
“【图片】”
“【图片】”
谢迢的心猛地一跳,刚刚悬着的心再次提起,所有的轻松和释然瞬间不翼而飞。
他手指有点发僵,点开了那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监控截图,画面有些模糊,夜色深沉,但能辨认出是谢远山那辆红色法拉利的车头,副驾驶的车窗半降下。
第二张是局部放大的截图,焦点集中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侧影,长发,身姿优雅。
尽管画面模糊,看不清全脸,但那轮廓和侧脸的弧度,那在谢迢的记忆深处烙印了无数次的发型和气质……
谢迢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住了,呼吸也停滞下来。
即使隔着模糊的像素和漫长的岁月,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孟海娜。
他的母亲。
手机从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摔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迢僵在原地,瞳孔紧缩,耳朵里嗡嗡作响,方才与谢霖和解带来的那点暖意被彻骨的寒意冲刷得一丝不剩。
车祸当晚,坐在父亲副驾驶上的红衣女人……竟然是多年未见的母亲。
为什么?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父亲的车祸……和他母亲有关?
难怪,难怪谢霖看他的眼神总是复杂又矛盾的,尽管他极力控诉,也不为所动。
“他只需要知道是车祸就可以了。”
他想起了那天在书房外听到的声音,谢迢无力的蹲下身,抱着头。
无数的问题与猜测,冰冷得像是被塞进了冰柜的急冻柜里,让他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
窗外,老宅的夜晚一片沉寂,仿佛刚才寿宴的灯火散发出的暖意从未存在过。
只有他的房间里亮着一盏白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孤零零地投在墙壁上。
接下来应该没有榜了(呜呜呜呜[可怜]
应该会日更到完结,这次阿征我的存稿超级充足[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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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