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崩塌的轰鸣声中,言蹊看见闻岫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那不是人类应有的颜色,更像是某种古老器物在窑变时偶然烧出的釉色,冰冷而妖异。他后颈的符文此刻完全活了过来,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从皮肤下游出,蜿蜒着爬向言蹊锁骨下的胎记。
"你做什么——"
言蹊的质问被闻岫用唇堵了回去。
那不是吻,而是一个血腥的咒。闻岫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血渡入言蹊口中。滚烫的血带着龙脑香的气息,顺着喉管滑下,言蹊的四肢瞬间失去了知觉。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血线从闻岫后颈抽出,又一根根扎进自己的胎记,像是八百年前被强行分离的魂魄终于找到了归途。
地窖顶部彻底塌陷的瞬间,闻岫将他推向唯一的出口。
"活下去。"
巨石砸落的阴影里,言蹊看见闻岫的身体正在崩解——不是血肉之躯的溃散,而是像一件历经千年风霜的瓷器,从指尖开始出现细密的开片纹路,然后一块块剥落。那些剥落的碎片在半空中化为齑粉,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散。
最后一刻,闻岫的嘴角居然还挂着那抹熟悉的讥诮笑意:"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言蹊的视野突然被血色充满。
山间的晨雾像一袭轻纱,笼罩着这座荒废已久的道观。
言蹊跪在废墟前,十指鲜血淋漓。他已经挖了整整一夜,指甲翻裂,掌心的皮肉被碎石磨得稀烂,却始终找不到闻岫的半点踪迹。没有尸体,没有衣物碎片,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仿佛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锁骨下灼痛的胎记提醒他,昨夜的一切不是幻觉。
那半本《青瑠秘典》此刻就躺在他脚边,书页在晨风中微微翻动,停在那页记载着【血瓷续命术】的残章上。言蹊死死盯着那几行模糊的墨迹:
"魂魄相系,世世纠缠......"
他的视线突然模糊。一滴泪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某个被刻意遮掩的字迹。言蹊猛地抓起书册,对着阳光细看——在"宋岫"二字旁边,竟然还有一行极小的批注:
"若施术者魂飞魄散,受术者当循青瓷血引,赴黄泉追魂。"
言蹊的指尖颤抖起来。他翻遍全书,终于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找到一张薄如蝉翼的瓷片。那瓷片不过指甲盖大小,却透着莹润的青色,对着阳光能看到内部流动的血丝。
瓷片背面刻着两个微不可察的小字:
"龙泉。"
三天后,龙泉市博物馆。
言蹊站在"南宋官窑特展"的展厅里,隔着玻璃凝视那件标注为"仿品"的青瓷瓶。瓶身线条流畅,釉色青翠,与寻常龙泉窑并无二致。但当他装作整理衣领,悄悄将那块小瓷片贴在玻璃上时,异变陡生——
瓷瓶内部的釉层突然开始流动!
那些看似浑然一体的青色釉面下,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人体毛细血管般在釉下蜿蜒舒展。更惊人的是,这些血丝最终汇聚成两个清晰的汉字:
"救我。"
言蹊倒退两步,后背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身体。
"言先生也对青瓷感兴趣?"
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言蹊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男子。那人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和善的弧度,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青铜扳指——和张世琨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本馆的镇馆之宝。"男子微笑着递来名片,"虽然标签写着仿品,但据我考证,应该是真品。我是这里的特聘顾问,姓张。"
名片上烫金的"张世琨"三个字刺痛了言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