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当晚村里破天荒送来半斤白糖慰问伤员——这显然是做给那位营长看的。

油灯下李桂花把白糖分成五份:冲一杯给丈夫,剩下四份小心包好留着待客用。

李桂花刚把白糖包好,小武就眼巴巴地凑过来:"娘,我能舔一口吗?"

孩子瘦小的身子贴着桌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糖包。

"没出息!"李桂花拍开他的手,"这是给你爹养身子的。"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用筷子蘸了点糖水给孩子们尝。

小妹珍珍小心翼翼地舔着筷子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甜!比地瓜还甜!"

夜深人静时,一家人围坐在油灯下,开起了家庭会议——这是苏晓穿越后养成的习惯,每周都会商量家里的收支和计划。

她从枕头下掏出个小布包:"这半个月采药攒了四块八毛钱。"

"我今天在河边发现一片野薄荷!"小武迫不及待地报告,"王大爷说供销社收这个!"

"好样的!"苏晓赞许地摸摸弟弟的头,"明天咱们去摘回来晒干。"

“爹娘,咱家也养些□□。养在后院那个废弃的猪圈里。等下了蛋既能补身子又能卖钱。”

她转向父母时,看见苏妈正在灯下缝补苏爸破了好几个洞的服,针线在粗糙的指间灵活穿梭。

李桂花咬断线头,抬头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晓晓说得对,养鸡是桩好事。"但随即又忧心忡忡地摩挲着补丁摞补丁的袖口,"就是怕...鸡苗要两毛钱一只...万一得瘟病..."

"先买五只试试。"苏晓盘算着。

知道女儿有主意,苏妈就默许了。

以前闺女胆子小,做事畏畏缩缩的,或许是经历上次的事情,长大了能干了。

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开口:"钱不够的话...我那件棉袄还能当两块钱。"

那是家里唯一一件像样的冬衣啊。

苏晓喉头发紧:“爹娘,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女儿我现在有收入,卖药材也挣了不少钱,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摸了摸珍珍露出脚趾的布鞋,穿的还是哥哥小武淘汰下来,旧鞋改的,小姑娘的脚趾上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珍珍的鞋也得换了。"

苏晓说着,心里一阵酸涩。珍珍才六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因为家里穷,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小武忽然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床底下翻出一个铁皮盒子:“姐,我这还有攒的八分钱!给珍珍买鞋!"

珍珍眨巴着大眼睛,小脚丫不自在地往凳子底下缩了缩:“不用买新的,我、我还能穿......"

李桂花放下针线,把珍珍搂进怀里,手指轻轻抚过她脚上的茧子:"傻孩子,鞋都露脚趾了,怎么还能穿?"

苏大山默默起身,从墙角的木箱里取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票证:"这是去年攒的布票,够给珍珍做双新鞋了。"

苏晓看着家人互相体谅的样子,眼眶发热。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将一家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屋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屋内温馨安宁。

"就这么定了!"苏晓合上本子。

"我知道!"小武挺起胸膛,"我去采薄荷,还要挖蚯蚓喂鸡!"

珍珍忽然从母亲怀里钻出来,光着脚丫跑到苏晓面前,仰着小脸说:"姐,等我有了新鞋,帮你一起采药!"

苏晓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心里暖暖的。

虽然现在日子艰难,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总会越来越好的。油灯下,每个人眼中都跳动着希望的火焰。

第二天恰逢公社大集。

天还没亮全家就起床了——

李桂花罕见地换了件没补丁的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珍珍和小武也穿上了最体面的衣裳。毕竟在七十年代的农村,赶集可是件大事。

晨雾中的集市已经人声鼎沸。

卖菜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牲口叫声混成一片热浪扑面而来。

油条摊前围满了人,金黄色的油条在滚油里翻腾,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珍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武悄悄咽了咽口水,却懂事地拉着妹妹往供销社走。

苏晓注意到弟妹的小动作,心里一酸,她摸摸口袋里的钱,犹豫片刻走到油条摊前:"同志,来两根油条。"

苏晓把热腾腾的油条分给弟妹:"吃吧,你们正长身体。"又掰了半根递给父母,"爹娘也尝尝。"

苏大山连连摆手:"你们吃,我和你娘不饿。"

