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颤抖的魔仆,听闻此话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显然他是知道血浆里的端倪的。也知道薤白对于血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慕格没有喝过血,可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皇国里血族、灵族和人类早为一家,平民之间通婚□□也是允许的,早已不是三家独大互不干涉的年代了。
因而市面上的血浆他也有所了解,自然知道薤白这一普通食材,于血族而言却十分致命,万万不可加到血浆之中贩卖,是头等的禁忌。
这样的人人皆知的事情,他不相信这偌大的庄园,贴身侍奉了这么久的魔仆,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只能是故意的。
想起来什么一样,慕格从兜里掏出来了方才那个戴着蔷薇胸针的魔仆,临走前塞给他的血浆。
说是假装作他的血,让小姐喝下,如此便不用遭受什么皮肉之苦。
慕格将那袋血浆放置在荧光石下看,惊讶地看见了同样星星白点正在微弱地闪烁。
薤白遇到荧光石会发光。
这个常识曾被编进儿歌里,很多血族的孩童会传唱,调子还很好听。没成想现在,却成为识别毒药的利器。
慕格把脸重新转向魔仆的方向,荧光石的光亮立刻从他俊美的面容上隐去,藏在昏暗里,连同他复杂的思绪一起:“怎么回事。”
魔仆立刻不断地磕头求饶,双手合十满眼泪水:“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做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格并不相信,冷冷的视线扫过魔仆衣襟上的蔷薇胸针:“你最好是。”
他重重地把血浆扔回到拖车上,连带着自己兜里那包一起,厌恶至极,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为什么拖车上的血浆都这么难闻?”慕格检查自己那包时,也撕开了口子闻了一下,是新鲜的血腥气息,和拖车上的味道大有不同。
“这……”魔仆目光闪躲起来,抓紧了地毯上的绒毛,心虚地冒冷汗。
“嗯?”慕格威胁似地眯了眯眼,轻哼一声,“我记得你们小姐的魔煞,应该叫倪克斯吧?那似乎是创世魔兽之一,杀了你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说,我说!”提及倪克斯,魔仆的脸色更差了,颇为忌惮地开口,“血浆过期了,所以变臭了。”
“多久之前的?”
“一个周。”魔仆咽了咽口水,哽咽道。
“一个周?”慕格勾起唇角,眼神却像寒冰,嗖嗖地冒着凉意,“你们血库里的冰已经劣质到血浆都冷藏不住了吗?正常的血浆保质期是一个月。”
魔仆吓得□□都湿了,又开始磕头,“真的是一个周!”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只是血库里好久都没有放过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有些听不清。
“你们挪用了买冰的钱。”慕格了然地点点头,得出结论。表情淡寡漠然,没有了丝毫的笑意。
只要他们不说,谁会发现?
他们伺候的主子又没有味觉嗅觉,自然也分辨不出。
“我们的小姐有厌食症……魔力也在削弱……”
慕格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方才长老们声泪俱下的言说。
本来就吃的不多,还是这样变质过期的血浆。她真的不会拉肚子吗?
慕格有些不忍地皱眉,随后警铃般地提醒起来自己。
你是被拉过来当血仆的!那个恶毒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瞎操心。
他稳了稳思绪,但是道德上的良知,还有他从小到大接受过的教育,都不允许他袖手旁观。
慕格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抬眼,不动声色地用目光静静扫过黑暗中的人影。
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一开始叫他上来的那个贴身魔仆。
见被发现,对方丝毫不慌张地点点头,轻跨一步上前,他的脸上浮动着一层神秘的微笑,很浅很浅,仿佛一吹就散。
“我是主事魔仆赫连。”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恭敬地微微弯腰,“是我管教不周,我会禀告小姐并处罚这个魔仆。”
慕格面色缓和,若有所思。
在心蟠秘林的时候,赫连是唯一一位能够站在尔琳洛斯皇座旁边的魔仆。就刚才的观察,眼前这个魔仆衣襟上的蔷薇,与赫连显然不是一个质感。
赫连应该是尔琳洛斯信得过的人。
再加上这是家事,作为外人他无权插手。
慕格还存有一丝疑虑,瞥了一眼荧光石。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赫连不急不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羊皮纸,递到慕格的眼前,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这是药术师们配好的药方,薤白不可或缺。”他伸手指了指那行字,接着道,“小姐的身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慕格血仆大人,您应该知道以毒攻毒是治疗方式的一种,何况这样微弱的量,并不致命。”
