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仆人装。”尔琳洛斯满意地挥手指了指，“你也看到了，庄园里的仆人都要穿上定制服装！”
“我是仆人？”慕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
“你把我的仆人都赶走了，我就没人伺候，所以只好麻烦你了。”对方语调懒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半晌，慕格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又开始捉弄他了。
他颇为无语地瞄了一眼女仆装，努力平复心情，好心提醒道：“之前的魔仆们也并没有统一的服装。”
大都是穿着粗布衣服干活罢了，哪来的什么蕾丝边的裙子。
慕格难以想象自己如果同意了这个奇葩的要求，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尔琳洛斯好整以暇地托着腮帮子，望向慕格红起来的耳垂，愉悦地勾起唇。
“那如果我非要让你穿呢？”
“不要。”慕格飞速拒绝，生怕尔琳洛斯再说出什么危险的话来。
逗也逗够了，尔琳洛斯慢悠悠地起身，赤足下地，拾起床铺上的衣服，翻转了几下，摸到凸起后便狠狠扯下，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格外刺耳。
她毫不怜惜地将精美的女仆装扔在地上，权当地毯踩了上去，靠近慕格。
摊开的手掌里，赫然是一枚蔷薇胸章。
繁复的花瓣雕刻在华贵的红宝石上，铂金渡在两边，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给我的？”慕格原先愤怒的神情变为讶然，迟疑地接过，顺手颠了颠，分量不轻。
“当然。”尔琳洛斯转过身，又滑溜进了吊床上，不以为然地哼笑，“作为我的血仆，你值得这个胸章。”
往日里只有亲近服侍的人才有资格佩戴蔷薇胸章，材质也有微妙的不同。慕格见过质地最好的有且仅有赫连的那一个，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有了同等的待遇。
可以说，整个公主庄园，这么多魔仆里面，只有赫连和慕格有这样等级的荣誉。其背后的意味也不言而喻——戴上，那就意味着成为了尔琳洛斯最为信任的人。
霎时间，慕格身上的担子重了几分，此刻他却有些惶恐，不知能否担得起这份殊荣，能否承受得住“信任”这样的字眼。
毕竟习惯了独来独往，猛地需要对他人负起责，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尝试。
更重要的一点事，他不可能在这个庄园里面，陪着尔琳洛斯一直玩下去。
不久后他便会回到府中，做回自己的小少爷。
彼时，他们将会没有任何关系，现在的羁绊倒像是累赘。
但是慕格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开口，狠下心来说这些话。
他犹豫地把胸章握在手心拖延时间，耳畔回响着尔琳洛斯碎碎念。
“别小瞧这个蔷薇胸章。”她长腿交叠，屈尊解释，“如果遇到危险，你按下这个按钮，或许我会考虑出现，保你一命。”
说罢，她骄傲地睨了一眼慕格，发现他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有些不悦。
“你怎么还不戴上？”
慕格愣了一瞬，抬眼对上她矜贵的面容。素日里懒散的小脸此刻紧绷，直勾勾地等着他。
“意思就是，我按了这个，小姐就会立刻出现在我身边？”他敛起方才严肃的神色，换回了玩味的笑。
可是相较于方才的表情，现在的情绪尽管显露，却如同笼罩在大雾之中一般，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我会考虑出现。”尔琳洛斯硬邦邦地强调，面色稍霁。
有种嘴硬心软的别扭，莫名可爱。
“这么神奇？”慕格打量着胸章，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怎么做成的？”