最后推辞不过,老两口才分食了手指大小的一截。李桂花把油条在嘴里含了很久才舍得咽下,这是他们家半年来第一次沾到油腥。

苏晓从前对油条这类高油高热量的食物向来是避而远之的。如今腹中少了油水,这外脆里软的口感,满口都是油香。

约定好集合地点后,大家便分头行动起来,苏晓和小武径直走向卖禽类的摊位。

"大叔,这小鸡怎么卖的?"苏晓俯身打量着竹筐里叽叽喳喳的鸡苗。

卖鸡老汉在筐沿磕了磕铜烟袋,溅出几点火星:"两毛一只。"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拨开小鸡绒毛,"这品种金贵着呢,养大了保准一天下一个蛋。"

苏晓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鸡苗检查嗉囊,突然听见小武压低声音叫她:"姐,你看这个......"

在筐角阴影处,一只跛脚的小鸡正努力用单脚保持平衡。它的绒毛稀疏斑驳,像件没缝好的小棉袄,嫩红的皮肤若隐若现。每当同伴挤过来,它就踉跄着往边上躲,看着怪可怜的。

"大叔,我们买五只。"苏晓解开手帕包着的零钱时顿了顿,"那只瘸腿的可以送我们吗?"

老汉突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拿去拿去!横竖活不过三天的货。"

“谢谢大叔。”两人小心翼翼的把小鸡们放进自己箩筐里。

交钱时,她突然发现老汉摊位上还摆着几本破旧的养殖手册。

"大叔,这书怎么卖?"

"这是城里农技站发的,不要钱。"老汉爽快地把手册递给她,"姑娘识字?拿去看吧,养鸡有学问哩!"

另一边,李桂花带着珍珍在供销社布匹柜台前徘徊。

售货员不耐烦地敲着玻璃柜:"到底买不买?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要这个红格子的..."李桂花犹豫着指向最便宜的一种布料,突然发现女儿盯着旁边另外一块印着小花的粉布看,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挺贵的,李桂花吞咽了一口水问:"同志,那块粉布...多少钱一尺?"

"三毛五,要布票。"

李桂花咬了咬牙。这块布比红格子的贵了近一倍啊,但看着珍珍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掏出了珍藏的布票:"要三尺...不,两尺就够了。"

"娘,我要红格子的!那个...那个耐脏!"珍珍拉住母亲的衣角,小姑娘明明眼里还闪着对粉布的不舍,却使劲摇头,"粉布容易脏,不好洗..."

售货员见状,态度忽然软化了:"这孩子真懂事。"

她压低声音,“仓库里有几块零头布,虽然不够整尺,但给孩子做双鞋足够了...不要布票。"

最后,珍珍得到了一双用零头布做的新鞋,还意外收获了一条粉布头巾。

李桂花用省下的布票给苏建国换了双劳保手套——他修猪圈时手上的裂口一直没好利索。

中午时分,全家人满载而归。

小武背着一大捆薄荷,苏晓背着装鸡苗的筐,苏建国腋下夹着修猪圈要用的铁丝。最开心的要数珍珍,她穿着新鞋,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一眼,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回家的路上经过生产队的鱼塘,看塘的老张头叫住他们:"大山,等等!"

他拎着条两斤多的草鱼追上来,"塘里清淤捞上来的,拿回去给孩子补补。"

苏大山连忙推辞,老张头却硬把鱼塞过来:"上次你家晓晓给队里孩子们补课没收钱,这条鱼算什么!"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

苏家的小院里,新搭的鸡舍已经初具规模。

李桂花在灶台前忙着炖鱼,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苏晓把养殖手册上的要点念给全家人听,小武认真地在本子上记着"防疫"、"饲料配比"等字眼。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新修的木桌旁。

鱼汤的鲜美,油条的余香,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期待,让这顿晚饭格外香甜。

新买的鸡苗在临时窝里发出细碎的叫声。

夜幕降临,煤油灯再次亮起。苏晓在本子上记下今天的收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每一分都用在了刀刃上。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全家人眼中久违的光彩。

"下周,"她在本子上写下新的计划,"要教小武认识更多草药,要带珍珍去学校旁听,还要..."笔尖顿了顿,写下"给爹娘添件新衣裳"几个字,字迹格外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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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福气当当
连载中三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