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偷

其实方案吩咐下去,负责各个环节的官员已经提前好几周预定材料,定制圣灵节专属周边还有装饰备在仓库里,时刻督察,万万不敢马虎。

坊间已经传遍了本次圣灵节的主题设计师为血族小姐尔琳洛斯,围观的群众都蠢蠢欲动,想要看看这深藏不露的小姐能玩出什么花样。

“还花样?不弄出笑话就谢天谢地了!”路过的食客如是说道。

这的确是大实话。

唱衰的占大批人,没人相信臭名远扬的纨绔,能做出什么伟岸的成绩来。

还有更多人猜测估计圣灵节在即,那位尊贵的大小姐会怕得睡不着觉,万一做失败了,整个长老院的面子都会连带着丢光。

不过他们倒是失算了。

因为尔琳洛斯睡眠质量稳步上升,在慕格看书的昏暗灯光照耀下,简直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

而相较于她的淡定,长老院则焦急许多。

许是生怕细节敲定得不够完美,一袋又一袋的磷灰石大清早就被马车拉向庄园,这次再也不说什么废话,倒是认真地提了许多建议,说得口干舌燥,情真意切,恨不得代替尔琳洛斯去商榷。

但连小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拦在大门外,原因也很统一。

“小姐有吩咐,因为血族上次送来的大多是无用建议,听了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拒不接受,还请谅解。”

赫连毕恭毕敬地堵在门口,淡淡道来,就能让来人都哑口无言。

*

赤色墓园。

“什么!”一个长老坐不住,颤巍巍地指着原路返回的磷灰石,“那是小姐的原话?”

“千真万确。”仆人不敢错漏一个词。

“好了好了,下去吧。”漆宴揉着太阳穴,吩咐着仆人,面具之下双目紧闭,“帕尔斯,冷静一些,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一惊一乍。”

“漆宴大人,冷静不下来啊!”帕尔斯直接从位子上窜了起来,哀叫道,“这好端端的,建议被采纳也就算了……我们的计划临时更改,必须有补救措施啊!”

“我想正确的补救措施不应该是让尔琳洛斯知晓。”克斯特冷哼一声,坐在漆宴的旁边,“她能不唱反调就不错了,你们难道想让计划功亏一篑?”

“自然不敢。”帕尔斯有些尴尬地坐下,清了清嗓子。

“魔仆被驱赶,内线方才告知慕格也拥有了蔷薇胸章,现在棘手了许多。”克斯特缓了缓语气,扭头望向漆宴,似在询问建议。

漆宴扯了扯嘴角,阴阳道:“我想克斯特大人前不久信誓旦旦告诉我,她很了解那个怪物,对待任何事情都三分钟热度。怎么,慕格变成例外了?”

克斯特自知理亏,垂下眼眸,长袍下的双手攥紧:“大人,请给我补救的机会,这次圣灵节,必定要削弱灵族的势力。”

“嗯。”漆宴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默了许久,“再附加一条。”

“大人吩咐。”

“小伙子年轻,头脑不清醒,警告他一下。”

停顿了良久,克斯特恍惚地缓过神来应声。

走出赤色墓园,她确认似地摸了摸鬓角,随后舒了一口气。

*

今天的教堂议会再不去,恐怕外面的谣言会止不住。

慕格思虑再三,还是请求尔琳洛斯让他离开,并保证在日落之前归来。

不知哄了几番,小祖宗的脸色才缓和回来,但仍旧气鼓鼓地启唇:“在瑰色黎明之前。”

百年前众神墓开启,牺牲了千万人,直到太阳的余晖铺满天际,才勉强合上封印。

自此之后,黄昏即将消散的时刻,便有了以鲜血染就的浪漫名字——瑰色黎明。

惨案被编纂进了课本和童话,连牙牙学语孩子打小就会被父母教着去学这个名词,目的就是代代相传,不忘屈辱。

所以皇国里常流传着这样的笑话:每个孩子生下来开口叫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不是妈妈,而是瑰色黎明。

慕格自然也晓得,点了点头,就穿好衣服骑着马向教堂的方向飞驰而去。

明天就是圣灵节,教堂议会忙得焦头烂额,慕格去了就快速投入到工作之中,他很聪明,上手也快,惹得众议院赞不绝口。

恩底一见慕格,激动得八爪鱼似的瘫软在了他的怀里,后者嫌弃地连连退步,好容易才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佯装抽噎地讲述,“你可不知道,这些天小的我是连眼皮都没合上,躺下被窝都没热乎就要去街上巡逻!”

慕格了然地点点头,眉头蹙紧:“小偷很多?”

