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在杭昭找新助理之前，杭明的当务之急还是先伺候好他，找女朋友男朋友都得往后稍稍。
杭明口头上向杭昭要了两天时间交接工作，实际杭明处理完所有事情只用了半天，中午开车送杭昭去某家私厨喝汤，杭昭念叨着降温了得喝汤补身体，结果中午市内温度飙升到三十摄氏度。
冷空气来也快去也快，但杭昭还是坚持去喝汤，他其实就是嘴馋了，非要找些冠冕堂皇的额外理由。
还没到餐厅，车辆拐过一隐蔽在楼房中的佛寺，杭昭喊杭明停车，特意下车领了寺庙门口发放的三支香，准备到佛寺主殿外拜一拜。
杭昭之前跟杭明提起，他想在市内挑一个寺庙带发修行，不过因他实在戒不了男色和酒肉，修行的事儿自然也不了了之，这几年他见寺就拜，隔三差五便捐进去几笔香火钱，从杭明这无神论者的角度看，也算得上是虔诚。
大殿门口了无遮蔽，日光刺眼毒辣，杭明擎着伞跟随杭昭到香炉前，在杭昭专心点香时，自觉地向侧面退了两步。
杭昭这会儿只穿着素净的白衬衫，腕间绕了一串星月菩提，风过时撩起他耳后的发丝，露出一截玉佛的红绳和半枚未消的吻痕。
眼见着杭昭敬完香，杭明适时地上前，为他严实地遮住强烈的日光。
杭昭轻轻地笑了，没侧过眼，径直转向往寺外走。
“你今晚就搬到我公司这边的住处。”杭昭说，“这住处配置都齐全，就是主卧面积小了些，到时候委屈你。”
“我习惯了。”杭明点到为止地回答。
“我有时候发愁，你说话一点儿都不会转弯，万一落到别人手上，这日子怎么好过？”杭昭略带着笑音，可杭明的余光清楚地看见，他面上全无笑意。
杭明依旧不转弯地说话：“你不会让我落到别人手上。”
但这话说到了杭昭心坎上，他施舍地侧过脸，看向杭明的眼睛，“我也确实很喜欢你说话这调性。”
他们走到了车前，杭明用手护着杭昭的头，送他迈进车后排，才把那黑伞收起来，放进车门的夹层。
“我这些天一直做梦，梦见尧章还在的时候。”杭昭等到杭明坐回驾驶位，才姗姗开口，“阿明，忙完这段时间，你陪我去看看他，我估计他又在怪我，怪我不够想他。”
“嗯，我会尽快安排好时间。”杭明公事公办地回答。他发动汽车，车内后视镜上挂着菩提的珠串，随车辆的行驶微微晃动。
杭明想起杭昭不是一直信佛的，自从宋尧章被枪.杀在杭昭怀里，他才闹了一阵出家，去这个寺求了菩提、那个寺求了玉。
佛教宣扬今世积德来生幸福，杭昭大概是在为宋尧章的来世幸福积德，所以偶尔杭明也会用这套理论想一想，前世的杭昭应该不认识宋尧章，如果杭昭认识并帮宋尧章积德，今生的宋尧章不会死在他们共同的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但今年也已经七年了。
如果那年杭昭和宋尧章顺利私奔成婚，今年也到了该七年之痒的时候，按杭昭这拈花惹草的性子，估计得把老好人宋尧章气得呕出一块骨头。
杭明恶劣地勾了嘴角，透过后视镜，他瞥见杭昭正闭眼休憩，眉宇微蹙似乎略带心事。
果然宋尧章对于杭昭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如果宋尧章还活着，杭昭可能会成为世间难得的情圣，那些狂蜂浪蝶根本不会有接近杭昭的机会。
可是没办法，宋尧章再好也死了，杭明感觉到左肩的旧伤又开始发疼。
他当年慢了一步，不然也许他会死在杭昭怀里……又或许只是在杭昭脚边。
*
杭明比了解自己更了解杭昭。
知道杭昭偏好河鱼熬的汤胜过母鸡汤，也知道杭昭爱吃包了虾籽的云吞，吃虾饺或其他包点不吃皮，喜欢喝粥但不爱吃蒸出来的米饭，认为火锅是邪.教，更钟意原汁原味的本地菜式，但菜上桌每道都只夹两筷子。
杭明充当杭昭的临时助理和保镖，用餐期间需要做的，就是帮杭昭扫清剩饭剩菜，或吃掉或打包。
早些年杭明管不住嘴，杭昭剩多少他吃多少，由于伙食不错，他个子跟吹气似的往上窜，又因为健身，体态壮得跟尊铁塔似的，胸肌快鼓出衣衫。
杭昭不太喜欢杭明的壮汉身材，削减了他的伙食，勒令他把肌肉练回薄肌的状态，还一度想把他送去医院动手术改变身材，好在杭明争气，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他俩身高差不多，杭昭瘦削得仿佛要立地成佛，杭明身材比不得从前壮硕，但在杭昭身边站着，也能算他的护法天王。
杭明偷偷比划过，他几乎能一掌掐住杭昭的腰，但很少进行实践。
他和杭昭最亲近的时刻要追溯到青春期，那遥远的、稀里糊涂的草莽年代，杭昭长开的速度很快，犹如一夜之间盛放的昙花。
