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警告,宿主情绪剧烈波动,肾上腺素水平飙升,请控制肢体动作幅度,保持高冷人设。】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一股强大的束缚力瞬间裹挟住谢迢的全身,强行压制住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在外人看来,谢迢只是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像结了一层冰霜,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

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连拳头都没有握紧,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种极致的冷静,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下,显得格外诡异和骇人。

谢文清被他冰锥般的目光刺得心里一寒,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撑着继续嘲讽。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那股横劲儿呢?不是挺能打的吗?来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我看谢霖这次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他笃定谢迢不敢在校园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对他动手。

毕竟前天抢车扒裤子还可以算私下冲突,在大学里打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然而,他高估了系统对“高冷”行为准则的判定,也低估了那句话对谢迢的杀伤力。

“没妈教”。

谢迢的理智在那一刻几乎被这三个字烧穿。

【检测到宿主强烈攻击意图,动作幅度校准中……允许使用腿部动作,幅度限制:小于50%。警告:禁止大幅度挥拳及肢体纠缠。】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机械。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谢迢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却没有普通人打架前常见的蓄力或预兆。

在所有人,包括谢文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迢的右脚踹了出去,猛地向上撩起。

不是踢向肚子,也不是踹向小腿。

目标明确,角度刁钻——谢文清的□□,旁边那个半人高的金属垃圾桶。

“哐——!!!”

一声巨大到令人牙酸的金属爆鸣声炸响。

谢迢那一脚蕴含的力量恐怖至极,坚硬的金属垃圾桶,侧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深深的脚印,整个垃圾桶被踹得离地飞起。

带着里面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垃圾,如同一个被击打的桌球,呼啸着砸向近在咫尺的谢文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谢文清脸上得意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惊愕,就感觉一股恶风扑面,伴随着刺鼻的酸馊气味。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抬起双臂格挡。

沉重的金属垃圾桶结结实实撞在他的手臂和侧脸上,里面的果皮、纸屑、剩饭剩菜、黏糊糊的饮料……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滚了一身的污秽。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所有围观的学生都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站在原地,缓缓收回脚的谢迢。

他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而稍显凌乱的衣角。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轮廓,配上那张过分平静的俊脸,仿佛刚才那个一脚爆了垃圾桶、间接爆了谢文清头的凶残行为与他无关。

而他脚下,是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垃圾,狼狈不堪的谢文清。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反差,让在场所有人呆若木鸡。。

这……这是什么路数?

离谢文清最近的两个同学瞬间傻了,看着一身污秽、臭气熏天的谢文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扶人还是先离远点。

谢迢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谢文清,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漠然。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系统强制赋予的低沉和平静,

“嘴臭,就多用垃圾洗洗。”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谢文清一眼,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碍眼的垃圾。

谢迢迈开步子,从容地从那片狼藉旁走过,朝着食堂的方向而去。

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惧、错愕和难以言说的震撼。

谢文清坐在沾满污秽的地面上,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侧脸和手臂火辣辣地疼,屈辱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胸腔里爆发,却连一句完整的狠话都说不出来。

而走远的谢迢,在系统的强制“高冷”下,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肿胀的左手掌心,因为刚才那竭尽全力的一脚,而再次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楚。

这种痛楚,让他混乱的心,稍微微清醒了一点。

周遭的寂静和身后隐约传来的,谢文清气急败坏的咒骂与呕吐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开了。

谢迢面无表情地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系统维持着他外表的平静,但内心深处,方才谢文清那句话却像一根毒刺,扎得他鲜血淋漓,也勾起了另一段被尘埃覆盖的属于孩童时期的记忆。

那时他多大?五岁?还是六岁?

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种被遗弃的,冰冷的恐惧感,却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那是夏天,谢宅后花园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玉兰甜腻的香气,青草被晒得暖暖的,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小小的谢迢,穿着背带短裤,像个圆滚滚的白糯米团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那是比他大两岁的谢文清和谢文婉。

他们是龙凤胎,被接回谢家不久,穿着崭新的小礼服,脸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谨慎。

在那时的谢迢眼里,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哥哥姐姐很新奇,他本能地想靠近。

“迢迢,想不想玩捉迷藏?”谢文婉蹲下身,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挤出来的、略显僵硬的笑容。

谢迢用力点头,奶声奶气,“想。”

谢文清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扫过小谢迢那张被谢远山宠得无忧无虑的脸,闪过一丝烦躁和嫉妒。

他今天刚因为礼仪课没上好,被管家说了几句,心情正差。

谢文婉摸摸小谢迢的头,三个人在花园里转了两圈,最后她蹲在水池边,捂上眼睛负责扮演抓人的“鬼”。

谢文清带着谢迢躲起来。

“迢迢,我知道一个地方”谢文清开口,声音带着点引诱,“保证没人能找得到你。”

他牵着小谢迢,绕过花圃,走到花园最偏僻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堆放营养土和沙子的小小沙坑,平时很少有人来。

“你就藏在这里面。”谢文清指着沙坑,“哥哥用沙子把你埋起来,就像种小萝卜一样,好不好玩?”

