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巴黎圣母院广场**,阳光在鹅卵石上跳跃。
安小桐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风铃清脆作响。她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正对门口,背靠墙壁,这是三年来养成的习惯。
侍应生递来菜单时,她注意到木质把手上刻着盲文。指腹抚过那些凸点,拼出一句话:
**"他坐在阳光最刺眼的位置"**
抬头望去,靠窗的餐桌前,一个男人正用手指描摹咖啡杯的轮廓。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桌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比记忆中更瘦,黑色高领毛衣裹着突出的腕骨,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白的戒痕——那是当年在307室,她随手用银丝绕出来的。
"俞天青。"
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男人手中的杯子倾斜,咖啡在亚麻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褐。
他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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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松节油凝固**。
他的眼睛依然是不见底的黑色,但右眼下方多了一道细疤,像未干的水彩笔触。安小桐注意到他看她的方式变了——不再是画家审视模特的目光,而是某种近乎贪婪的注视,仿佛在记忆里描摹过千万次。
"你的头发短了。"这是俞天青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
安小桐下意识摸了摸发尾。三年过去,当年及肩的棕发现在只到耳际。而他的头发长了许多,松松束在脑后,露出左耳上那枚已经氧化发黑的银耳钉——和她钥匙环上那枚一模一样。
"医生说我的色彩辨识度..."他停顿了一下,"现在能分清群青和钴蓝了。"
阳光突然变得太亮。安小桐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光斑,随着眨眼不断颤动。她想起维也纳寄来的第19张卡片上写着:「今天在调色盘上找到了你的眼睛」。
"要看看这个吗?"她推过去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触觉》系列的展览画册。
俞天青没有接。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发抖——那些曾经稳如磐石、能画出最精准线条的手指,现在暴露着治疗的代价。
"其实..."他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熟悉得让人心碎,"我偷偷去过你的首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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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再次响起**,带进一阵丁香花的气味。
俞天青从钱包里取出一张被对折多次的门票——《缺席的存在》开幕夜VIP通行证,背面用针尖刻着盲文:
**"当你说'艺术要能被触摸'时,我正站在你右后方三步远的地方"**
安小桐的呼吸停滞了。那天晚上,她确实多次回头,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我戴着墨镜。"他指向自己眼下的疤痕,"治疗引起的畏光还没完全好。"
侍应生送来甜点时,安小桐发现自己的叉子在微微震颤。俞天青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这个触碰让两人都僵住了。他的掌心依然有颜料渍,但温度比记忆中要高。
"你的心跳..."他皱眉,"比307室雨夜那次还快。"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所有记忆的闸门。安小桐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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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纳河上的游船**正鸣笛驶过。
在咖啡馆后巷的转角处,安小桐终于转身。俞天青跟得太近,她几乎撞进他怀里。群青色的影子笼罩下来,她闻到他衣领上松木和药物的混合气息。
"治疗..."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疼吗?"
俞天青抬起手,在距离她脸颊一厘米处停住。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她皮肤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比起这个,"他的拇指虚抚过她眼下的青影,"你睡得很少。"
游船的汽笛声掩盖了安小桐的哽咽。她向前半步,额头抵在他肩上。三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触碰这个在记忆里刻骨铭心却始终虚幻的影子。
俞天青的下巴蹭过她的发顶,手臂环住她的后背——却在中途改为抓住她的外套袖口。一个未完成的拥抱,像他们所有未完成的合作作品。
"还不能。"他的呼吸灼热地烫在她耳畔,"医生说情绪峰值会诱发..."
安小桐退后半步,看见他左手紧攥着药瓶,指节发白。
"那就按你的节奏来。"她将画册塞进他怀里,"从看完这个开始。"
转身离去的瞬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进她口袋。走出半条街后,安小桐摸出来看——是那枚氧化发黑的银耳钉,表面新刻着一行小字:
**"等我学会完整拥抱的那天"**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