杭昭不会像昙花那样凋谢，他还和草莽年代时一样，一样的漂亮明媚又张狂。
“两天后你帮我安排出一个上午的空闲，最近我答应了Z大那边，要去给我直系的学弟学妹们演讲。”杭昭停了筷，也唤回了杭明飘走的神思。
杭明也跟着放下筷子，“需要我陪同吗？”
“我心理上不愿意你跟着。”杭昭弯了弯眼睛，“但我需要一个人端茶倒水。”
杭明颔首：“好，我会注意分寸。”
“这菜就都打包回去吧，看你也没什么胃口。”杭昭抽了餐巾擦嘴，“每次你跟我一块吃饭，好像都吃不了几口。”
他忘记了之前给杭明下达的削减身材的命令。
杭明不以为意，反正把菜打包回去，他可以偷偷吃完。
下午的时间也过得飞快，杭昭太忙了，签了笔大生意，训了两三高管，再忙里偷闲给友商董事长家的小女儿拍生日祝福视频，到五点半就准时下班，他不用打卡，但每天这点儿卡得很准。
杭明沾杭昭的光，难得早早地收工下班，期间不是没有杭明之前项目组成员发消息来向他诉苦，大概意思是项目都推进一半，明总您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
杭明心说让他们去找杭昭，或者赶紧找一个符合杭昭审美的助理，但他和杭昭这点弯弯绕绕不足为外人道也，他只是敷衍了两句，用相信你们能力之类的客套话打发了过去。
主要那群人真有两把刷子，杭明也把大框架定好，很难出什么问题。
这是杭明为更好地伺候杭昭锻炼出来的能力，为了应对杭昭每一次的突发奇想，从被杭昭收留的那一年开始进行反复练习，到现在熟能生巧罢了。
傍晚的日光还是有些晃眼，杭明打伞护着杭昭上车，余光里出现了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他回眸向不远处的保安使了个眼色，随即收伞上车，平稳地开车拐离停车场。
车窗玻璃是隔音的，所以车内听不到车外歇斯底里的呐喊，杭明瞥见车外后视镜里，江霖被黑衣的保安强硬地阻拦和驱逐。
“外面有什么稀奇事吗？”杭昭问。
“停车场有只野猫，追着车跑了一阵。”杭明回答。
“倒也是个嫌命长的。”杭昭嗤笑。
杭明不愿再继续这话题，“刚刚钱阿姨发来消息，说汤已经煲上了，大概六点整能开饭。”
“你待会儿在住处找找红包袋，钱阿姨过段时间嫁女儿，给她包个红包当是礼金。”杭昭嘱咐，随即又略带抱怨地开口，“怎么最近阿姨好像都有喜事，一个接一个请假，我虽然也很喜欢外边的馆子，但还是更喜欢吃家里的菜。”
杭明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到时候钱阿姨脱不开身，我也可以做晚饭。”
“就等你这句话。”杭昭的笑意更开怀了些。
下车时，太阳完全被挡到了楼那边，杭明可算不用再打伞，护着杭昭出了车门，锁好车，习惯性落后杭昭两步，前后进入楼里。
杭昭买下了二十三楼一整层，不过居住面积比独栋别墅还是小许多，多余的客房没有收拾出来，到入睡时间杭明得自觉抱着被褥到主卧打地铺。
杭明把包好的红包交给钱阿姨，退到一边听杭昭和阿姨聊家常，心思却飘到昨晚那主卧里发生的场景——虽说现在肯定收拾好了，但……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杭昭冷不丁侧过脸，潋滟的桃花眼多了抹冷清的锐利。
杭明不动声色地垂眸：“在想什么时候开饭。”
钱阿姨如梦方醒，打哈哈笑道：“马上，马上开饭。”转身就又进厨房忙活了。
杭昭这才坐到了餐桌边，杭明尽职尽责地罚站，等着杭昭发话。
但杭昭真就一言不发，等到菜上齐了，才略略地对着急回家的钱阿姨说了声“路上小心”，杭明送阿姨到门口，回餐厅时杭昭正习惯性地舀汤。
“坐吧。”杭昭说。
杭明坐到杭昭的左手边，杭昭那碗汤挪到了杭明面前。
这倒是少有的稀奇事，杭明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日子辛苦了。”杭昭说。
“应该的。”杭明说。
他没忙着动筷动勺子，等杭昭吃掉两块排骨后，才开始动筷。
外边天色暗了下来，他在杭昭身边当狗的寻常一天，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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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忠犬