小谢迢看着金黄色的细沙,觉得新奇,咯咯笑着点头,“好玩!”

他毫无戒心,甚至带着点兴奋,笨拙地爬进沙坑,然后乖乖地坐下,任由谢文清用旁边的小铲子,一捧一捧地将冰凉的沙子盖在他的腿上、身上。

沙子渐渐淹没他的腰腹,胸口,带来一种奇特的压迫感。

小谢迢开始有点不安了,扭了扭身子:“三哥,好了吗?重……”

“马上就好,藏好才不会被找到哦。”谢文清动作不停,他看着小谢迢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一种恶意的念头滋生出来。

终于,沙子埋到了谢迢的脖子,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脑袋露在外面。

谢迢动不了了,彻底被“种”在了沙坑里。

“你们快藏好!我来找你们了!”远处传来谢文婉的催促声。

谢文清扔掉了手里的铲子,一溜烟跑开了。

小谢迢看着谢文清离开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扩大了,他忍不住呼唤道:“三哥,我难受……”

谢文清只短暂的停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哥?三哥?”小谢迢懵了,他试着动了动,沙子裹得很紧,他根本挣脱不开,“你别走!我害怕!”

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花园里寂静的风声。

小小的孩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哇——!”他放声大哭起来,“爸爸!哥哥!救我!我害怕!”

他哭得声嘶力竭,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沙粒,糊成一团。

他拼命地仰着头,看着头顶一方湛蓝却无比遥远的天空,感觉自己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阳光渐渐变得不那么灼热,蝉鸣似乎也遥远了。

谢迢哭累了,嗓子哑了,只剩下小声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沙子带来的不再是新奇,而是冰冷和僵硬。谢迢的脑袋耷拉着,昏昏沉沉,绝望像夜色一样一点点笼罩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沙坑里埋了多久,这个地方罕有人至,今天格外的安静,甚至连管家和保镖们都没有来找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迢意识模糊,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迢?”

一个略显清冷,但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谢迢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逆光而立的身影。

那人比他高大很多,穿着临城附中初中部的校服,肩上是沉甸甸的书包。

是大哥,谢霖。

他放学回来了。

“哥哥……”小谢迢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叫,充满了委屈和后怕。

谢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放下书包,几乎是立刻跪倒在沙坑边,徒手开始飞快地刨开谢迢身上的沙子。

谢霖的动作很急,完全不见了平日的沉稳,指甲缝里很快就塞满了沙土。

“别怕,哥哥在。”他一边挖,一边低声安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冰凉的沙子被刨开,接触到空气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当谢霖终于将小家伙从沙坑里整个抱出来时,小谢迢浑身都僵冷了,软软地趴在哥哥怀里,小手死死攥着谢霖胸前的衣襟,把小脸埋进去,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谢霖抱着怀里这团沾满沙土,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孩儿,感受着他全然的依赖和恐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抿紧了唇,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掉谢迢脸上的泪水和沙砾,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笨拙的珍视。

“谁干的?”他问,声音很低,带着冷意。

小谢迢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三哥……说玩捉迷藏……把我埋起来……就走了……叫不住……”

大约是哭得太狠,他连着打了几个嗝。

谢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他没再多问,只是将弟弟更紧地抱在怀里,站起身,拿起书包,大步朝着主宅走去。

那天晚上,谢迢睡在谢霖的房间里,被大哥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干净,换上了柔软干净的睡衣,还得到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记得自己蜷在哥哥的床上,抱着哥哥的枕头,看着谢霖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背影,心里那冰冷的恐惧,才一点点被驱散,被一种安稳的暖意取代。

回忆如同潮水般退去。

谢迢站在食堂门口,喧嚣的人声重新涌入耳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左手掌心,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昨天戒尺击打手心的疼痛感。

谢霖……

大哥曾经也是会因为他被欺负而动怒,会因为他害怕而紧紧抱住他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只剩下训斥和冰冷的隔阂?

系统维持着他脸部的平静,让他看起来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但只有谢迢自己知道,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因为那段遥远的记忆,微微地酸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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