临近年关,的确是小偷涨业绩的时间。

“特别多!”恩底夸张得比划了一下,“偷各种东西的都有!你绝对想不到,还有的偷了魔草药,结果以为是大补药误食了,大半夜的抓住了还得送去圣心医院抢救……”

慕格被逗笑了,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去,那小子直接血管曲张,血止都止不住,和血罐子似的!”恩底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极可怕的事情。

慕格挑了挑眉:“后来呢?”

“救不回来,自愈能力赶不上流血的速度啊!”恩底叹了口气,心烦意乱的模样。

“什么药草毒性这么强,没听说过。”慕格极力思索。

最近药草的事务有些多,他在图书馆啃的也是药草书的大部头,颇有成效,但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

“叫红河车。”恩底嘟囔着。

顿时,灵光乍现。很熟悉的名字,记载在禁忌草药书里,甚至在慕格翻阅之前,发黄的书页上,这个魔草药还被人勾勒圈画出来。

他神色一怔,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漏,却想不起来。

思绪翻涌间,一道声音中止了慕格和恩底的小声谈话。

此时他们已经结束了工作,从教堂里出来,不知不觉步行到了商业街上。

“就是你,你偷了我们家的佩剑!”打铁铺的老板嚷嚷着,愤怒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站住,就是你!”

被喊住的人霎时间被热心的群众包围,他鬼鬼祟祟地揣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赫然是佩剑的形状。

慕格和恩底对视一眼,跟着上前,挤到前排望着事情进展。

“口,口说无凭,凭,凭什么这个是你的。”小偷结结巴巴地低头问着,死不悔改的样子。

“放屁!我呸!”打铁铺老板吐了口唾沫,撸着袖子走上前,“兄弟们,打啊!”

一圈彪形大汉从角落里窜出来,团住了小偷,正要动作时,却被懒散的语调打断。

“老板,这都要过年了,打打杀杀的多不吉利。”慕格慢悠悠地上前,挡在彪形大汉面前,掏出怀里的骑士牌亮了亮,“这样,您证明他不是这个佩剑的主人,交给我们骑士团处理,如何?”

慕格负手立在石板路之上,眸色幽暗,气势不输旁人。

这些天骑士团忙忙碌碌,维护着商铺秩序,保护摊主们的平安,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见状也劝和起来。

打铁铺老板妥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大汉们又回到人群中,仍旧对着小偷怒目而视。

“骑士大人,这还不简单。此佩剑,绝非一般的佩剑。”老板挥手指了指,“这可是有贵族签名烙印的佩剑。”

“哦?”慕格似笑非笑。

生怕他不信,老板一个蛮力,硬生生捏脱臼了小偷的手,才让他松开拳头,把佩剑拿到手里。

拉开布袋,剑刃背面的末尾,丝滑的签名印刻在上方,闪烁着冷光。

“好剑。”

“多谢大人。”老板面色稍霁,继续讲道,“剑刃上的就是现在剑的主人。如若现在剑归属于这个小偷,那么我们一试便知。”

“怎么试?”慕格当真不知道里面的行当。

“滴血于剑刃上,要是融进去,就说明他战胜了剑先前的主人,那么这剑,自然归他。”老板说完,眼疾手快,划破小偷的手指。

脏兮兮的指尖,鲜红的血珠滴落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眼睁睁地见到血珠顷刻融进了剑里,敛于无形。

“怎么,怎么可能。”老板惊诧地望着这一幕,瞠目结舌。

“我,我战胜了前一任主人,所以,所以,这个剑是,是,我的,没问题吧。”小偷孱弱地咳嗽着,病态地笑着,抢过了剑。

随后,他面色如常地捏着自己的手掌,响起令人牙酸的“卡巴”声,脱臼的手掌归位。

他从拥挤的缝隙中挤出去,随后淹没在人海里。

*

“喂!和你说了一路了,听没听见我说的话!”恩底气恼地推搡了一下慕格。

后者这才从发呆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什么?”慕格愣愣地启唇,俨然是刚回过神来。

恩底简直要气笑了。合着刚才叨叨一路,全是白费口舌。

身着黑袍的年轻骑士驻足在路边,引得不少少女侧目,但他始终望着远方的天际,艳红的火烧云与雪色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恩底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慕格心中乱得很,怔忡地放空,脸颊苍白,眼眶被黄昏映得微红。

“瑰色黎明了。”他呢喃着。

“是啊,这都要结束了,你才看见。”恩底阴阳怪气道,显然还是对他不听他说话有很多不满。

“要天黑了?”

“嗯。”

慕格垂下眸默了几息,呼吸微紧,耳畔不停重复播放着打铁铺老板如洪钟般响亮的话语。

“是不是佩剑的主人,我们滴血试试便知。”

那一瞬间,他骤然响起尔琳洛斯的佩剑。

或者说,原先归属于他母亲的佩剑。

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一个他希望自己猜错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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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的圣火[西幻]
连载中西村薏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