市面上的传音石不少，但是大多有距离限制，且有很多硬伤，携带还不方便，远不及眼前这个小宝石神奇。
从尔琳洛斯的角度，能够将慕格清隽的眉眼尽收眼底。微弱的光线下，他还是那样好看，垂着眼眸认真打量着胸章，冷漠而俊美。清冷的桃花眼扫过来时，又如同带了钩子，似笑非笑地勾出万种风情。
她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鬼使神差地启唇：“传下来的。”
声音小到似呢喃，慕格没有听清：“什么？”
“这个胸章的主人还是我，等你成为它的主人，自然就会得知里面的奥秘。”尔琳洛斯迅速抽回神思，戏谑地扬起嘴角，含糊不清地答道。
她的目光仍旧落在他的手掌上，似在催促。
慕格的脑海里猛然回想起那日书房里，赫连语重心长的话语。
他说尔琳洛斯在这个孤寂的古堡里已然度过了千年的岁月。
父母早亡，就连儿时的同伴也因为是人类，抵不过岁月的漫长，最终化为一抔黄土。
正因如此尔琳洛斯变得怪癖敏感，不再参与任何聚会，不再愿意踏出庄园大门半步。
只要不得到，就不会再害怕失去。
她终年昏睡在房间里，睁眼望着窗外天黑到天亮，消磨过了这些年。
你是这么多年，小姐第一次主动邀请进庄园的人。
小姐是你当朋友，而不是单纯的所谓血仆。
即便是她不说，赫连不告知，慕格其实潜意识里也清楚，尔琳洛斯娇蛮任性，但从未故意伤害过他分毫。不论是坊间抑或是书中，血仆恶劣的遭遇他并非没有耳闻。
与他现在的待遇简直是大相径庭。
下面的人都这样，更别提上层贵族的血仆了。
尔琳洛斯作为血族食物链的顶端，肯定知晓这些方式，但她没有对慕格提及，也没有对慕格做过。
恰相反，她还任由慕格自由活动，满足他的需求，甚至将尊贵的胸章赠予他。
慕格抿了抿唇，心软臣服，认命地佩戴上了胸针。
也罢，就当是一场游戏，陪她玩玩就好。
尔琳洛斯果然雀跃了许多，佯装不在意地偏过头，却偷偷笑眯了眼。
慕格想起刚刚中断的话题，顺着话头继续问了下去：“那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胸章的主人？”
他挑了挑眉，邪笑一如平日，散漫地倚靠在墙边上。
“等我死了以后。”对方还是捂着嘴，笑意不减分毫，像是想起来极开心的事情。
问话的人却被梗住，似是溺在深海里的人，骤然触碰到了满是沙的海底，下一秒又被洋流席卷开来，再次沉沦漂浮，感官里坠落，无边无际。
凛冽的寒风于窗外呼啸，刺骨的冷却如同传入房间里，吹得慕格五脏六腑都在疼。
所有血液瞬间涌向心脏，四肢陷入极冰冷的麻木。
意识再度模糊，视野里一片黑暗，只剩下稚嫩的童声在鼓膜里重复，满是回响。
——“等你成为了胸章的主人，这里面的秘密你就会知道了。”
——“那怎么才能成为胸章的主人？”
——“等我死了以后，我传给你，你就是它的主人。”
——“唯一的、永恒不变的主人。”
*
剩下的日子过得飞快。
在慕格的指导下，尔琳洛斯的格斗式也算有模有样了起来。
富余的时间，他都泡在办公厅里处理如山的公务，再就是呆在庄园的图书馆里查阅资料。
这是慕格最近开辟的新地图。
偶尔闲逛他才发现，原来庄园还有那么多未曾去过的房间。而蔷薇胸章则是□□，可以感应打开所有的大门，以至于他可以畅通无阻地行走。
图书馆就是他发掘的宝藏。
里面的藏书甚至要比帝都图书馆更要丰富，连禁忌书籍都只多不少。
这为他提供了许多便利，甚至可以开拓处理问题的新思路，慕格如同海绵，迫不及待地汲取着其中的养分。
闲暇之余，他就会做做手里的手工。恩底把材料都寄过来了，慕格从小见过母亲编过无数次，也自然晓得如何去做。
当然——
手工一定要避开尔琳洛斯的视线。
毕竟这是要答应给她的礼物，留点神秘感还是比较惊喜。
好在素日里她虽然和一个跟屁虫一样走到哪跟到哪，但不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在办公厅，都可以迅速熟睡，两耳不闻窗外事。
慕格尝试驱逐，可想到赫连曾讲过，小姐害怕孤独后，索性任由她去了。
尽管她并不承认自己粘人，声称是为了监督他，不要做出损害庄园公物的事情。
每日重复过下去，倒也温馨快乐。
不知不觉就临近了圣灵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