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那哑巴铁匠铺里,住了个仙女儿似的医女!”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落雪坞的积雪屋檐。她以仁心叩开一扇扇心门,他却在她门外,徘徊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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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蘅在镇东头废弃的土地庙暂且安顿了下来。
庙宇虽破败,好在主殿尚有顶棚遮风。她仔细打扫出一角,铺上干草和简单的行囊,升起一小堆篝火,倒也有了几分烟火气。
落雪坞太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遍全镇。一个外乡来的、模样清俊、医术似乎还不错的年轻医女住进了土地庙的消息,很快就在妇孺老者间传开了。
起初,人们只是好奇地远远张望。直到住在庙附近的孙婆婆的小孙子夜里起了高烧,咳嗽不止,老人急得没了主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响了土地庙的门。
青蘅连夜起身,仔细为孩子诊脉、施针、又将从山中采来的草药煎上。
天快亮时,孩子的烧退了,睡得香甜。孙婆婆感激得几乎要跪下,塞给青蘅两个热乎乎的粗面馍馍。
自此,青蘅这“土地庙医女”的名声算是立住了。
陆陆续续,开始有镇民抱着试探的心态来找她看诊。头疼脑热,陈年旧伤,妇人调理……青蘅来者不拒,诊金随意,几文钱、一把菜、甚至一捆柴火都可。她笑容温婉,言语亲切,那双妙手似乎总能驱散病痛。
小小的土地庙,渐渐有了人气,不再是那般凄清光景。
青蘅忙碌着,心底却总有一处是安静的,会不时想起西头铁匠铺里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寂寥的男人。
他的伤,该换药了。
这日午后,看诊的人稍少,她包好几包草药,又特意包上一小包饴糖,朝着铁匠铺走去。
积雪未化,路面泥泞。她小心地提着裙摆,走到铺子不远处,却见铺门虚掩着,并无打铁声传出。
她走近些,轻声唤道:“哑忠?你在吗?”
无人应答。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铺子里空无一人,炉火已冷,打铁的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那柄打磨好的剑仍挂在墙上,泛着冷光。角落里,她昨夜睡过的地铺上的干草已经被收走,那块地方空荡荡的。
他不在。
青蘅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她将包好的伤药和饴糖放在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桌上,用一块碎压住,免得被风吹走。环顾了一下这冷清得几乎没有生活气息的铺子,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却不知,在她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高大的身影从镇子另一头的巷口转出,缓缓走向铁匠铺。
哑忠去送前几天镇上民兵订好的几把柴刀了。他回来时,习惯性地先看向土地庙的方向,却见庙门开着,隐约有人影进出,并非她独自一人时的光景。他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过去,径直回了自己的铺子。
推开门的刹那,他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来过。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他已有些熟悉的草药清香。
他的目光立刻落在桌上。
那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和一小包饴糖,以及压在下方的纸条。
他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是一行清秀工整的字迹:「伤药一日一换,忌辛辣。糖若苦时含一颗。——青蘅」
他看着那纸条和桌上的东西,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拿起那包饴糖,捏在粗糙的掌心。糖纸窸窣作响,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他走到冷掉的炉边坐下,拆开伤药包,依言给自己换了药。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那么坐着,掌心紧紧握着那包小小的饴糖,目光投向窗外,望着土地庙的方向,久久未动。
落雪坞的午后,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投下微弱的光晕。
土地庙里,青蘅正为一位老伯写着药方,语气温和地嘱咐着注意事项。
铁匠铺中,沉默的男人掌心紧握着一份微不足道却重逾千钧的甜意,心中那片微澜,已悄然荡开圈圈涟漪。
他依旧沉默如山,她却已如细雨,悄然浸润着这座冰封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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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