慕格长睫微敛,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眸子仍旧幽沉。
“自然知道。”
“所以还请您喂小姐喝下血浆,否则我们的疗程会前功尽弃。”赫连双手递上被慕格扔回去的袋子,语气平稳单调。他浑身散发的可供猜测的暗示和信号进一步降低,几乎让人难以捕捉到蛛丝马迹。
“好啊。”慕格颠了颠手中的血包,瞳眸中有瞬间的森然涌现,再一眨眼却是春暖花开,“不过赫连,下次叫我慕格大人就好,不要加血仆这两个字了。”
他很臭屁地冲他眨了眨眼,随后转身离去。
赫连面无表情地目送他推门进去。
随后转过身,猛地将手掏入那魔仆的胸膛,后者未来得及反应,顷刻间跳动的心脏就被他贯穿,捏爆在手里。
满地血迹,像是朵朵绚丽的烟花。
*
三楼装置精致的房间里,并没有寻常的家具。
一张偌大的地毯铺在房间中央,地毯上面悬挂着绒布材质的吊床。临近阳台的位置上放了一把皇座,便再无其他东西,空旷得孤寂。
慕格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这个房间,和自己塞得满满当当的屋子相比,简直凄凉到了极点。
听到动静,尔琳洛斯也没有回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向阳台,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冰雕。
“小姐。”慕格停在不远处。他这个视角,只能看到皇座的椅背。
尔琳洛斯没有反应。
阳台上的窗并没有关,寒风不断灌入,冷得出奇。
慕格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冻晕了。
“小姐。”他又提高了一点声音。
尔琳洛斯还是不动弹,连搭在把手上的腿都不再习惯性的晃动。
她的腿很细,像筷子似的,一折就要断。慕格回想起方才把她拢在怀里的滋味。
轻盈得不像真人。
而且她好像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
慕格站在那里迟疑了许久,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关心,只是害怕她出点什么事情,自己没法交代后,走上前。
他缓缓地走到皇座的正面,恰好和尔琳洛斯空洞的红瞳对视,毫无防备地吓得一激灵。
尔琳洛斯迷茫的眼眸逐渐聚焦,小幅度地白了白眼。她启唇,声音虚弱极了,仿佛一碰就会碎的精致瓷器。
“作为血仆,你应该叫我主人。”
慕格拍了好几下胸脯,才安慰好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听到此话,霎时气得鬼火冒。
“我不是血仆。”
“随你。”尔琳洛斯冷哼一声,嘲讽地小声嘟哝,“欲擒故纵的把戏。”
慕格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面对她,总会在三两句话间被刺激得血压飙升。
他摆出比尔琳洛斯更恶劣的态度,不耐烦地皱皱鼻子,回到最初的话题:“你不是让我伺候你用餐?”
“我什么时候说了。”一提及食物,尔琳洛斯的脸色十分不悦。
“明明是……”慕格眼前突然浮现起赫连那张面瘫似的脸,咬咬牙。
又被摆了一道。
“我没说,你下去吧。”尔琳洛斯在皇座上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假寐。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态度。
慕格在家也是少爷似的娇贵,自然不愿做热脸贴冷屁股的活。
怔忡片刻,便猛地转身,带着怒意大步向门口走去。
可是走到一半,赫连和长老们的话,便似念经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他终究是败下阵来,咬着牙默念好几遍“最后一次”,又倒着走回了皇座旁边。
“起来。吃午饭。”慕格垂着眼,望着尔琳洛斯瑟缩在皇座上的身躯。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
尔琳洛斯睁眼,眉宇间的冷冽与厌恶几近掩饰不住。
“不。”她淡淡地说道,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见此,慕格不再和她废话,径直把她抱了起来,不容反驳地走向吊床,顺道用脚把阳台上的门关上,呼啸的风声才在他耳畔停歇。
她那么瘦弱,那么凉,只有婴孩般的重量。像是路边被随意丢弃的布偶。
尔琳洛斯惊诧地瞪大眼睛,等反应过来,视野已经天旋地转,她被放在了吊床上。厚重柔软的羽毛簇拥包裹着她。
“大胆。”她只觉得身体里升起一股排斥,需要极大的耐力,才能够接受被碰触的烦躁感。尔琳洛斯眸光晦暗,紧紧蹙着眉头。
察觉到她不爽的倪克斯蠢蠢欲动,却被她严厉地制止。
她是很讨厌慕格,但是他还有用。
慕格并没有察觉到一旁尔琳洛斯的情绪起伏。他自顾自地解开袖子,将胳膊递到了尔琳洛斯的嘴边。
尔琳洛斯疑惑地扭头,只见他幽深的眼眶中,如同小鹿般温润黝黑的双眸正望着自己。
少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舔舔唇,虚张声势似地提高了点音量,别扭地偏过头。
“给,你的午餐,喝吧。”
薤白遇到荧光石会发光,是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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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